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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废都(海外版)-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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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在草丛中小解,无数的蚂蚱就往身上蹦,赶也赶不走。妇人就好玩了这些飞虫,捉一只用头发缚了腿,再捉一只再缚了,竟缚住了四只。提着来要给庄之蝶看,就发现了这一幕,当下放了蚂蚱出来,见庄之蝶伤心落泪,也不敢戏言,问:“那是阿灿?”庄之蝶点点头。妇人说:“今日真是怪事,说阿兰,阿灿就来了!她怎么见了你就跑?”庄之蝶说:“她说过不再见我,她真的不见我了。她一定是去病院看了阿兰回来的,就住在附近,看见我又不让我知道她住哪儿,才又上了车的。”妇人说:“这阿灿肯定是爱过你的。女人就是这样,爱上谁了要么像扑灯蛾一样没死没活扑上去,被火烧成灰烬也在所不惜;要么就狠了心远离,避而不见。你俩好过,是不是?”庄之蝶没有正面回答,看着妇人却说:“宛儿,你真实地说说,我是个坏人吗?”妇人没防着他这么说,倒一时噎住,说:“你不是坏人。”庄之蝶说:“你骗我,你在骗我!你以为这样说我就相信吗?”他使劲地揪草,身周围的草全断了茎。又说:“我是傻了,我问你能问出个真话吗?你不会把真话说给我的。”妇人倒憋得脸红起来,说:“你真的不是坏人,世上的坏人你还没有见过。你要是坏人了,我更是坏人。我背叛丈夫,遗弃孩子,跟了周敏私奔出来,现在又和你在一起,你要是坏人,也是我让你坏了。”妇人突然激动起来,两眼泪水。庄之蝶则呆住了,他原是说说散去自己内心的苦楚的,妇人却这般说,越发觉得他是害了几个女人,便伸手去拉她,她缩了身子,两个人就都相对着跪在那里哭了。
  终于返回唐宛儿家来,周敏没有在,桌子上空空放着那只埙,埙的黑陶罐口里插了一支小野黄菊。庄之蝶瓷呆呆看了一会,没有敢动。妇人热水让两人烫脚,叫嚷庄之蝶的脚趾甲太长了,说:“她也不给你剪剪?”取了剪刀来修。庄之蝶不让,但还是修剪了,帮他穿好鞋,却将自己的一双小脚放在庄之蝶怀里,说:“我倒让你给我揉揉,我为你穿了一天的高跟鞋了,好酸疼的!”庄之蝶就揉着,妇人嗤嗤地笑,乜了眼说:“我不行了。”庄之蝶说:“不敢的,到下班时间了。”妇人说:“他每天回来都是天黑。你今日心绪不好,要松弛只有我哩。你要怎么着你就怎么着,只要你能高兴。”说着把头上挽髻的卡子拔了,乌云般的长发就扑噜噜披散下来。院门外偏有了车子响,妇人立即把散发拢后扎了一个马尾巴状,双脚抽下来去穿皮鞋,口里叫道:“谁呀,谁呀?”跑去开院门。庄之蝶将床边的一双丝袜忙收好挂在墙上的铁丝上,也走出来,周敏已经在问候他了:“庄老师来啦?我准备吃了饭还要去你那儿。宛儿你做什么好饭了?”妇人说:“我去买菜,十字路口碰着庄老师,叫了一起刚进门。庄老师,你吃什么呀,摊鸡蛋饼熬黑米稀饭怎样?”周敏放下车子,说:“你就去做吧。庄老师,听说你病了,身子好些了吧?”庄之蝶说:“也没什么病,只是龚靖元一死,心里不好过的,睡了几天。”周敏说:“这事大家都在议论,说你对龚靖元感情那么深的!”庄之蝶说:“是这么说的?”周敏说:“可不就这么说!一样都是名人,你是那样一个形象,人人尊敬,龚靖元却是那样的。”庄之蝶说:“不说这个了。你说要去我那儿,是又得了什么风声?这么长时间法院那边没有再开庭,又没个动静,处理个案子这般长久的,哪年哪月才是个头,是鬼都拖得不耐烦了。可白王珠却跑得勤,不时来找我办个这样,办个那样。”周敏说:“我何尝不是三天去见一下司马恭的,大件的东西倒没送,去一次也得二三十元的水礼!今日下午我又去了。他总算佛口开了,说不需要再开庭了,事情已经搞明白了,咱们送去的那些作家、教授的论证很及时也很重要,他们审判庭的意见要结案哩!”庄之蝶忙问:“透没透如何个结法?”周敏说:“他说了个大概意思,是文章有失误之处,但不属于侵害名誉权,又鉴于原单位已经给了作者处理,建议法庭召集双方经过最后调解,达成谅解消除误会,重归于好。这么说,这官司就是咱们胜了!但司马恭说,景雪荫得知他们这个意思后,反覆寻院长,也寻到市政法委书记,院长就要求重写结案报告。司马恭还算哥儿们,也生了气,依旧上报原来的结论。院长说,那就上审议委员会吧。现在的问题是全院委员会六个人,有三个委员倾向咱,院长和另外两个委员倾向景雪荫。虽说一半对一半,可院长在那边,若院长首先表态,这边的委员话就不好说,或许变了态度。即使不变态度,有一个人弃权不发言,那就是三比二了。”周敏说过了,见庄之蝶仰在沙发上双目闭着,就停下后,说:“庄老师你听清了吗?”庄之蝶说:“你说你的。”周敏说:“情况就这些。”庄之蝶眼睛还是闭着,问:“那你的意见?”周敏说:“这是到关键关键的时刻了。委员会是十天后召开,因为院长去北京开一个会,十天后回来的。我想,在这十天里,你是不是找市长谈谈,让他给政法委书记和院长做些工作?”庄之蝶说:“这话我怎么给市长说?市长不是像你孟老师那样的朋友,啥话都可以直接来。以前倒是求他办过事,但都不是原则性的。他才去给有关部门暗示暗示。这事让市长怎么去说?人家是领导,要考虑的是在不损害他的地位、威信的情况下才能办事啊,周敏!”周敏泄了气,说:“那……”庄之蝶要说什么,却没有再说,两人就都不言语了。妇人听屋里没了声,进来看时,知道话不投机,忙先把煎好的三张软饼拿来让吃。庄之蝶吃了一张,推说吃好了要走,周敏再留也没留下,就说:“那你慢走。”还一直送到巷子头。
  庄之蝶还没有到家,周敏就去巷口公用电话亭给牛月清拔了电话,说了他和庄老师的谈话,还是让师母多劝劝老师。庄之蝶一进门,牛月清就问起官司的事,力主去找市长,说抹下脸皮也得去找的,官司打到这一步,要赢的事却要输,这口气就更难咽了。庄之蝶发了脾气,骂周敏心太奸,已经把什么道理都给他了,自己还没到家。电话就来了。牛月清又正说反说,庄之蝶勉强同意去找,倒又骂自己无能,就这么被人裹着往前走哩!
  第二日去找市长,市长不在,回来一脸的高兴。牛月清说:“人没找着,你倒高兴?瞌睡总得从眼皮过!”庄之蝶说:“你别这么逼我!”牛月清说:“我知道求人难堪,但只有八九天时间了,你再找不着人怎么办?”庄之蝶说:“那我明日再去吧。我是作家!我还是什么作家,我也不要这张脸了!明日我就在他家死等!可我把话说清,为了找市长,有的事我要怎么办,你却不要阻止的!”二次去了,便没有去市长家,径直找了黄德复,只打问市长儿子的情况。市长的儿子叫大正,患过小儿麻痹症,一条腿萎缩了,虽然勉强能走,但身子摇晃如醉汉,现三十岁了,在残疾人基金会工作,一直未能婚娶。黄德复说:“病情倒没什么发展,只是婚姻之事仍让市长夫妇操心,找了几个女的,大正却看不中,他是想要个漂亮的,可漂亮的女孩子谁又肯嫁给他呢?所以脾气越来越古怪,动不动在家里发火,市长奈他也不得。”庄之蝶说:“世上真是没十全十美的事。儿子的婚姻不解决,甭说市长,逢着谁也是过得不安。以先反对市长的人就背地里嘲笑过市长后人残废,若连个媳妇也找不下,不知又该怎样臊市长的体面了!柳月倒一直留心这事,终算物色到了一个,年龄可以,高中毕业生,人也精明能干,尤其是模样好,大正不用问,绝对会看中的,只是不知市长和夫人意见如何呢?”黄德复说:“是有这么好个姑娘吗?只要大正看中,市长他们绝没不同意的。夫人已托我几次了,可我总碰不着合适的。你快说,这姑娘在哪儿?叫什么名字?在何处上班?”庄之蝶说:“说出来,你恐怕也见过。我老婆说她一次在街上碰见了你,那次和我老婆相厮的那个姑娘你还有印象吗?”黄德复说:“是不是双眼皮儿,右边眉里有颗痣,长腿,穿一双高跟白皮凉鞋,一笑右边有颗小虎牙?”庄之蝶听了,心里倒暗暗吃惊,便说:“她就是我家的保姆叫柳月的,柳月什么都好,只是现在还不是西京户口。”黄德复说:“哎呀,那是多标致的人才,打了灯笼也难寻的!女人就是这样,天生了丽质就是最大的财富,农村户口算什么,解决城市户口,寻个工作,还不容易吗?”当下就同庄之蝶一块去科委办公楼上见了市长夫人。夫人听了,热情厚直握了庄之蝶的手说:“这我先谢你的操心了!为了这孩子的事,我今年头发都白了许多。你给人家姑娘谈过了吗,我倒担心人家姑娘看不上大正的。以前就是这样,大正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人家看上的,大正又看不上。你要对姑娘说时,一定不要隐瞒,大正是什么就说什么。”庄之蝶听了,心里倒没底起来,却立即说:“我给她转弯抹角提说过,她只是脸红,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看样子问题倒不大的。柳月模样好,心也善良,但有头脑,又不是小鼻小眼角色,几时方便,让他们见见面得了。”夫人说:“还挑什么方便日子?晚上你要没事,领了她就到这儿;或者你忙,就让她自个来。各自他们心里明白。见面大人也就不用直说,打开窗子说亮话,让他们说去。能成就好,不能也交个朋友嘛。但不管怎样,我却要谢你的!”庄之蝶也便应承了晚上见面。
  回到家里,牛月清和柳月正说话儿,问见到市长没?庄之蝶说,“要坐牢我去坐牢,饭也不让你送的,你恐慌什么呀?!”就让柳月到他书房来。柳月笑着说:“大姐不给送饭,我去送饭。”一进书房,庄之蝶竟把门关了。柳月忙摆手,悄悄说:“你好大胆,她在哩!”庄之蝶说,“我要给你说个事的。你啥时见的赵京五?你给我说实话!”柳月的脸一下子害羞得通红,心跳着说:“好多天没见的。赵京五给你说什么了?”庄之蝶没回答,又问:“你和赵京五已经干‘那个’了?”柳月说:“你要问这个,我就出去呀!”庄之蝶正经了脸面说道:“我的意思是你真对赵京五有感情了?”柳月说:“你今日在外是喝了酒了!赵京五是你做的媒,我对他有没有感情,你难道还要再给我做个媒的?”庄之蝶说:“就是。”柳月倒愣了。庄之蝶说:“我考虑了,赵京五是不错,但在社会上走得多,见识广,人也机巧能变,尤其长得英俊的男人后边排的女孩子多,我只担心将来待你不好,这就把你害了。我虽不是你父母或者亲戚,但你在我家当保姆,我就得有一份责任,我如今碰着一个人,论长相是比赵京五差些,但社会地位、经济条件绝对十个赵京五也比不得的,且立即就可以解决城市户口,寻下一份工作。说白吧,就是市长的儿子!”柳月眼睛立即亮了,说:“市长的儿子?”但又摇了头,说,“你在哄我的。”庄之蝶说:“我怎么哄你,这么大的事哄你?”柳月说:“你要不哄我,市长的儿子怎么能娶了我,今辈子能在你家当保姆,能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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