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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843-鲁迅其书:一部断代式的研究史料的好书-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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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几年来,对鲁迅《朝花夕拾》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标志之一就是不再满足于对书中各篇作细致分析,而注意将全书作为一个完整的艺术构思来考察。(如王瑶先生的《论鲁迅的〈朝花夕拾〉》是近年来最有代表性的成果。)笔者从这些研究成果中获益匪浅。这里,我试图对《朝花夕拾》的艺术风格及其对现代散文艺术发展的贡献作一总体考察。    
    《朝花夕拾》是以作者生活经历为题材的,却不同于一般只介绍生平、叙录其详的传记,它对作者所经历的真实生活典型的提炼和醇化,是有高度艺术成就的别具一格的回忆散文。作品刚在《莽原》上发表,其特异的艺术风格就引起读者的无限惊异。李霁野:《漫谈〈朝花夕拾〉》,载《人民文学》1959年第10期。    
    那么,《朝花夕拾》艺术上主要的特征是什么呢?许多论者都注意到它的杂文色彩。如其中《狗·猫·鼠》、《二十四孝图》等篇章中,确实使用了很多杂文方法。但也有一些篇章,如《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藤野先生》、《范爱农》等,没有什么杂文味。杂文色彩只能说是其中一部分篇章的特征,还不足以构成整个《朝花夕拾》的基本特征。此外,有的论著注意到此书将叙事、抒情和议论结合,这的确是多数篇章使用的一个明显的手法,但恐怕也不能说明《朝花夕拾》的创作个性,因为在“五四”时期的许多散文作品中,这种叙事抒情和议论结合的写法是屡见不鲜的。研究《朝花夕拾》的艺术特征,一定要从总体出发,把握它所给人最突出的特殊的艺术感受,寻求形成这种美感的基本艺术风格。我以为主要有如下三点:    
    一是雍容。    
    读《朝花夕拾》,首先一个感觉是作者很放得开,收得拢,本来是在叙说已往生活经历,思路却驱使一支笔纵横驰骋,如天马行空,时而沉湎回忆,时而感慨迸发,时而勾勒一幅景致,时而揣摩某种心理,时而考核故实,时而旁敲侧击,……真正做到了作者所主张的“任意而谈,无所顾忌”。然而细细琢磨,一篇仍有一篇的中心,各篇还都不脱离全书的基本线索。    
    这一点,在讨论较多、杂文色彩较浓的几篇中表现得尤为突出。拿《无常》这一篇来说,刚开头要叙写迎神赛会上出巡的神,却笔锋一转,议论开现实中那握有“随意杀人的权柄”的另一种“神”——使人联想到反动统治者;接着转过来写迎神会上人们对一般鬼神却敬而远之,惟独见到勾魂使者“活无常”“大家就都有些紧张,而且高兴起来了”。为什么呢?作者不急于说明,却一边追忆儿时对庙里的“无常”的恐惧心理,一边引经据典,谈到《玉历钞传》中的“无常”也如何使人“不爱看”。读到这里,我们很想知道为何有“无常”种种。这时,议论又奇峰突起,接连来了三段,从佛经中本没有“无常”,“无常”也许就是人们“人生无常”观念的形象化,谈到世间没有“正人君子”所标榜的“公理”,“衔些冤抑”的“愚民”只好以他们想象中的“阴间”来批判、否定“阳间”——剥削阶级统治的社会现实,并希望“无常”能“惩恶除暴”。当读者正为这些精妙宏博的议论所吸引,进入到思辨的领域,后面忽又出现作者回忆中美丽的境界,我们仿佛也和儿时的鲁迅一起站在“下等人”当中看目莲戏“无常”的表演。此情未了,作者又转而重提迎神会,不过这时除了追叙描写“送无常”的种种礼仪风俗外,更多是对“正人君子”的旁敲侧击。最后又有一番关于鬼神之事难言的感慨议论,给人留下悠然不尽的思索。文章把回忆中许多关于“无常”的散漫的印象和感触如此巧妙地组织在一起,中间还夹杂许多议论和抒情,却浑然无间,有条不紊;是那样从容随便,似乎想到什么就纵谈什么,说古道今,海阔天空,却又围绕中心,丝丝入扣。    
    像这种兼有议论的文章是这样,其他单纯叙事或写人的文章也是这样。如《藤野先生》一开头就先说起似乎无关紧要的东京上野樱花时节,那清国留学生油光可鉴的辫子和会馆中乌烟瘴气的跳舞,原来作者很随便说到的这些东京怪现状,都是自己发愤要去仙台的一个原因,这就引出作者到仙台,和藤野先生初次见面的印象,继而谈先生热心辅导的情形,等等。而先生的热心和作者所受到的民族歧视是恰成对比,这又很自然提到匿名信事件和电影事件,最后才引出自己弃医从文的决心以及与先生惜别后的怀念心情。作者就这样似乎漫不经心,随意聊天,其恩师的形象却渐渐浮现出来,而且读者从貌似平淡的叙述中也不难觉出作者的灼热真挚的感情。总之,无论是叙事、抒情,还是议论,这一切是那样从容自然,毫不做作,仿佛作者就是兴之所至,纵意闲谈,又仿佛作者在随便地涂抹,不讲究什么体式技巧。但细心的读者会发现这里用的是不见技巧的高明技巧,雍容背后有铭心刻骨的艺术追求。    
    关于这种雍容的写作风格,鲁迅在写《朝花夕拾》的当年曾经对一个青年作者说过:要锻炼撒开手,只要抓紧辔头,就不怕放野马。过于拘谨,要防止走上“小摆设”《三闲集·我和语丝的始终》。的绝路。这说明鲁迅确实是有意形成一种雍容的写作风格,而他所追求的雍容又是和作为绅士阶层“小摆设”的雍容泾渭分明的。    
    与雍容相关的是,《朝花夕拾》还充满幽默的情趣,这也可以说是其风格特征之二。    
    过去对此书的评论,较多地注意到讽刺。《朝花夕拾》里面是有讽刺,特别是一些与现实斗争联系较紧的篇章,常在回忆中插入正面的讥讽,闪耀着批判的锋芒。如《狗·猫·鼠》这篇一开头,回击“现代评论派”,直接引用“正人君子”说过的一些话来嘲笑“正人君子”,就是一种讽刺。但是从总体看,全书用得更多的是幽默,可以说几乎每一篇都有某种幽默的气质。就拿《狗·猫·鼠》这篇来说,里面用了许多讽刺的语言,但全篇文章的立意命题的角度本身却又是幽默的。“正人君子”不是诬蔑鲁迅“仇猫”吗,鲁迅偏偏回忆起自己儿时如何“仇猫”,顺便也就给“猫”(实指“正人君子”)的“媚态”画了张相。不去和论敌正面纠缠,而在一个更高的角度上,用这种多少有点开玩笑的方式去回敬论敌,这笑就像鞭子,给论敌以苦辣的抽打,叫论敌挨了打却有苦难言,这正显现了幽默的力量。    
    但《朝花夕拾》的幽默多运用于穿插性的议论描写中。如《父亲的病》中揭露庸医行骗,总用奇特的药引,“最平常是‘蟋蟀一对’,旁注小字道:‘要原配,即本在一窠中’”。作者就插入议论说“似乎昆虫也要贞节,续弦或再醮,连做药资格也丧失了”。从“蟋蟀一对”中引申出昆虫的“做药资格”,是那样可笑,但又确实使人想到封建礼教那一套就是如此虚伪可笑。上面说的种种幽默都是带辛辣的讽刺的,并常常和讽刺一块儿使用。    
    《朝花夕拾》中还有另外一种幽默,一种平静和善意的幽默。当作者沉湎陶醉于他的回忆,想到自己或自己所怀念的人物生活中某些喜剧性的特征时,这种幽默便油然而生。    
    如《琐记》的结尾作者回顾自己初次去日本留学前的情形:如何跑去“请教”一位去过日本的前辈同学,这位同学又如何“郑重”地介绍说要多带些“中国袜”,并将现钱换成日本银元。自己“遵命”做了,“后来呢?后来……中国袜完全无用;一元的银圆日本早已废置不用了,又赔钱换了半元的银圆和纸票。”这件事本来就有点幼稚可笑,作者又用一种平静而诙谐的笔调细加叙述,谁读了都会发出善意的笑声。    
    又如《阿长与〈山海经〉》中的长妈妈是善良可亲而又带有一些可笑的缺点的,作者特别用一种貌似“严重”的口气追叙说,她睡觉时,“满床摆着一个‘大’字,一条臂膊还搁在我的颈子上。我想,这实在是无法可想了。”但自从听她讲了“长毛”的故事之后,“对于她就有了特别的敬意,……夜间的伸开手脚,占领全床,那当然是情有可原的了,倒应该我退让”。因为作者对长妈妈是如此怀念,以致连想起她的缺点都感到可亲切;这种幽默的笔法是恰能微妙地传达出作者的感情的。    
    《朝花夕拾》幽默的手法与格调,与它所表现的题材是很适应的。鲁迅本来就是一个富于幽默感的作家,他有发掘可笑的能力,而现在他是站在更高的阶梯上回头总结生活,特别审视着那些处在荒唐情境中的可爱的童年或有趣的弱点,激起某种喜剧性的兴奋,这种幽默感很自然就得到充分发展。    
    洗炼和简单味,也是《朝花夕拾》比较显著的风格。    
    作者回忆民元前三十多年的历史,从家庭到社会,从乡镇到城市,从中国到外国,时间跨度这样大,所涉及的生活面这样繁复,如果按一般回忆录的写法,头绪很多,篇幅很大。但《朝花夕拾》只写了这么短短十篇,每一篇集中勾勒一二个人或一二件事,就生动地概括了这一历史过程中的几个社会侧面,展现了作者几十年生活的踪迹。    
    前文已谈过,《朝花夕拾》是很放得开的,写起来思路非常开阔,但读起来仍然不琐屑,反而感到纯净干练,有一种简单味,为什么?主要是在典型提炼上下了功夫。    
    作者介绍一些生活阅历,不是采取一般铺陈的写法,而是选取感受和印象最深,又最有概括力的一些典型细节来写。如《琐记》一篇,比较完整地记录了作者离开绍兴到南京求学其间大约四年的生活,又同时涉及到对封建社会世态人情以及洋务运动、资产阶级改良运动的批判与思索,其内容在《朝花夕拾》中也是比较繁复琐屑的,但作者处理得非常简练深刻。文章前半篇只集中写了一个衍太太,写衍太太又只写了她如何教唆孩子吃冰、打旋子以及如何“发放流言”等二三件小事,但就刻画出一个阴鸷奸险的市侩相,代表了鲁迅所憎恶的“S城人的脸”,几乎是象征地概括了那促使鲁迅“走异路,投异地”的世态炎凉的社会风气。下半篇写鲁迅学洋务经过,也只是选取一些很有代表性的典型细节。如“It is a cat”加“颍考叔”的陈腐简陋的课程,学生中“螃蟹式”的走路姿态,以及游泳池淹死人后请和尚念咒等等,显现出“雷电学堂”的守旧和乌烟瘴气。而教员“惴惴地”询问学生“华盛顿是什么东西”,鲁迅一有闲空就“吃侉饼,花生米,辣椒,看《天演论》”等等,又足以使人看到西方新思潮开始浸入中国的情形。《朝花夕拾》大都是回忆中一些印象的联裰,而且多是跳跃式出现,很散漫,但是这些印象显然经过作者选择提炼,生动而又典型,所以很说明问题,叫人看一遍就再也难于忘却。    
    选择提炼了典型的细节,作者还相应地采用“白描”的勾勒法,在追怀故人的篇章中,这种“白描”法用得更多一些。如《范爱农》开头写到同乡会讨论要不要为徐锡麟被刺事件发电报,鲁迅发言话音未落,“即有一种钝滞的声音跟着起来:——‘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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