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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5843-鲁迅其书:一部断代式的研究史料的好书-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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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实事,三分虚构,以致观者往往为所惑乱”。他主张“但须实则概从其实,虚则明著寓言,不可错杂如‘三国’之淆人耳”。章学诚是史学家,一味求真,照他的观点势必根本否定了历史小说的写作。鲁迅在讲《三国志演义》时也引了他的话,但同时又引了明谢肇《五杂俎》的“太实则近腐”的评论,两说并存,而以“据旧史则难于抒写,杂虚辞复易致混淆”来概括历史小说必须处理好史实与虚构的关系。鲁迅并未指责《三国志演义》的虚辞,他所不满的是这部书的人物形象没有写好。他说:“至于写人,亦颇有失,以致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唯于关羽,特多好语,义勇之概,时时如见矣。”《中国小说史略·元明传来之讲史(上)》。他也注意到三国故事在民间受欢迎的情况,指出“金元杂剧亦常用三国时事,……而今日搬演为戏文者尤多,则为世之所乐道可知也。”《中国小说史略·元明传来之讲史(上)》。又说“《三国演义》人都喜欢看它,将来也仍旧能保持其相当价值的。”《中国小说史略》附录《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第四讲《宋人之“说话”及其影响》。由上述可知,中国传统的历史小说的写法,向来就有以《东周列国志》为代表的和以《三国志演义》为代表的两派,而鲁迅是不赞成前者的。这也是许多人和一般读者的看法。清末曾有人加以比较说:“历史小说最难作,过于翔实,无以异于正史。读《东周列国志》觉索然无味者,正以全书随事随时,摘录排比,绝无匠心经营于其间,遂不足刺激读者精神,鼓舞读者兴趣。若《三国志演义》,则起伏开合,萦拂映带,虽无一事不本史乘,实无一语未经陶冶,宜其风行数百年,而妇孺皆耳熟能详也。”见《小说林》第1卷,1907年,《觚随笔》。《三国志演义》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它是“演义”,而不仅仅是“志”。20世纪初叶,随着中国民主革命高潮的兴起,小说的宣传教育作用普遍受到重视,历史小说的这种“演义”体写法在清末特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黄摩西《小说小话》云:“历史小说当以旧有之《三国志演义》、《隋唐演义》为正格。”“若今人所谓历史小说者,但就书之本文,演为俗语,别无点缀斡旋处,冗长拖沓,并失全史文之真精神,与教会所译之《新旧约》无异。……演义者,恐其义之晦塞无味,而为之点缀,为之斡旋也,兹则演词而已,演式而已,何演义之足云!”见《小说林》第1卷,1907。他认为所演之“义”应该是历史的真精神,而作者必须运用“点缀”“斡旋”等“演”的手段,来达到发挥历史精神的作用。他以为《三国演义》就是“演义”的正格,所以说“小说感应社会之效果,殆莫过于《三国演义》一书矣。”黄摩西:《小说小话》;《小说林》第1卷。鲁迅写《故事新编》虽然是“五四”以后的事情,但在清末他也是注意到小说的感染力和《三国演义》这些书的社会影响的。1903年他在《月界旅行辨言》中说:“彼纤儿俗子,《山海经》、《三国志》诸书,未尝梦见,而亦能津津然识长股奇肱之域,道周郎、葛亮之名者,实《镜花缘》、《三国演义》之赐也。”见《鲁迅译文集》第1卷。到他写《中国小说史略》的时候,就全面地考察和研究了中国历史小说的源流演变及其得失,终于肯定了宋朝以来的“演义”这一传统是值得继承和发扬的。    
    但鲁迅并不以为《三国志演义》为理想的历史小说,他对“演义”这一传统的考察更着重于记载中的宋代说话人的创造,而不仅仅是由《三国志演义》而来。我们根据《故事新编》的序言和其中的八篇作品,根据他在《中国小说史略》中对传统历史小说的考察,就可以知道他把《故事新编》称为“演义”,是有他自己对于历史小说创作原则的理解的。他所说的“演义”既是继承了过去历史小说的传统,又是有所发扬,赋予了新的诠释的。这就是作者必须根据历史事实和古代人物品德的实质,即“义”;而在构思和情节安排上又必须按照文艺创作的要求,加以一定的虚构或点染,即“演”;以便发扬历史的根本精神,有益于今天的读者。具体地说,“演义”一词应该包括下面一些内容:第一,主要人物和事件须有“旧书上的根据”,但选材要严,只取自己选定的“因由”,即重点或侧面;而不过于受史料的拘牵。他评论郑振铎的历史小说《桂公塘》时即“以为太为《指南录》所拘束,未能活泼耳。”《鲁迅书信集上·640致郑振铎》。这同他评论某些传统历史小说的观点是一致的。第二,必须根据自己的创作意图予以灵活的艺术加工,即“随意点染”,其中包括作者的想象和虚构。第三,重要的是塑造出生动的古代人物的形象,使之比历史记载能给人以活生生的感觉,即不能“将古人写得更死”。第四,要重视作品的现实意义,但不是简单的比附或影射,而且要表彰“中国的脊梁”和刨“坏种的祖坟”,即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揭示历史的精神和实质。上述这些内容和要求,是可以用“演义”一词来概括的。尽管过去并没有哪一部传统的“演义”体小说达到了这个要求,但由宋代的说话人开始,他们面对广大听众的欣赏要求,根据他们自己的认识和能力,是努力以这种精神来处理历史题材的,这个传统值得我们肯定和发扬。至于穿插进去的喜剧性人物,包括他们身上的现代性细节,鲁迅在总结宋代说话人“演史”的特点时,就把“又杂诨词,以博笑噱”作为“增饰”中的最后一点《中国小说史略·宋之话本》。;就是说它有时是可以存在的,但并不是“演义”所必不可少的;这要看作者的意图和当时的社会条件,但重要的是这种“增饰”只能给作品增加“活泼”而不能对“史上大事”有所损害。就鲁迅所理解的“演义”的内容,即历史小说的创作原则来说,它并不是其中的必要的组成部分。鲁迅在《故事新编》中所以运用了许多的“油滑”,主要是为了适应时代和社会现实的需要,但它也是“演义”这种写法所允许的。鲁迅既一贯反对用既定的“文学概论”的格式把他的作品“封闭”起来,也反对把他的作品当作范本或帖括。文艺贵在创造,他早就希望中国能产生“冲破一切传统思想和手法的闯将”《坟·论睁了眼看》。,因此他只把他的《故事新编》准确地称之为“神话、传说及史实的演义”。    
    1981年8月25日脱稿    
    (原载《鲁迅研究》第6期)


《鲁迅其书》第二部分《野草》精神试论(1)

    《野草》,是鲁迅全部作品中比较隐晦、比较曲折,因而也是比较难于读懂、难于理解的作品。比起其他作品来,研究《野草》的文章,就比较少,但对于作品本身的理解不一致,意见有分歧,却又比其他作品来得多。而最主要的,当然是关于《野草》的基本精神的问题。    
    自来的研究文章,对于《野草》的评价,总不免有些偏颇:它们不是强调作品的阴暗、消极的一面,就是强调作品的战斗性与革命的意义,而且有时还作了任意的曲解。这实在是不合于作品的实际,因而也就得不出正确的结论来。    
    鲁迅曾说:“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鲁迅全集》第6卷;第344页。,又说:“倘要知人论世,是非看编年的文集不可的”《鲁迅全集》第6卷,第3页。。这就给我们指出一条正确的研究文学作品的道路。——当然也给我们指出一条正确的研究《野草》的道路。所以,我想,如果从《野草》的写作年代入手,同时又能顾及全篇全人,扣紧鲁迅当时的思想,来作一番探讨,也许能够比较地接近这问题的实质吧。    
    《野草》的写作年代,篇末都已注明,是1924~1926年;最后写的一篇《题辞》,则在1927年国民党反革命的“四·一二”大屠杀以后。这个线索,对于我们进行《野草》精神的研究,是大有好处的。    
    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中国的文坛,的确掀起了一个巨大的高潮。这是中国革命从旧民主主义转入新民主主义的分水岭;而新文学运动,却成为这个时期的主潮,鲁迅也成为这个时期的主将。但是,这个时期的声势机运,并没有延长得太久,由于革命的深入与深化,由于当时新民主主义革命运动第一次统一战线的分裂,在新文化与新文学上,从表面看来,转入一个低潮。而鲁迅在当时,至少是没有接触到革命的中心,理解革命的实际;他多少还有些用旧眼光来看问题,感觉不到革命在酝酿,地火在地下运行。他在当时所感觉到的,只是“时时有人退伍,有人落荒,有人颓唐,有人叛变”《鲁迅全集》第4卷;第177页。,因而多少也有点彷徨、消沉起来。他在《〈自选集〉自序》中曾经说起当时的这种心情:    
    见过辛亥革命,见过二次革命,见过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看来看去,就看得怀疑起来,于是失望,颓唐得很了。《鲁迅全集》第4卷,第347页。    
    同时;他又说:    
    后来《新青年》的团体散掉了;有的高升,有的退隐,有的前进,我又经验了一回同一战阵中的伙伴还是会这么变化,并且落得一个“作家”的头衔,依然在沙漠中走来走去,不过已经逃不出在散漫的刊物上做文字,叫作随便谈谈。有了小感触,就写些短文,夸大点说,就是散文诗,以后印成一本,谓之《野草》。得到较整齐的材料,则还是做短篇小说,只因为成了游勇,布不成阵了,所以技术虽然比先前好一些,思路也似乎较无拘束,而战斗的意气却冷得不少。新的战友在那里呢?我想,这是很不好的。于是集印了这时期的十一篇作品,谓之《彷徨》,愿以后不再这模样。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鲁迅全集》第4卷;第348页。    
    而在《二心集序言》里,也说:    
    而且我时时说些自己的事情,怎样地在“碰壁”,怎样地在做蜗牛,好象全世界的苦恼,萃于一身,在替大众受罪似的:也正是中产的智识阶级分子的坏脾气。只是原先是憎恶这熟识的本阶级,毫不可惜它的溃灭,后来又由于事实的教训,以为惟新兴的无产者才有将来,却是的确的。《鲁迅全集》第4卷,第151页。    
    鲁迅这些关于这个时期的心理的自白,对于我们理解这个时期的作品的精神,是有很大帮助的。所谓“后来又由于事实的教训,以为惟新兴的无产者才有将来”,那是“后来”的事;他在当时,却只有那种“神圣的憎恶”——“憎恶这熟识的本阶级,毫不可惜它的溃灭”的。有些时候,甚至在激愤之至,憎恶之至,以致于不惜自己与黑暗一同毁灭,大有“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的精神。    
    但是,鲁迅尽管有这些苦闷的心情,尽管有些失望、颓唐和消沉,但他却没有被这种心情所征服,真的消沉下去。他那不倦的韧性的战斗精神,他那继承着中国传统哲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和“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却始终在催促着他、召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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