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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狮牙之卷ⅲ-第19章

小说: 狮牙之卷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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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的男人,向他们陈述利害,而屋外则站着持刀的禁卫。
  有些人被诛杀了,而有些人在第二天清晨回到了军中,此时风炎铁旅的整个骑兵部队驻扎在毕止港的“北图大营”,这个大营恰恰是白清羽自己建立,用来容纳北征大军的一个重要据点。是夜,风虎骑军解除了其他所有骑兵的武装,不从者就地诛杀,这次行动的理由是内奸导致了风炎铁旅在面对铁浮屠的失败,从那一刻开始严查内奸。
▲在风虎骑兵上岸的第二个夜晚,北图大营外,姬扬的亲信侍卫被数十倍于己的风虎骑兵包围,解除了武装。
  淳国三军都指挥使姬扬,这个人在风虎中拥有绝对的权威和影响力,如果他当时在北图大营,他也许可以平息局面。但是此时他坚持陪在白清羽身边护卫,他直觉上不喜欢敖庭慎的这个儿子,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敖毅川和他的父亲相比太懦弱了,所以他不愿意让病中的白清羽独自住在嵋宫里面。
  事发之后,姬扬得到了消息。他几乎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敖毅川反了。他的反应和公山虚全无区别,就是首先杀出这个牢笼。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和他的战马很接近,于是他上马,带着病中的白清羽试图在嵋宫里杀出一条血路。猛虎啸牙枪在这一战中书写了和在北陆屠龙破关之战中一样的传奇,姬氏英雄杀破了禁卫们的胆。这份恐惧一直持续到燮羽烈王姬野统一东陆的时候,他在淳国的酒井关之前高举起他乌金色的长枪,许诺投降则不取民一物,而顽抗则成年男子皆斩。驻守酒井关的将军记得这杆枪的传说,一日夜之后,开城投降。姬野召见他,赞赏他识时务,却也讽刺他怯懦。守将却只是说:“此杀人之枪,我却不愿此城变做埋骨之野。”
  《北镇纪》中的记载是:“贼重衣两铠,持枪策马,胁帝力战。众无能当者。遂起栅栏于四门,贼每至一门,则弓弩乱发,矢至如雨,贼但以长枪拨箭,无伤,然亦不得出。其马负二人,力战疲极,负箭死。贼怒,以枪裂石,飞石以掷禁卫,所中皆死。禁卫都尉素昌龙,素称勇毅,引众持盾而进,与贼力战,数百人成合围之势,然不能克。昌龙以骑弩近射,伤贼一臂,贼旋弃枪,手剑杀数十人,力尽见擒。”
  这段记载中的“贼”指姬扬,“帝”指白清羽。由此可以看出那一战的惨烈,姬扬几乎如武神般不可阻挡,禁卫们只敢躲在栅栏后面射箭,如果没有那个名叫素昌龙的淳国勇将,只能任凭姬扬在嵋宫中纵横冲杀。在素昌龙伤了他的臂膀之后,姬扬还单手持剑杀伤了数十人,锐不可当。好在无论谢孤鸣还是敖毅川,都已经彻底地明白了所谓的“帝党”都是一帮亡命徒,连一个军师幕僚都可以拔剑力战试图突围,他们没有期待过姬扬这样的勇将会束手就擒。这一战淳国方面准备充分,姬扬虽勇,却只是困兽犹斗。
  姬扬的行为给他的被捕提供了完美的理由——胁持皇帝,意图弑君。当然理由不重要,即使姬扬老老实实把自己和白清羽都捆起来交给敖毅川,也不会有更好的命运等待着他。
  他选择在绝不可能的时候奋起,风炎一朝的英雄们,从来都不是承认命运的人。
  姬扬下狱,见到了他的同党公山虚,此时被软禁的白清羽也终于可以见到他的兄弟们了。有一份很特别的笔记《听涛录日》,作者是当时嵋宫禁卫中的一名统领叶幸君,此公虽然是个禁卫,也雅好文墨,留下了这么一本笔记。这本笔记由一个武夫来写,文笔不太通畅,内容也乏善可陈,却详细描述了此三人见面的过程,公山虚斥责白清羽,原话是这么说的:“无我消息,君何故回銮?轻身犯险,宁不惜命哉?”
  白清羽叹息说:“闻君苦疾,心中不安。”
  公山虚于是问:“遂忘别时之约耶?一何愚哉!”
  白清羽说:“望与公并肩。”
  公山虚大怒说:“虚,生于微贱,死当勇烈,何劳君记挂?我死,死一人!君死,死千万人!此千万人!皆我兄弟!”
  白清羽“嘿然无语”。
  隔着千万页的史书,犹能想象公山虚的声音悲烈。这个人终究不只是一个运筹帷幄的阴谋家,身体里毕竟还是流着风炎英雄们黏稠灼热的血。
  公山虚没有猜错,白清羽的权力坍塌,结果并非仅仅死几个人而已。

破军之忍和云天之哀
  白清羽和公山虚立刻被“护送”回帝都,同时诸侯们都得到了这个消息。
  现在对于白纯澹和谢孤鸣而言,真的要忌惮的只剩下苏瑾深手里的数万精锐了。苏瑾深有七百多条大型舰船和一支从战场上回来的军队,这支军队目前几乎是东陆战斗力最强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完全忠于皇帝。步兵的核心山阵并不像风虎那样容易被策反,首先楚卫公爵的影响力很难达到海峡的北岸,其次楚卫国作为一直以来的帝党,在这次反对皇帝的表态中是最暧昧的。所以,现在整支军队的控制权都在苏瑾深手里。
  如果苏瑾深挥军南下,他是否能扫平东陆,是个很难说的问题。毕竟诸侯们剩下的军队都不多了,唯一可以战斗的是风虎,而风虎的军心还极度不稳,姬扬的被捕让风虎骑军的高级将领们痛心疾首,数十名将领提交了辞呈,姬扬一直以来的副手越则明极度自责,上表为姬扬申诉,跪在嵋宫门前苦求,直到晕厥,这也在士兵们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敖毅川遵从白纯澹的命令,紧急把整支风虎骑兵调到菸河马场附近的大营,对他们封锁了情报,以图稳定这支军队。毕竟这些军人的家人还居住在毕止和附近的几个城市里,军人们记挂家人,只要不是热血上涌,应该不会做出什么悖乱的事情来。
  受命去和苏瑾深接洽的又是谢孤鸣。
  谢孤鸣乘着一艘小舟北渡,仅仅带了几个船夫和他的笙。
  苏瑾深在大营中迎接了这位帝都的特使。
  六日之后,苏瑾深把自己的佩剑交给了谢孤鸣,表示愿意接受宗祠党的节制。
  这一段是后世一些人不喜欢苏瑾深的原因,因为他手握大军,却不战而降。和姬扬相比,他辜负了一起奔赴北陆战场的战友,怯懦可耻。但是这也恰恰是破军之将和其他风炎朝英雄的不同,正像后世某些史学家所言,叶正勋是“凶”,李凌心是“义”,姬扬是“勇”,而苏瑾深则是“仁”。
  无论多么渴望北征,苏瑾深都是一个珍视生命的人。他和叶正勋不同,从不妄杀一人,更不会把一个战友错误地送到死地。正是这样一种性格,让他在叶正勋被吊在旷野中的时候勒兵不救,因为他不愿意为了救一人而死成千上万人,即使叶正勋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在晚年写诗自嘲说:
  “染得将缨红,但凭兄弟血。”
  其中悲愤,如刻骨髓。
  但是无论如何,他不能把手下的几万人再次送上战场。他知道这支军队已经疲倦,甚至已经绝望,如果继续战斗下去,每个人都会变得疯狂。苏瑾深不是叶正勋,不希望他的部下们成为“兵狼”。而且即便他战斗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好处,宗祠党不会因为担心开战而释放白清羽,双方开战的结果只能是大胤的崩溃。
  他提出了条件。既然一切是因为那笔巨额债务,那么宗祠党就当立刻和宛州商会接洽。扶立新帝和赖账苏瑾深不接受,他认为债务不应被免除,只能延期归还或者部分减免,而还款的担保人原来是白清羽,现在也依然是白清羽才对。这事实上等于要求保证白清羽的人身安全,只要白清羽依然是这笔巨额贷款的担保人,宗祠党就不敢轻易地废黜他。无人敢轻视宛州商会的潜在势力,这是要把白清羽至于宛州商会的保护之下。
  而且宛州还有江棣,这是最后一个苏瑾深可以寄予希望的人。
  此外苏瑾深表示他认为皇帝可以交出部分权力,但是皇帝不应为北征负责,北征是军官集团的一种政治要求,皇帝只是受到了军人们的影响。他个人作为这个军官集团的首领,愿意为北征承担一切责任,但是他的部下是无辜的,不应受到处罚。这些军人为帝国在北方艰苦地作战,现在他们应该被赦免,平安地返回家中和家人团聚。苏瑾深担心他的部下们,因为谢孤鸣告诉他诸侯们已经在商讨要处罚那些激进的北征派军官,因为这些人是皇帝的死忠党羽。诸侯们给这些军官的罪名是“结党乱政”,这是很大的罪。
  谢孤鸣同意了这些条件,完全同意。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完全赖账是不可能的,所以提出赖账这个方案,只是为了拉拢那些财政上几乎破产的诸侯们。其实即使他们废黜了皇帝,也未必能摆脱债务,宛州商人们会勃然大怒,他们没有足够的军事实力,却会采取经济手段影响所有诸侯国的收入。这种经济对抗也是非常可怕的,会演变为不可控制的危机。
  至于赦免军人们,谢孤鸣也非常赞同,当然他明白皇帝对于北征是需要负责的,但是谢孤鸣并不赞同废黜皇帝,这个在后文中会详细谈及。
  如果这些条件都能满足,苏瑾深允诺在毕止港登陆并交出全部武装。
  谢孤鸣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天启,把消息通报给坐镇中央的白纯澹。白纯澹非常满意于谢孤鸣的效率,而他自己的效率也非常高,宛州商人们已经聚集到了帝都,谈判随时可以开始。财务核算的结果被直接摊开在宛州商人们的面前,历史上的第一次,尊贵的皇室和诸侯们表示他们无法清偿债务了,请求商人们的谅解。
  宛州商人们也无可奈何,他们相信白纯澹所说,君王们无力偿还,即使强行要求,也得不到什么。君王们也不可能按照约定把未来的全部赋税交给商人们,那样他们就养不活自己的臣子和军队了。双方必须寻求一个平衡点。围绕这个平衡点,双方激烈地拉锯了九日之久。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达成了协议。宗祠党同意继续以皇帝为担保人,偿还所有借款中的七成半,偿还将持续十六年,在皇室和诸侯们的赋税中摊派。一切的利息都被豁免,但是作为补偿,从今往后宛州商人们将只对帝都缴纳数额极低的交易税,农业税、林业税、矿业税、渔业税、手工业税等等名目繁多的税务全部免除,一切的生产在不发生交易的情况下,无须缴纳任何赋税。
  这个增补的赋税豁免是直接针对宛州江氏的。
  在所有宛州豪商中,只有江氏是以金融业为支撑的,也就是开银庄和期票买卖。江氏掌握的店铺、田地、林场、矿山、渔场和作坊都很少,靠着放贷和投资赚取了巨额利润。在新的税法下,江氏的经营基本都是要继续缴税的,而其他豪商的很多经营则可以免税了。这对江氏的发展是极大的打击。这次的谈判,江棣没有参加,他在淮安静静地等候。协议达成的消息送到淮安,次日凌晨,江棣自尽。
  傍晚,这位“云天公子”如往常一样在城外的驿道边摊开一张席子,请过路的人共饮美酒,欢歌达旦,非常轻松惬意的样子。到了晨光破晓的时候,他命手下人取来笔墨,在一名舞伎的袖子上题诗说:
  “五十年来听钟,淮安城头看月;
  月下花开谢,循春秋之变化;
  人生意踌躇,无寸光之闲暇。”
  而后他走向驿道边的悬崖,跳了下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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