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网络杂集电子书 > 海上学人 >

第15章

海上学人-第15章

小说: 海上学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却往往提出了一些带根本性的问题,如关于知性分析方法问题,对于五四的反思,对于黑格尔关于逻辑与历史相一致观点的剖析,等等。  我之所以喜欢元化同志的文章,就在于它不是从概念出发,也不是在资料堆里打转,而是有着强烈的现实感,能够引起人们对现实问题的思考。王元化的思路,有着这样一个规律:他是从现实中发现了问题,再去寻找其历史根源和理论根源,因而对历史和理论作出了新的评价。这一点,他自己说得很明白:“我的某些看法发生变化,不完全是借助书本的思考,而是来源于生活的激发。”这种从现实生活出发的思考方式,大概与他既从事实际工作,又进行理论研究的经历有关,也得益于他曲折的生活际遇。学术研究和理论思考,决不仅仅是书本上的事,它实际上是一种人生感悟,是以人生阅历为基础的。只有保持对现实生活敏感性的人,才能使自己的学术研究达到新的理论高度。  


第三部分拍案一怒为胜迹——记陈从周先生(1)…(图)

  同济大学的陈从周教授以古建筑专家和园林艺术家著称,但是,我与他相识,却由于文学的因缘。  1972年秋天,我从干校回来,与同入另册的几位教师一起,在一间堆满杂物的屋子里编写《鲁迅年谱》。王欣夫先生的劫余书籍也存放在这里,跟他治版本目录学的徐鹏兄常来为之整理。有一天,陈从周先生来看这批藏书,经徐鹏兄介绍,我们就算相识了,后来又在吴剑岚先生家见过几次面,大家就比较熟络起来。从周先生很健谈,不拘束,我们虽然年岁差得很远,但很容易谈得拢。其时,我刚看过他所编写的《徐志摩年谱》,很奇怪这位建筑学家怎么忽然编写起诗人的年谱来了,而且书上没有署出版社名,看来还是自费出版的。相问之下,才知道他与徐志摩原是亲戚,两家素有往来。不过,由于年龄的差距,他与徐的直接接触并不多,仅在童年时见过一次,但是他很仰慕徐的才华,爱读徐的诗文,徐志摩飞机失事之后,他极为悲痛。他之所以编写这本年谱,是出于感情的冲动,欲为徐做个纪念,此外别无他意。但编好之后,新中国已经建立,徐志摩在当时的文学界是个被批判的人物,大家都怕沾边,竟找不到一家出版社愿意出版这本年谱,所以只好自费印刷。我听后很钦佩他的侠义心肠。从周先生说,他与徐志摩的前妻张幼仪、后妻陆小曼都很熟悉。承她们信任,将徐志摩的很多遗物都交给了他。香港商务印书馆排印的《徐志摩全集》校样,他已于“文革”前送北京图书馆保存了,家中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可惜那时更非研究徐志摩的时候,我当时阅读《徐志摩年谱》和徐的一些诗文,只是为了编写《鲁迅年谱》的需要,所以就没有再向他借阅有关徐志摩的材料。但从周先生却极其热情,此后接连给我来了几封信,为我提供鲁迅生平资料,帮助我们的年谱编写工作。  从周先生虽然专于建筑,以“梓人”(木匠)自居,且将其书房取名为“梓室”,但是却毫无匠人习气,也没有一般理工学者偏于一专的思路。他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强烈的人文精神,因而他把建筑和园林的专业工作提到很高的文化层次来展开,使之不限于一时的实用价值,而成为本民族文化建设的一部分。陈从周与一般建筑师的区别就在这里,他一生的成就和苦恼也是由此而来。  许多人都称陈从周为杂家,因为他兴趣广泛,多才多艺,除园林建筑的本行之外,还能诗善文,兼擅书画,且喜拍曲听戏,——大凡传统文人喜欢的东西,他都浸淫其间,乐此不疲,而且交了一批文人、画家和演员朋友。但是,专与杂是辩证的统一体,何况诗文、书画、戏曲与园林、建筑本来就是相通的。陈从周说“中国园林,名之为‘文人园’,它是饶有书卷气的园林艺术”,因此,没有书卷气就难以搞好园林艺术。正因为从周先生杂学旁收,其专业研究才能触类旁通,他的《说园》专著,比同类著作更多书卷气,更多文化氛围,即得益于此。叶圣陶赞为:“熔哲、文、美术于一炉,臻此高境,钦佩无量。”诚确论也。  也正因为文化层次高,对于世情参得透,从周先生平时言谈行事,甚为洒脱,具有幽默感。1980年代初,我搬迁新居时,他送我一幅葫芦画,上有题款曰:“说糊涂,画葫芦,糊里糊涂,得过且过。”且钤有一颗闲章:“我与阿Q同乡”。我记得古之文人雅士,有与钱塘名妓苏小小攀乡亲的,算是风流潇洒,现在从周先生却与阿Q认同乡,实在有趣得紧。从周先生祖籍绍兴道墟,按理说,他应该认闰土为同乡才是,因为闰土的原型运水是道墟人,与从周先生恰是小同乡,但是他却硬是要认这位籍贯、姓氏都很渺茫的阿Q做同乡,实在是太崇拜阿Q之故。大概他钤有这颗闲章的葫芦画不止送我一人,而且别人还对此提出了疑问,所以他在答友人信中说:“人也糊涂,只画葫芦。世间多少人貌似聪敏,实不及我。可知阿Q还是足传千古,余拜倒为师,得此同乡为荣也。”看来,从周先生喜画葫芦,并与阿Q认同乡,是有其深刻的寓意的。但是,他也并不是给谁都送葫芦画的。有一次,徐鹏兄在寒斋看到那幅葫芦画,甚为欣赏,遂对我说:“你下次见到陈从周先生时,叫他给我也画一张。”刚好有一位大家都相熟的朋友要到同济去,我就请他带信给从周先生,代徐鹏索画。过几天,画拿来了,但画的不是葫芦,而是兰花。从周先生带口信来说:“吴中杰是一介布衣,平头百姓,凡事糊涂一点好;徐鹏现在当官了,不能叫他做糊涂官,送他一幅兰花,让他做个清官。”可见他糊涂之中透着清醒。


第三部分拍案一怒为胜迹——记陈从周先生(2)

  1980年代中,从周先生的夫人久病不起,终于逝世。别人都尽力劝慰他,但他把悲痛藏在心底,反而宽慰别人说:“她长期卧病,自己痛苦,别人也辛苦;现在她自己解脱了,我也解脱了。”很有些庄子丧妻,鼓盆而歌的味道。后有好事者与他议续弦事,他却断然拒绝,而且说出一番妙论来。他说:“你们能介绍给我的,无非是这样三种女人:一是寡妇,二是离过婚的,三是老处女,但都不合适。寡妇能克前夫,当然也能克我;能与前夫离婚的女人,也能与我离婚;老处女往往脾气古怪,我的脾气更古怪,就更加弄不好了。还是算了罢!”其实他夫妻情深,根本无意续娶,以上云云,无非是戏言托辞耳。但是,祸不单行。从周先生丧妻之后不久,又面临丧子之病。1987年11月29日,从周先生在美国留学的儿子陈丰,无辜被墨西哥人刺杀于洛杉矶。消息传来,大家都很悲痛。时过不久,上海电力学院请我们几个人组成临时的文科学术委员会,为邓云乡评审正教授职称,我们在来接的汽车上见到从周先生,有意谈些别的闲话,尽量避开此事。但从周先生忽然开口道:“你们知道吧,我的儿子在洛杉矶被人刺死了,我叫他不要到美国去,他偏要去,这个小鬼,好死不死,偏要到美国去送死!”并且详细复述了他女儿来报凶讯的情况。到达会场之后,他看到桌上摆着糕点,就大吃起来。其情其景,使我想起《世说新语》上所记阮籍母丧时大吃肥豚,饮酒二斗,然后大号吐血的故事。从周先生悲子之情,在他的悼念文章和为陈丰所写的墓铭里才有所流露。  从周先生对个人之事,表现得很旷达,但是对于中国的文化建设问题,却是非常的执著。常常为保存古代胜迹,维护中国文明,建设新的人文环境等问题而大动肝火,大喊,大叫,大怒,大骂。  他对时下到处制造假古董而破坏真古迹的颠倒行径极为不满,提出抨击;他曾因苏州拙政园里挂彩灯、立彩人,弄得俗不可耐,而撰文批评;为开发南北湖风景区,他拼了老命向嘉兴市海盐县争取建设费用;为了保护上海城隍庙的湖心亭,要求撤走茶馆,将其划归豫园管理,他到处奔走;修复苏州曲园的事,也是他联络叶圣陶等人发出呼吁的;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他还试图制止在景点边上开山,在游览湖中排污,却总是难以达到应有的效果;他反对将文人园搞成不伦不类的景点,斥之为“没文化”,但没文化的人却难以共鸣。这样,从周先生难免要经常动火,时时骂人。他感到痛心疾首啊!有一次,他在校园里看到一群大学生在草坪上踢球,赶快上前制止,叫他们保护绿化地带,但竟无人理睬,还是照踢不误,从周先生一屁股坐到草坪中央,捶胸痛哭,大骂学校师道沦落、学生道德沦丧,这才把那群学生赶散。  不是他不通情理,实在是因为他的社会责任感太强了。所以他不但责人,而且也自责。有一次,他在学校做完报告回家,走到校门口,忽见道路堵塞,一打听,原来是校门对面的彰武路口,刚才汽车轧死了两个人。这件事本来与他毫不搭界,但他却自感受到良心的谴责,撰文表示忏悔。因为他身为区人大代表,没有为改善校门口的交通而做好工作,深自内疚。其实,他已为此事呼吁过多次,要求拓宽马路,以适应日益增加的车流量,只是没有引起上面的重视而已。  最后,他为保护徐家汇藏书楼,而与市府领导大吵了起来。徐家汇藏书楼是上海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里面藏有很多珍本图书。现在地铁要从旁边通过,必然要使它遭到很大的破坏。陈从周和其他一些知名人士大声疾呼,要市府让地铁“借”出一步,使藏书楼免遭损害,领导不接受,从周先生就拍台子大骂起来,一怒之下,当场中风昏倒。抢救过来之后,就不能再行动了。而且从此每况愈下,渐渐地变得人事不知。  有人说,陈从周火气太大,这种事又不是他自己家里的事,不值得为此发那么大的脾气,更不值得把自己的健康断送掉,使自己变成这样不死不活的人,又何苦来呢?  然而,社会公益之事,文化发展之事,如果没有人呼吁,没有人抗争,又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陈从周崇尚传统文化,而中国的传统文人是一向重视社会责任感的。所以他的归宿也是一种历史的必然。这决不是陈从周个人的悲剧。  


第三部分散淡襟怀荆棘路——记钱谷融先生(1)…(图)

  在华东师大的老教师中,我最熟悉,也最谈得来的,是钱谷融先生。李白《赠孟浩然》诗云:“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我所喜爱于钱夫子的,也就是他那风流潇洒的气度。他襟怀散淡,神态飘逸,不热中,不矜持,待人宽厚,态度随和。他并不执著,但为人作文却一以贯之;他无意标举,而所达境界甚高。  钱先生常说自己是一个懒散的、毫无作为的人,喜读书,而不爱写作。但是他每有所作,则必有高论,有时还引起巨大的反响。钱先生以《论“文学是人学”》名世,但此文并非他刻意追求的结果,而是所在的学校要举行大型学术讨论会,领导上一再动员他写的。当然,这是他平时阅读、观察、思考所得,也是1956年贯彻“双百方针”的学术环境使然,否则,领导上怎么动员也无济于事,即使要写也写不出这样一篇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2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