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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伤痕累累 [美]昆德伦 著-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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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跑步时心里想你。”格雷斯说。我在佛罗里达挂上了电话,她在纽约放好了听筒。

  第 十 章

  我给罗伯特买了他想要的那个电子游戏卡作为圣诞礼物,将它藏在二楼上面的爬行空隙。我在市场卖招贴画的店里给辛迪买了一张很美的小风景画。给迈克。赖尔顿买了件雨天也能穿着跑步的尼龙外套。我给所有我的病人买了礼物,虽然没人指望我这么做。给珍尼弗一张电脑游戏,上面有龙、恶魔和一个穿着胸铠的女超人;给梅尔文一本关于精明投资的书,给他妻子一本爱情小说;给莱维特太太的礼物是为她订了三年的《人民》杂志。圣诞节快到了,我有足够的钱买礼物。没人来收房租,没有电话费的账单。我的运动鞋让我脚后跟磨出了老茧。现在一有电话我就接?护理机构打电话说有一份短期的活;辛迪来电话问是否需要她开车送我到足球训练场去;学校来电问罗伯特可不可以吃泰诺止痛片。有时电话响了两声,拿起时却没人应。人人会遇到这样的事,我自言自语。人人会的。
  “你没事吧?”辛迪一天在图书馆里问。
  “睡觉不太好。”我说。
  “女士们,”帕特里尼太太说,“请不要大声喧哗。”
  “服过眠纳多宁片①吗?”辛迪问,“玩具城有个母亲赞不绝口说她现在连新闻节目都撑不过就瞌睡得要命。”
  那天早晨当我们回到她家时,她给我做了松饼,还在药箱里找安眠药。“亲爱的,没有,只有眼袋膏,但说实话,你可以用用。”她说。
  “看上去有那么糟吗?”
  “一副倦意。有点弱不禁风。我不知道,有的男人喜欢那样子。”
  “男人喜欢二十几岁的单身女人,没有孩子。”
  “你离那些男人远些,坚持绕着那条跑道跑下去。”
  “你就是喜欢钻牛角尖。”我说。
  “哈哈。”辛迪说。
  …
  ① 眠纳多宁片,意为褪黑素,俗称脑白金,是一种具有调节睡眠等多重作用的药品?

  我与辛迪说起了格雷斯,还说了我们的父母,只是我把他们生活的地方说成在特拉华州的威尔明顿,还说到了两个哥哥和那个与我离了婚的会计。我把格雷斯教的美国研究课程改成英国文学,而且从不提亨特学院。我告诉她我父亲死于癌症,不是肺气肿。此病是在纽约当消防队员时得的,纽约的建筑大都用石棉作绝缘材料,还有,他每天要抽两包骆驼牌香烟。我告诉她我母亲是秘书,甚至连她是劳动工会主席的秘书都说了。没多久我便了解了克雷格和他的游泳池生意,了解了切尔西害怕电闪雷鸣和小虫,了解了查德天不怕地不怕,了解了首次发现雅芳浴液具有驱蚊作用的人中也有辛迪的母亲海伦,因为农场上的蚊子比庄稼还多。这么说,辛迪是第二代雅芳化妆品推销小姐,她给我看了雅芳年报里有关她与她母亲的事迹报道。她父母的农场位于莱克普拉塔与约卡斯塔之间,那个地区住满了退休的北方客和将阳光与金子混为一谈的人。在它建成以前,她母亲有时一天要跑一百英里路,给其他农场主的妻子送去眉笔和浴液。等辛迪年龄大了些。便由她来跑,送那些小的口红样品。虽然我们的母亲从来不买,但雅芳推销小姐也到过我们的公寓,给我与格雷斯送过。大量的润肤品使辛迪父母的农场勉强得以维持,佛罗里达灼人的阳光将妇女的脸烤成粗糙的皮革,她们对润肤品简直是如饥似渴。
  辛迪与克雷格刚结婚时住农场,后来在距莱克普拉塔城中心两英里的一个小区建了自己的家,一幢有许多窗子的红杉木房子,带一个地面游泳池,泳池表面装有自动报警器,以便查德失足溺死。不论在泳池、海滩还是浴缸,切尔西总怕他们会溺水。他们住在一条死胡同尽头,所在的小区又不与外界相通,生活在那儿的人们似乎在用隔绝道路的方式来隔绝外部世界。每次来喝咖啡我都要仔细观赏辛迪的厨房,真羡慕她的无蜡油毯和带自动制冰器的双门冰箱。眼睛在福米加贴塑面的橡木橱柜上浏览,而心却在自己的家中漫步。顺白色铁栏杆走上四级台阶,穿过隆隆响的大门进人大厅,大厅里有张半圓桌,上方是面烫金镜子,是博比的母亲送给我们的乔迁礼物。在你从没有过房子,甚至从没想你会拥有房子时,设想自己在里面走动的感觉非常有趣。记得我们签那些购房文件的那天,这个签三十年,那个签三十年,像大人在棋盘上下棋那样,仔细斟酌这个或那个条款。我们专门去看过房子,像两个孩子似的在房里游荡,空阔的房子里回响着我们的声音。买房子似乎就把我们自己变得像砖泥建筑那样坚固,那样不易摧垮。
  我记得顺着楼梯往上看时的感觉,楼梯像是在升腾,在向天堂升腾,而不像只是升向有三个卧室和带玻璃淋浴房的卫生间的二楼。尽管到那时他已推过我几次,甚至还揍过我的肚子,可我还从没顺着楼梯往上看过,也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会被一拳揍在腰背上滚下楼梯。
  “就要这,宝贝儿。”他说着拉着我到处转,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没有装饰的房间里回响。虽然那天我屁股上长出了小疮,可我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人们可以尽情大谈自尊,而且往往在议论别人时大谈特淡。可换了我要考虑出走时,也就是要离开博比时,我想到的却是要离开我的房子的感受。然而,那些飘动的五彩遮阳篷、小百叶窗、夜晚睡在自己屋檐下那张特别坚固的床上一一床垫是在罗伯特出生那年在家里现做的一一的感觉让我留了下来。若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傻,那就想想打开橱柜,面对大小一致、颜色相同、一排排挂在杯钩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盛咖啡的咖啡杯吋所产生的那种充实稳定的感觉。东西虽小,却终年有条不紊。正是这些小东西长期勾留住了我。除了这些还有爱,还有恐惧。不是对博比的恐惧,而是对住推开窗子就是墙的廉价公寓的恐惧;对复归出生的?的那种住房,也就是现在住的这种房子的恐惧:,我曾为房子自豪了十多年,曾为婚姻付出了十七年,谁料还有比狭窄的厨房、肮脏的地毯更糟糕的事。
  真不知博比发现我们走了,身边没人供他打供他揍了之后会把我们的家糟蹋成什么样子;不知他会对他母亲说些什么;不知他是否告诉了他的朋友;不知他是否已悄悄着手在找我。他有好几个专职从事调查工作的朋友,说不定他给其中一人打过电话。我已走了一百三十天了。八月。
  九月。十月。十一月。目前该有人会想到帕蒂?班克罗夫特。假如凌晨两点有辆车驶来停在公寓楼前面的路旁,那它会动摇我的世界。辛迪给了我一瓶眠纳多宁片,但我害怕吃,害怕睡得太沉。每个晚上我都时睡时醒,就靠婴儿监听器里传出的罗伯特的呼吸声给我催眠。
  说来好笑,别看帕蒂。班克罗夫特的人准备得非常充分,我却从来没怀疑过他迟早会找到我们。我总觉得自己是在争分夺秒,争取时间将孩子抚养成人。没着手做时,根本没想到此事十分艰难。而且,见他妈鬼的是,要想不干也太晚了,其实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缩。要想干成真他妈需要大量时间和百倍努力,干砸却只需片刻。我们还他娘的一直就没吃准我们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伤害早已铸成。罗伯特旁观得太多,他太安静。与别的孩子在一起吋,情况好些,但如果与大人在一起,他总是不祥地静待着出事,像个低头看人手心的巫师。被哄出超市吋,他愤怒、沮丧,可并不吃惊,似乎料到大人们会像汽车警报器一样随时随地、毫无理由地突然咆哮,声音惊人。其实这是博比造成的。而任由博比发作,我也有责任。罗伯特脸上常带一种人们察觉地下室有东西走动,或隔一个街区驶过一辆卡车却以为是远处的惊雷,而产生的神情。上一次在格雷斯公寓里他脸上就有那样的神情。出走前的最后几个星期我一直在想:这是最后一次。是博比最后一次打我。我最后一次见到妹妹。我最后一次锁上门离开我的家。
  最后一次在格雷斯公寓时,我看到罗伯特的神情变丫,变得安静、警觉了,有那么一两分钟,我意识到他十分警觉,竟然先于我们听到电梯和脚步声。他眼睛睁得很大,肩膀耸起,仿佛努力在使自己变小,小得不能再小,直至微不足道,变得看不见。砰。有人敲门。砰,罗伯特缩成了小老头。太令人吃惊了,手关节与木头的接触声怎么会如此像暴怒声。
  “他怎么上的楼?”格雷斯说,接着又勇敢起来,笔直地挺起瘦骨嶙峋的脊梁,穿着木屐大步向前,砰,砰,砰,回击门上的砰砰声。
  “滚,博比,快滚。”
  “我找我老婆和儿子。”我已能从声音里听出,博比又喝了酒,但不多。“快点。”
  “滚,博比。你造成的伤害还少?”
  “这关你他妈的屁事,格雷斯。弗兰妮·弗?你出来,我有话要说,否则我他妈的砸门了。”我能感到罗伯特的肩膀在我的手指下剧烈颤抖,也许是我自己的心在颤抖。
  “他上这儿来究竟干什么?”格雷斯说,白脸上所有的雀斑此时变得十分显眼。这时公寓厚橡木门外侧传来格格的声音。“我给看门人看过我的警黴,格雷斯?”又是那个声音,深沉的男低音,除我外,这声音在别人耳里就是音乐。
  不难想象他对看管格雷斯所住大楼门的那个俄国移民,一个身穿褪色蓝黑制服、头戴一顶大小不合适的帽子的老人说话时的模样。博比会叭的一声打开当侦探时我送他的小皮包,而看门人则在他面前后退一步,甚至还可能手举至帽檐处。我有时想,当个警察也真不容易,穿上警服是法律的象征,脱去警服不过是个身穿廉价运动衣、面对一沓账单的普通人。但穿警服有时办事比较方便。
  “让他进来。”我说。
  “不。”
  “格雷斯,让他进来。要么你把罗伯特带到另一房间去,我来放他进来。”
  我打开了保险栓和两把耶鲁牌门锁,博比说,“哦,弗兰妮,真见鬼。”我不知道他说这话究竟是因为我到格雷斯这儿躲开他,背叛了他,还是因为我这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当时脸上的伤还没用胶布包起来。也许他不知道对我伤得有多重。前天晚上他在半夜之后回来,在厨房和客厅里乒乒乓乓地找东西,火气很大,嘴里还嘀里嘟嚕,把我从好梦中吵醒,后来再也睡不着。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下楼。我多次反复问自己,尽管帕蒂?班克罗夫特常在电视上说,谁错谁负责。我只知道如果我还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装睡,充耳不闻楼下断断续续的怒气声,那我现在还会睡在自己的床上,儿子睡在他的床上。也许不会。如果七月下旬的某个星期三我的鼻子没事,那么九月的某个星期六我的下巴就会出事。这个肯定没错。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东西就像演变成风暴、飓风的乌云,逐渐变浓变黑,它将我们抓起,然后摔下,最后我们到了莱克普拉塔,伤痕累累,残缺不全。
  我们压根儿就没什么争吵。也许博比不管是在上班、坐车还是在厨房里乒乒乓乓,一天到晚是在心里与我吵。
  也许吵的事无非是些节约一段线、一只色彩斑斓的大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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