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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006年布克奖获奖小说:失落-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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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工?”
  “糟得多,大哥,不光是罢工,整个山坡一侧都停滞了。”
  “真的?”
  “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你没听说?”
  “没有。我很久没收到信了。”
  “你不想想为什么吗?”
  比居原以为是通常的邮政中断——恶劣天气、邮政人员办事能力差——所以父亲那边暂时没信过来。
  “应该把这些混蛋踢回尼泊尔去。”易普先生接着说,“孟加拉人回孟加拉国,阿富汗人回阿富汗,所有的穆斯林都去巴基斯坦,那些不丹人,他们干吗要待在我们的国家?”
  “我们为什么待在这儿?”
  “这个国家不一样,”他恬不知耻地说,“没我们他们可怎么办?”
  比居回去工作了。
  一整天,他的脑子里转着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确信父亲已经死了。法官就算想找他也不知道怎么去找。他开始紧张不安起来。
  第二天,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溜出厨房,从一个无业游民手里花二十五美元买了个号码,这个人对数字颇有天赋,他整天游荡在电话亭外面,偷听别人报电话卡密码,然后记在脑子里。他在一个叫奥诺普鲁斯先生的人身后徘徊,这位先生一点也没起疑心,打了一通电话,以白金卡付费——
  “动作快点!”他对比居说,“这号码我也不能确定,已经有几个人用过了……”
  电话听筒仍留有上一次亲密接触的余温和湿度,它冲比居呼了口气,里面传来一阵如结核病人的咳嗽声。因为卓奥友没有电话,比居拨了瑞金堡路上铁匣子府的号码。
  “能叫我父亲来吗?我两小时后再打来。”
  就这样,一天傍晚,铁匣子府的看门人拼命撼动着卓奥友的大门,厨子正在炖肉汤,里面放了骨头和嫩洋葱——几个星期后,电话线将被切断,桥梁遭轰炸,他们陷入一片疯狂。
  “哎!电话!哎!电话!你儿子来的电话!哎!从美国来的。他一小时后再打来。快点来!”
  厨子马上就走,让赛伊照看火上炖着的骨架子,汤的表面漂浮着绿色蔬菜的碎片,一上一下地跳着舞——“宝贝伊!”
  “你去哪里?”赛伊问道,她正扯着玛特腿上的装饰毛,心中念着基恩老是不来——
  厨子没搭腔。他已出了大门飞奔而去。
  “风太大,风刮的。”看门人老婆说,“线路晃成这样,像这样”——她的手作破浪状。
  孩子们爬到树上,想把电线稳住。
  一阵静电噪音蹂躏着父亲与儿子之间的距离。
  “出什么事了?”叫得更响了——“一切都好吧?”
  “你说什么?”
  “别捣鼓了!”看门人老婆说,把孩子一个个从树上揪了下来,“你们越搞越糟。”
  “出什么事了?有暴乱?罢工?”
  “现在没事了!”(最好不要让他担心。)“没事了!”
  “他打算回来吗?”看门人问道。
  “你还好吗?”比居在纽约街头尖声叫喊着。
  “不要为我担心。这边的事都不要烦。酒店里吃饭安排得还好吧?饭店给你提供住宿吗?那里有没有其他从北方邦去的人?”
  “提供住宿。吃饭免费。一切都好。你好吗?”比居又问了一遍。
  “现在一切都平静了。”
  “你身体好吗?”
  “好。一切都好。”
  “呵,一切都好,”每个人都点头说,“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突然之间,他们无话可说了,那情感仍在,并膨胀着,对话却停住了;他们蓦地陷入一片虚无中。
  “他什么时候回来?”看门人提示道。

  失落 第三十六章(2)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我试试……”
  比居都要哭出来了。
  “你请不到假吗?”
  他的生活还没有体面到可以偶尔请假。他无法回家看望父亲。
  “我不知道……”
  “喂?”
  “哎呀呀呀,他请不到假。为什么?不知道,在那里一定很困难,赚那么多钱,不过他们肯定干活很卖力,这是一定的……不干活哪来钱……世上没这样的地方……”
  “喂?喂?”
  “父亲,能听见吗?”
  他们又一次被隔开——
  哔哔——嘟嘟,电话断了,他们对横亘在中间的距离束手无策。
  电话断了,比居本想排遣的空虚感却变得愈加强烈。
  他没法和父亲谈话;他们之间几乎无话可说,除了讲些紧急事情,用缩短的电报用语,像在战场上一样大声喊着。他们的生活已互不相关,只是心里仍希冀着那份维系。如果他继续在纽约生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事情总是这样;十年过去了,十五年过去了,有电报来,或是打来电话,父亲过世了,孩子太迟了,来不及见最后一面。要么他们回去了,发现已错过人生中最后四分之一的时光,父母变得像是照片的底片。还有更惨的悲剧。最初的兴奋劲过去后,明显感到爱已经不在了;因为爱毕竟只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他们忘了,人们,或者说他们,已经习惯于这爱的缺失。他们回去了,找到的只是爱的表面;而内里已经被吞食了,如同白蚁正从里面将卓奥友慢慢凿空。

  失落 第三十七章(1)

  分局局长保证,局势会好起来的。尽管他们开始在城里乱抓人,百般拷问,局势并不见好转。
  一系列的罢工使商业陷入停顿。
  罢工一天。
  罢工三天。
  接着是七天。
  一天上午,云雀商店暂时开了一会儿门,罗拉和阿富汗公主为了争抢最后的几个瓶瓶罐罐打了起来,最后还是罗拉赢了。整整一个月,公主的脑子里只念着果酱,每每怒火中烧,就差要杀人放火烧房子了。“可恶的女人!”
  罗拉每天心满意足地往面包上涂抹着柠檬果酱,只涂薄薄的一层,省着点吃可以用的时间长一些。
  罢工十三天。
  罢工二十一天。
  罢工的日子多于正常工作的日子。
  空中的湿度大于空气。呼吸变得困难,让人感觉要窒息,而这个地方除了广阔的空间几乎别无长物。
  最后,商店和办公场所全都关闭了——雪狮旅行社、长途电话亭、披肩店、聋人裁缝店、堪什·纳斯父子报刊杂志店——大家人心惶惶,百叶窗紧闭,甚至都不敢从窗口探出头张望。路障阻断了交通,禁止装运木材和石块的卡车出城,茶叶也不许运出去。路上撒着钉子,美孚牌汽油泼洒得到处都是。要想通过得付给把关的廓尔喀民族解放阵线男孩一大笔钱,他们还强迫你购买廓尔喀民族解放阵线演讲磁带和廓尔喀日历。
  再也没有游客从加尔各答来了,他们都可笑地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好像打算去南极探险,他们走过城镇,留下一缕缕刺鼻的樟脑丸的味道。再也没有游客来了,那些有钱的城市肥佬骑在长着疥疮的矮马上,都快把马压垮了。今年马儿们自由了。
  再也没有人来喜马拉雅酒店,坐在那幅劳里奇绘制的山景油画下,月亮如披着床单的鬼魂,画上笼着一层光晕,再也没有人如宣传手册上所说,来“回归过往岁月,追寻新奇体验”,来点上一份爱尔兰式炖肉,嚼啊嚼啊,嚼着噶伦堡骨瘦如柴的山羊。
  宾馆都关门了。
  没有煤气,也没有煤油。人们又回到用柴火烧火做饭的年代。
  没有水。
  “把桶丢在花园里接雨水,”罗拉对诺妮说,“我们最好别冲马桶了。加点阳光保鲜芳香剂盖住味道。反正只是小便。”
  电也断了,因为设路障逮捕了一些人,他们放火把供电局烧了以示抗议。
  电冰箱战栗了一下终于沉寂,两姐妹没办法只能赶紧烹煮所有易腐烂的食品。这天柯桑放假。
  外面下着雨,马上就到宵禁时间了。一群廓尔喀民族解放阵线的男孩在找住处,路过她们家闻到一阵浓烈的煮羊肉的味道,他们顺着气味从厨房窗户爬了进来。
  “阿姨,你们前门怎么锁上了?”
  前后门都上了巨大的锁加强防范,这些锁原本锁在装贵重物品的铁皮箱子上。就在他们头上的阁楼里,一些值钱的东西就这么毫无保护地放着:家传的普加祭拜银器,这还是她们成为无神论者之前的东西;邦德大街上买来的小茶杯,配有铲状的小勺,她们曾用它盛起法瑞克斯牌婴儿食品,塞进张开如虹鳉的嘴中;一架德国产的望远镜;曾祖母的珍珠鼻环;六十年代的蝙蝠形状的眼镜;用来吃骨髓的镀银细长调羹(她们一家都爱吃骨髓);缎质餐巾,上面缝了一个口袋可以装进三角形的黄瓜三明治——“出门野餐前记得在布上洒点水……”零零碎碎的收藏,既有西方的浪漫,又有东方的奢华,超然于民族间年久腐臭的龃龉,尊贵依旧。
  “你们想干吗?”罗拉问那些男孩,脸上的表情分明表示自己藏着什么好东西。
  “我们在卖日历,阿姨,还有这次革命用的磁带。”
  “什么日历?什么磁带?”
  他们身穿叛军的迷彩服,强行闯入民居,说话却极有礼貌,让人惶恐不安。
  磁带录的是那篇最受欢迎的演讲——用提斯塔母亲河的河水清洗沾血的反曲刀。

  失落 第三十七章(2)

  罗拉都快昏厥了。“什么也别给他们。”罗拉压低嗓门用英文说,估摸着他们听不懂,“你一给他们东西,他们就会不停地来。”
  可他们能听懂。他们听得懂英语,她却听不懂他们的尼泊尔语。
  “任何对廓尔喀的捐助都是好的。”
  “对你们好,对我们可没什么好。”
  “嘘——”诺妮说,“别冲动,”她喘着气说。
  “我们会给你一张收据。”男孩说着,眼睛却瞅着台子上的食物——伊塞克斯农场香肠;萨拉米腊肠,上面冻着的荆豆正在融化。
  “什么都不要。”罗拉说。
  “嘘——”诺妮又说,“那就给我们一份日历吧。”
  “就一份,阿姨?”
  “好吧,两份。”
  “可我们急需钱……”
  她们买了三份日历和两盒磁带。男孩们还是不走。
  “我们可以睡在地板上吗?警察不会来这里搜查的。”
  “不行。”罗拉说。
  “好吧,请小点声,别惹麻烦。”诺妮说。
  男孩们睡觉前吃光了所有的食物。
  离开的时候,他们拿走了大米、肥皂、油和五大罐酸辣酱,这是每年用花园里摘的番茄做的。他们走下台阶,留意到他们在黑暗中抵达时未曾看清的景象——美丽的草坪在庄园外延展,依山势层层跌落。有足够的地方搭建起一排棚屋。头顶上,电死的蝙蝠像一片片皮革悬吊在穿行于大树间的电线上,晃晃荡荡,形状狰狞,可见和平时期供电极其充足。市场离这里很近;前面正对一条完好的柏油马路;他们二十分钟就可以走到商店和学校,而不是两小时、三小时……
  不到一个月后,一天清晨,姐妹俩醒来发现,一夜之间,一座棚屋像蘑菇似的从蒙那米菜地下面一块新开的洼地上冒了出来。她们惊骇地看着,两个男孩镇定自若地在她们的庄园里砍倒一杆竹子,并在她们眼皮底下开始削砍竹子的多余枝叶,削成一根笔直的鼓槌状的长竹竿,晃悠悠的,上面还有刚才又拉又拽留下的斑斑手印,一个弹性与执拗的矛盾体,长到足以横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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