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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伤痕累累 [美]昆德伦 著-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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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博比本人怎么样呢?”有人会说。
  “不错,不错,好极了。你知道,他很忙。”
  “一切正常吧?”
  “正常,一切正常。”
  我这多半生就像鲠喉鱼刺,永远也吐不出。但我已习惯了。博比说了一个秘密,说我究竟是什么人,而我现在有了另一个秘密。或者说是弗兰,贝内代托有了件不能说的事,喝啤酒、吃肉末夹饼、喝咖啡时不能说的事。但贝思?克伦肖对自己的生活可以随心所欲地说。谎言比真话容易得多。也许我已擅长说谎话了。
  几分钟后我就知道,我们只是偶遇,辛迪不是帕蒂?班克罗夫特机构的成员。在微型货车里,她说她最好的朋友夏天去了加利福尼亚,她同情我离婚后的艰难,见我座位下放着果汁箱和饼干包装纸向我表示歉意。她在厨房里将咖啡脱去咖啡因,端上一盘小松饼。她谈笑时的表情、不时盯着移门外平台及水池的神态使我明白,她也像我,需要伙伴。她的生活有条不紊,不那么随心所欲,每周两个上午陪查德上玩具城,周三给洗礼教教堂的前辈做午饭,陪切尔西上芭蕾及体操课,还要上主日学校,卖雅芳化妆品。她一旦回到自己厨房的桌旁时,时间似乎成了拉长的块状物。
  “我有一些旧东西,克雷格的母亲搬到公寓大楼后,我从她那里清理出来的。”她说,“在我地下室里闲放着,你缺什么就随便拿。窗帘啦,椅子啦,什么都有,我有一个中学时的女朋友,急着买了大件,大衣橱,装饰了娱乐室,等丈夫跑了才发现自己连买张椅子的钱都没存。她足足在家里傻站了大半个星期。”
  “没错。”我说。
  “现在要吗?”辛迪说,“下面堆得乱七八糟。愿意的话去看看。有些还很好看。不是真好看,是拿得出手。而且干净。克雷格的母亲真爱清洁。”
  我想,是我们的孩子给了我们勇气。罗伯特上一年级时的第一天,我是靠想像他那副坚定的肩膀度过的。足球比赛时,教练冲着他喊叫,他却昂起瘦骨嶙峋蚵尖下巴,露出自尊不容侵犯的神态,使我没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想起了他曾想方设法不让我披露他对新学校、新名字、新生活的恐惧,想起了他如何决心独自遨游在那天上午我见到的孩子们中间,只剩本尼和他的书包作为救生衣。他正开始一种生活,一种属于罗伯特。克伦肖的生活,他要给自己确立位置。我也是如此。都是该死的博比?贝内代托,我也是如此。也许我应该藏在窗帘后隐身。也许帕蒂?班克罗夫特认为那里最安全。也许许多女人会这么做。但我不会。为了生活,为了真正的生活,我改变了发型,改变了服饰:改变了姓名和住址。我需要工作,需要朋友,需要立刻改变封闭的、只有薄地毯与褪色长沙发的小公寓,我要将它变成一个有生气的地方,使那里的住户过上普通而平静的生活。
  “我确实,”我说,“需要一些窗帘。”
  “好啊,”辛迪?勒尔巴克将其南方口音拖得更长、更深沉,眼睛更亮,笑得更开心,牙齿上还沾着一抹口红。“朋友,我们来装修一下吧。”

  第 四 章

  罗伯特第二周的学校生活开始了,他喜欢他的同学,喜欢他的老师,睡眠少了,话儿多了,只是还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多。于是,作为我们到莱克普拉塔一个月的标志,我破费买了一加仑奶黄色油漆。一个月来,恐惧从我肩上紧张的肌肉中渐渐释放。一加仑的油漆绰绰有余,可见公寓的客厅有多小。我在厨房里挂了一幅从辛迪地下室里找到的刺绣,上面用交叉针绣着一句话:“愿你入天堂后魔鬼才得到你仙逝的消息。”长沙发靠背的上方挂了勒尔巴克太太的旧阿富汗彩色挂毯,长沙发两端竖着几个靠垫。我在辛迪的地下室里还拿了一把旧橡木摇椅、一幅带枫木框的海景画、一床蓝黄大丽花雪尼尔床单、一套樱桃图案的半截窗帘、一些眩目的亮丽的条子垂帘。“你拿定主意要这些东西吗?”
  我们把这些东西装进微型货车后部时,辛迪说道。她帮我把这些东西搬进波伊斯蒂道的公寓,脸上并没有露出施舍者的神态。她只环顾了一下居所,点点头,似乎离婚或婚姻错位后也只能这样。她就是这样的人:现实,但并不残酷无情。“你可用这个来漆。”她说道。油漆不用花多少时间,因为地方实在太小。当我将楼下漆好时,看上去还真带点妇女杂志里经济装饰的味道。只是百叶窗还紧闭着。顶灯也整天亮着。
  “这儿变样了。”罗伯特放学回家时说道,同时将书包往桌上一扔。
  “你不喜欢?”
  “变样了。”晚饭时,他一边低头吃拌黄油的意大利面条,一边咕哝着。学校很好,本尼很好,伯恩森太太很好,面条很好。孩子说“很好”,意思是他不想说话。我曾在急诊室里注意过父母亲疏忽了这一点。孩子在说很好,很好,很好,而爸爸妈妈则会无休止地追问,像那些拿着尖尖的银制小仪器的牙科医生。孩子们将“很好”作为奴佛卡因麻醉药使用。
  “满屋子都是油漆味儿。”罗伯特说。
  “一两天后味道就会消失的。”
  “你刷了油漆,看样子我们得长住了。”他最后含糊不清地说。他的声音空洞沉闷,带点微颤的哭腔。
  “会好的,宝贝儿。你会明白的。你会交更多的朋友,参加体育活动,发现周围好玩的事儿。等我找到工作,我们也许再找大一点的地方住。”
  “我可以给安东尼写信吗?”
  “不可以。”我说。我抚摸着他的手臂。我皮肤上有黄色油漆,像淡淡的秋月。“我知道你确实难受。你近来乖多了。也许某天情况会发生变化。现在我还说不清。”
  “我有家庭作业。”他说。
  “我知道,宝贝儿,但我想说一会儿话。”
  “我想先做作业。”
  晚饭后,我们一起坐在长沙发上看情景喜剧,是几个家庭之间的争斗,半小时后和解,无论人物说什么、做什么,画面外的观众都会哈哈大笑。与罗伯特谈话从来不能正面谈,我总要在沉默中等待他的话语游向我。就像我与博比在巴哈马群岛度过的一星期所见到的情景,当我们潜泳离开一块陡峭的暗礁时,大海深色的阴影里出现亮丽的鱼,急速游过,转瞬消失。罗伯特的话语就像游向我的漂亮的小鱼,然后消失在大海深处。我们将碗一一两只不值钱的瓷碟、两把叉子、一只平底锅一一放进水池后,罗伯特坐到我身旁,我搂着他。从他还是小娃娃起,只要我们坐在一起,他就会捧一缕我的头发来摩挲他的脸颊。与吮拇指或咬指甲一样,这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一种习惯。博比看到就生气。“弗兰,这他妈太怪异了。”他说。现在,我头发剪短了,罗伯特无法再摩挲,但我可以低下头,靠近他,至少头发可以离他近些,他可以闻到它,感觉到它。只要不影响安全,我打算留长点。
  “贝尼的父母是从古巴来的。”他说道,眼睛在电视亮光里闪闪发光。
  “许多人到这儿来都因政府对他们不好。多数到了佛罗里达。这是美国的最南端,再往南就到古巴了。”
  “他母亲不怎么会讲英语,就像平托太太主要说意大利语一样。”
  “年龄大了再重新学一门语言不容易。”
  “班里的乔纳森说,在美国的人只能讲英语。真蠢。布鲁克林的人都讲另外一种语言。至少多数人是这样。”
  “但愿本尼能教你一些西班牙语。”
  “你怎么不懂意大利语?”
  我耸耸肩。“我会说‘多漂亮的脸蛋儿’。你还是婴儿的时候,街上每个见到你的太太都这么说你。”他没在看我。
  但我看到他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乔纳森说他家后院有个游泳池。”
  “前几天与我一起喝咖啡的太太,记得我告诉过你她有个女儿在读四年级。她们家也有一个游泳池。”
  “在地面上还是在地里的?”
  “什么?”
  “乔纳森说,他家的游泳池是在地里的。他说地面上的游泳池不值钱。”
  “我遇到的那位太太,勒尔巴克太太,她家的游泳池可以说是两者兼而有之。因为她家的游泳池建在后房的平台里,比院子高。你会看到的。她希望你去游泳。”
  “乔纳森有点古怪。”罗伯特说。他靠在我的肩膀上,眼睛半闭着,黑玛瑙般的眼睛在眼皮与浓睫毛下闪烁着。
  我听到他的呼吸加深了,听到厨房的老钟秒针在一颤一颤地踱圈,听到外面波伊斯蒂道上轻微的汽车声。我们两人开始瞌睡起来。梦乡是避风港,在那里,至少有几个小时世界会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确定:我们两人就都能想像着,我们还在我们原本所属的地方。或者曾经所属的地方。
  也许罗伯特会梦见日常生活;梦见早晨的那些情景一一他下楼走进布鲁克林的蓝白色的厨房,油毡上洒满阳光;梦见一天早晨他父亲在吃咸肉和鸡蛋,用半片吐司推着盘子里的食物绕圈,妈妈站在炉子旁,身上没有半点伤痕。
  “别生气,妈,”罗伯特已说过几次,他极力想恢复事态的原状。“你不戴眼镜更好看。”
  电话铃响了,我们吓得直往后缩。铃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很响,很陌生。我们俩停下来,似乎我们在玩“红绿灯游戏”。不论此人是谁,这人还是费尽周折找到了我们的行踪。我吓坏了,不是因为声音太响。而是因为罗伯特脸上的表情。那表情混合着强烈而又陌生的希望与恐惧,令我极想扭开头,就像你扭开头不愿看别人哭泣一样。我不知道谁来的电话,但我知道罗伯特心中想到的是谁。
  “接电话,妈妈。”他最后说道。
  背景有噪音一一有线广播的啸叫声和喇叭声、硬币掉进付费电话机内的清脆的“叮铃”声、电话辨认并接受付款的轻微的“喀喀”声。当当,当当,喀喀。我知道电话的另一端是谁了。帕蒂。班克罗夫特常说,她害怕出现任何追踪她的女人的企图。她将她们称为她的女人,似乎她在督管着一群婆婆妈妈,或者说她像妓院里的鸨母。听到这些噪音后,我一定全身松弛了下来,因为当我抬头看罗伯特时,他的脸色又是一片空白,他知道了,打电话的不是他父亲。
  “我的上帝,这孩子能看出你的心思。”博比有时这样说。他说这话时心里很嫉妒。
  “伊丽莎白,我们给你安排了一个工作。”帕蒂?班克罗夫特说,背景处有人在呼班机。
  “贝思。”我回答道。
  “对不起,你说什么?”帕蒂。班克罗夫特说。
  “贝思。贝思?克伦肖。”
  一阵沉默。“好吧,嗯,”她说,“贝思,我们给你安排了一个工作。当家庭健康护理。遗憾的是,你没有护士执照,不能当护士,而且有也很难安排。这是我们找到的性质最接近的工作了。工资不错。很遗憾,没津贴,只能这样了。
  他们明天会给你打电话的。”
  “谢谢。”我说,“我刚在想,整天无所事事,真快疯了。”
  “你得有耐心,”她说,“我们清楚该怎么处理。”
  “我甚至连自己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我又说道。
  “哦,那是个疏忽。”她慢慢地把电话号码念给我听。
  “不要把电话号码告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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