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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贾平凹短篇小说和散文集-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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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安排布局、组织结构,既有时间的纵向推移,又有空间横向的转换,纵横
交错,不着痕迹,浑然天成。在材料的安排上,详略得当,繁简有致;用笔疏密相
间,妥贴自然。既有街市整体布局的宏观扫描,又有局部镜头的精雕细刻。尤其是
传神的白描手法,更显出作者的扎实功力。比如对街市上买卖场面的描写:“买卖
起来,价钱是不必多议,秤都翘得高高的,末了再添上一点,………临走,不是买
者感激,偏是卖主道声‘谢谢’”,寥寥几笔,便把虽已走进市场仍不脱农民本色
的陕北“生意人”的那份厚道和纯朴勾画了出来。写得尤其精彩的,是街市一角蹲
着的两个一边吃着自家带的馍馍一边谈论着儿女婚事的老人。请看面部细节的描写:
“没牙的嘴嚅嚅着,脸上的皱纹,一齐向鼻尖集中,嘴边的胡子就一根根乍起来”,
说到开心处,“常常就仰头笑喷了唾沫溅出去,又落在脸上”,人物的一颦一笑,
一举手,一投足,那神情,那心态不都活脱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吗?由此,不能不叹
服作者纯熟老练的白描技巧。

 

                                 贾平凹文集                   奕  人
 

  在中国,十有六七的人识得棋理,随便于何时何地,偷得一闲,就人 
列对方,汉楚分界,相士守城保帅,车马冲锋陷阵,小小棋盘之上,人皆 
成为符号,一场厮杀就开始了。 

  一般人下棋,下下也就罢了,而十有三四者为棋迷。一日不下瘾发, 
二日不下手痒,三日不下肉酒无味,四五日不下则坐卧不宁。所以以单位 
组织的比赛项目最多,以个人名义邀请的更多。还有最多更多的是以棋会 
友,夜半三更辗转不眠,提了棋袋去敲某某门的。于是被访者披衣而起, 
挑灯夜战。若那家妇人贤惠,便可怜得彻夜被当当棋子惊动,被腾腾香烟 
毒雾熏蒸;若是泼悍角色,弈者就到厨房去,或蹴或爬,一边落子一边点 
烟,有将胡子烧焦了的,有将烟拿反,火红的烟头塞入口里的。相传五十 
年代初,有一对弈者,因言论反动双双划为右派遣返原籍,自此沦落天涯。 
二十四年后甲平反回城,得悉乙也平反回城,甲便提了棋袋去乙家拜见, 
相见就对弈一个通宵。 

  对弈者也还罢了,最不可理解的是观弈的,在城市,如北京、上海, 
何等的大世界,或如偏远窄小的西宁、拉萨,夜一降临,街上行人稀少, 
那路灯杆下必有一摊一摊围观下棋的。他们是些有家不归之人,亲善妻子 
儿女不如亲善棋盘棋子,借公家的不掏电费的路灯,借夜晚不扣工资的时 
间,大摆擂台。围观的一律伸长脖子(所以中国长脖子的人多!),双目 
圆睁,嘶声叫嚷着自己的见解。弈者每走一步妙着,锐声叫好,若一步走 
坏,懊丧连天,都企图垂帘听政。但往往弈者仰头看看,看见的都是长脖 
颈上的大喉结,没有不上下活动的,大小红嘴白牙,皆在开合,唾沫就乱 
雨飞溅,于是笑笑,坚不听从。不听则骂:臭棋!骂臭棋,弈者不应,大 
将风范,应者则是别的观弈人,双方就各持己见,否定,否定之否定,最 
后变脸失色,口出秽言,大打出手。西安有一中年人,夜里孩子有病,妇 
人让去医院开药,路过棋摊,心里说:不看不看,脚却将至,不禁看了一 
眼,恰棋正走到难处,他就开始指点,但指点不被采纳反被观弈者所讥, 
双双打了起来,口鼻出血。结果,医院是去了,看病的不是儿子而是他。 

  在乡下,农人每每在田里劳作累了,赤脚出来,就于埂头对弈,那赫 
赫红日当顶,头上各覆荷叶,杀一盘,甲赢乙输,乙输了乙不服,甲赢了 
俗再赢,这棋就杀得一盘未了又复一盘。家中妇人儿女见爹不归,以为还 
在辛劳,提饭罐前去三声四声喊不动,妇人说:“吃!”男人说:“能吃 
个球!有马在守着怎么吃?!”孩子们最怕爹下棋,赢了会搂在怀里用胡 
碴扎脸,输了则脸面黑封,动辄擂拳头。以致流传一个笑话,说是一孩子 
在家做作业,解释“孔子曰……而已”,遂去问爹:“而已是什么?”爹 
下棋正输了,一挥手说:“你娘的脚!”孩子就在作业本上写了:“孔子 
曰……你娘的脚!” 

  不论城市乡村,常见有一职业性之人,腰带上吊一棋袋,白发长须, 
一脸刁钻古怪,在某处显眼地方,摆一残局。摆残局者,必是高手。来应 
战者,走一步两步若路数不对,设主便道:“小子,你走吧,别下不了台!” 
败走的,自然要在人家的一面白布上留下红指印,设主就抖着满是红 
指印的白布四处张扬,以显其威。若来者一步两步对着路数,设主则一手 
牵了对方到一旁,说:“师傅教我几手吧!”两人进酒铺坐喝,从此结为 
挚友。 

  能与这些设主成挚友的,大致有二种人,一类是小车司机。中国的小 
车坐的都是官员,官员又不开车,常常开会或会友,一出车门,将车留下, 
将司机也留下,或许这会开得没完没了,或许会友就在友人家用膳,酒 
醉半天不醒,这司机就一直在车上等着,也便就有了时间潜心读棋书,看 
棋局了。一类是退休的干部。在台上时日子万般红火,退休后冷落无比, 
就从此不饲奸贼猫咪,宠养走狗,喜欢棋道,这棋艺就出奇地长进。 

  中国号称礼义之邦,人们做什么事都谦谦相让,你说他好,他偏说 
“不行”,但偏有两处撕去虚伪,露了真相。一是喝酒,皆口言善饮,李太 
白的“唯有饮者留其名”没有不记得的,分明醉如烂泥,口里还说:“我 
没有醉……没醉……”倒在酒桌下了还是:“没……醉……醉!”另外就 
是下棋,从来没有听到过谁说自己棋艺不高,言论某某高手,必是:“他 
那臭棋篓子呗!”所以老者对少者输了,会说:“我怎么去赢小子?!” 
男的输了女的,是“男不跟女斗嘛!”找上门的赢了,主人要说:“你是 
客人??!”年龄相仿,地位等同的,那又是:“好汉不赢头三盘呀!” 

  象棋属于国粹,但象棋远没围棋早,围棋渐渐成为高层次的人的雅事, 
象棋却贵贱咸宜,老幼咸宜,这似乎是个谜。围棋是不分名称的,棋子 
就是棋子,一子就是一人,人可左右占位,围住就行,象棋有帅有车,有 
相有卒,等级分明,各有限制。而中国的象棋代代不衰,恐怕是中国人太 
爱政治的缘故儿吧?他们喜欢自己做将做帅,调车调马,贵人者,以再一 
次施展自己的治国治天下的策略,平民者则作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以致词 
典上有了“眼观全局,胸有韬略”之句。于是也就常有“xx他能当官,让 
我去当,比他有强不差!”中国现在人皆浮躁,劣根全在于此。古时有清 
谈之士,现在也到处有不干实事、夸夸其谈之人,是否是那些古今存在的 
观弈人呢?所以善弈者有了经验:越是观者多,越不能听观者指点;一人 
是一套路数,或许一人是雕龙大略,三人则主见不一,互相抵消为雕虫小 
技了。虽然人们在棋盘上变相过政治之瘾,但中国人毕竟是中国人,他们 
对实力不如自己的,其势凶猛,不可一世,故常有“我让出你两个马吧!” 
‘我用半边兵力杀你吧!“若对方不要施舍,则在胜时偏不一下子致死, 
故意玩弄,行猫对鼠的伎俩,又或以吃掉对方所有棋子为快,结果棋盘 
上仅剩下一个帅子,成孤家寡人。而一旦遇着强手,那便“心理压力太大”, 
缩手缩脚,举棋不定,方寸大乱,失了水准。真怀疑中国足球队的教 
练和队员都是会走象棋的。 

  这样,弈坛上就经常出现怪异现象:大凡大小领导,在本单位棋艺均 
高。他们也往往产生错觉,以为真个“拳打少林,脚踢武当”了。当然便 
有一些初生牛犊以棋对话,警告顶头上司,他们的战法既不用车,也不架 
炮,专事小卒。小卒虽在本地受重重限制,但硬是冲过河界,勇敢前进, 
竟直捣对方城池擒了主帅老儿。 

  x地便有一单位,春天里开展棋赛,是一英武青年与几位领导下盲棋。 
一间厅子,青年坐其中,领导分四方,青年皓齿明眸,同时以进卒向四 
位对手攻击,四位领导皆十分艰难,面色由黑变红变白,搔首抓耳。青年 
却一会儿去上厕所,一会儿去倒水沏荼,自己端一杯,又给四位领导各端 
一杯。冷丁对方叫出一字,他就脱口接应走出一步。结果全胜。这青年这 
一年当选了单位的人大代表。 


 

                                 贾平凹文集                   在米脂
      

    走头头的骡子三盏盏的灯,
    挂上那铃儿哇哇的声
    白脖子的哈巴朝南咬,
    赶牲灵的人儿过来了;
    你是我的哥哥你招一招手,
    你不是我的哥哥你走你的路。

    在米脂县南的杏子村里,黎明的时候,我去河里洗脸,听到有人唱这支小调。
一时间,山谷空洞起来,什么声音也不再响动;河水柔柔的更可爱了,如何不能掬
得在手;山也不见了分明,生了烟雾,淡淡的化去了,只留下那一抛山脊的弧线。
我厂在石头上,醉眼暖俄,看残星在水里点点,明灭长短的光波。我不知这是谁唱
的。三年前,我听过这首小调的唱片,但那是说京腔的人唱的,毕竟是大洋了;后
来又在西安大剧院听人唱过,又觉得舒扬有余,神韵不足。如今在这么一个边远的
山村,一个欲明未明的清晨,唱起来了,在它适应的空间里,味儿有了,韵儿有了。

    歌唱的,是一位村姑。在上岸的柳树根下,她背向而坐;伸手去折一枝柳梢,
一片柳叶落在水里,打个旋儿,悠悠地漂下去了。

    这是极俏的人,一头淡黄的头发披着,风动便飘忽起来,浮动得似水中的云影,
轻而细腻,倏忽要离头而去。耳朵一半埋在发里,一半白得像出了乌云的月亮。她
微微地斜着身子,微微地低了头,肩削削的,后背浑圆,一件蓝布衫于,窕窕地显
着腰段。她神态温柔、甜美,我不敢弄出一点响动,一任儿小曲摄了魂去。

    这是一首古老的小调,描绘的是一个迷人的童话。可以想象到,有那么一个村
子,是陕北极普遍的村子。村后是山,没有一块石头,浑圆得像一个馒头,山上有
一二株柳,也是浑圆的,是一个绿绒球。山坡下是一孔一孔窑洞,窑里放着油得光
亮的门箱,窑窗上贴着花鸟剪纸,窑门上吊着印花布帘,学儿在崖畔上啃草,鸡儿
在场捻上觅食。从门前小路上下去,一拐一拐,到了河里,河水很清,里边有印着
丝纹的石子,有银鳞的小鱼,还有蝌蚪,黑得像眼珠子。少妇们来洗衣,一块石板,
是她们一席福地。衣服艳极了,除在草地上,于是,这条河沟就全照亮了。

    有那么一个姑娘,该叫什么名字呢2 她是村里的俊仁者。父母守她一个,村里
人爱她,见过她的人都爱她。她家在大路口开了个饭店,生意兴旺。进店的,为了
吃饭,也为着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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