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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普希金短篇小说选-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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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何吩咐?”恰尔斯基用法语问道。

  “先生!”外国人回答,连连几个鞠躬,“原谅我……如果……①”

  ①原文为意大利文。

  恰尔斯基没有请他坐下,自己倒站起身来。以下的谈话用的是意大利语。

  “鄙人是拿波里的一个艺术家。”陌生人说,“境遇迫使我远离祖国,我寄希望于我的才华,来到俄国。”

  恰尔斯基想,这个拿波里人大概是要开几次大提琴演奏会,挨家挨户兜售门票来了。他已经准备打发他二十五个卢布,但求赶快脱身。接着,那陌生人又说:

  “我希望,阁下!你会向自己的同行兄弟伸出救援之手,请把我带到你自己也能涉足的客厅里去吧!”

  没有比这更别致的侮辱了,恰尔斯基简直不能忍受。那人胆敢叫他做同行,他鄙夷地瞥了那人一眼。

  “请问:你是什么人?又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呢?”他问道,使劲抑制自己不要发火。

  拿波里人觉察到了这一点。

  “先生!”他怯生生地回答,“我想……我以为……大人!饶恕我吧!……①”。

  “您到底要干什么呢?”恰尔斯基干巴巴地说。

  “我多次听到,阁下是个惊人的天才。我深信,本地的大人物将一位如此高超的诗人置于自己全力保护之下,那是他们荣誉之所系。因此,我不揣冒昧,前来见您。”

  “你错了,先生!”恰尔斯基打断他的话说,“我们这儿没有诗人这个称号。我们的诗人们也不必乞求老爷们的保护,他们自己就是自己的老爷。如果我们的文艺保护人(让他们见鬼去吧!)连这一点也不知道,那么,结果对他们将更为不妙。我们这儿没有叫化子般的神父,可供音乐家把他从街上领回家以便创作小歌剧。②我们这儿,诗人不必挨门串户去讨钱。此外,似乎有人开玩笑告诉你,说我是个伟大的诗人。不错,我是写过一些蹩脚的纪念册题辞。但是,谢天谢地,我跟诗人老爷们之间没有任何共通之处,今后也不想高攀。”

  ①原文为意大利文。

  ②原文为意大利文。

  意大利人窘得慌了手脚。他环顾四周。画幅、云石胸像、青铜塑像、贵重的古玩陈列在哥特式的柜子里,使他惊叹不已。他终于明白过来,在那个头戴蒙茸锦缎小帽、身穿镶着土耳其大翻领的金黄色中国长袍的花花公子①跟他这个系皱领带、穿破衣裳的游方戏子之间是不可能有任何共同之处的。他吞吞吐吐说出几句不连贯的话语,以示谢罪,一个鞠躬,然后往外走。他那副可怜相感动了恰尔斯基。恰尔斯基的性格虽有许多毛病,但他心地倒是善良和高尚的。他为自己乖戾过敏的自尊心感到羞愧。

  “坐一坐!”他向那个外国人说。“请等一下……我有责任谢绝那个我不配的头衔,并且明白告诉你,我不是诗人。好!现在再来谈谈你的事情吧!我准备为你效劳,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你是音乐家吗?”

  “不是,大人!②”意大利人回答,“我是个不幸的即兴诗人。”

  ①原文为英文。

  ②原文为意大利文。

  “即兴诗人!”恰尔斯基惊叫起来,旋即感到这种态度未免太残忍了,“为什么你早不说你是一位即兴诗人呢?”恰尔斯基紧握他的手,心下真诚地忏悔。

  友好的态度鼓舞了意大利人。他把他的打算坦然说了出来,渐渐谈得兴致勃勃。他的衣着打扮并非花招:他正缺钱,指望在俄国有所进益,多少改善一下他家庭的处境。恰尔斯基用心听完了他的话。

  “我相信,”他向可怜的艺术家说,“你将取得成就:这儿的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即兴诗人哩!好奇心会鼓动起来的。不错,我们这儿不使用意大利语,你的话会听不懂。但这没有关系,因为你正时髦。”

  “不过,如果你们这儿没有人听得懂意大利话,”即兴诗人想了想说,“又有谁来听我的呢?”

  “他们会来的,你不必担心。有人单纯为了好奇;另一些人,为了好歹总得打发一个晚上;再有一些人,只不过为了显示他懂得意大利语罢了。我再说一遍,只要你正时髦,一切都不在话下。而你一定会被当成时髦人物的。好!一言为定。”

  恰尔斯基亲切地跟即兴诗人道别,收下了他的地址,当晚就出门去为他张罗。

第二章

  我是皇帝,我是奴隶,我是蛆虫,我是上帝。

  ——杰尔查文①

  第二天恰尔斯基在旅店阴暗肮脏的过道里寻找三十五号房间。他在一间房门口停下来,敲敲门。昨日那个意大利人打开房门。

  “胜利啦!”恰尔斯基对他说,“你的事办妥了。××公爵夫人答应借给你客厅。昨天晚会上我招揽了半个彼得堡。你就去印门票和海报吧!我保证,旗开得胜。不然,起码也得捞它一大把钱。”

  “这才是关键!”意大利人叫了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活脱出南方民族的脾气,“我早知道你会助我一臂之力。真见鬼!②你是诗人,跟我一样。谁人不说,诗人都是宠儿呢?请等一等……你愿意听听我的即兴朗诵吗?”

  ①引自杰尔查文的诗《上帝》。

  ②原文为意大利文。

  “即兴朗诵?!……难道没有听众,没有伴奏,没有掌声你也能够对付吗?”

  “废话,废话!我还能够找到更好的听众吗?你是诗人,你比他们更理解我,而你的不吭声的赞赏比那一阵阵暴风雨般的掌声更为可贵……请随便坐下,给我出个题目。”

  这间狭小的陋室里只有两把椅子。一把已经破损,另一把上面堆满了纸张和内衣。恰尔斯基只得坐在一口箱子上面。即兴诗人从桌上拿过吉他,站在恰尔斯基面前,用瘦长的指头依次拨弄琴弦,等待出题目。

  “听着!”恰尔斯基说,“给你出个题目:《诗人给自己诗歌选择对象,公众无权指挥他的灵感》”。

  意大利人的眼睛闪耀着,他弹出几个和音,神气地扬起头。然后,热情奔放的诗句从他嘴里和谐地倾泻出来,表现了瞬息即变的感情……那些诗句恰尔斯基也还记得,我们的一个朋友从他那儿信手照字面抄录如下:

  诗人信步走,睁大眼睛,

  但他没有看到一个人;

  陡然,一个过路的汉子

  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告诉我,为什么你漫无目的地潜行?

  你刚刚攀登上高山的峰顶,

  可又猛回头朝下望,

  你又打算向下滑行。

  对这个整整齐齐的世界,

  你看得朦朦胧胧;

  火样的热情将你困顿,

  渺小的事物时时把你吸引,使你激动。

  天才,真正的诗人可不是这样!

  天才理应飞向天国,

  真正的诗人有责任唤醒世人,

  慎择那最崇高的灵境。”

  诗人回答:长风为什么在峡谷狂啸,

  尘埃滚滚,叶舞回风?

  为什么波平如镜的海面上的艨艟,

  却又偏偏渴望长风来鼓动?

  为什么一匹鹰隼,凶狠,沉重,

  从高山上向下俯冲,飞过宝塔,

  栖身在干枯的树墩?请去问!

  为什么苔丝德梦娜偏偏爱上个黑鬼,

  好比月芽儿爱上夜色朦胧?

  就这样!对长风、鹰隼

  少女的心,没有禁令!

  诗人也一样,好比那风之神,

  他想要什么,便带走什么;

  又好比那鹰隼,任意翱翔,

  决不向谁请示批准;

  也好比苔丝德梦娜,

  为了给自己心灵找个偶像,

  偏偏把一个黑鬼来选中。

  意大利人唱罢不语……恰尔斯基愕然沉默,深深被感动。

  “怎么样?”即兴诗人问。

  恰尔斯基一把抓住他的手,使劲紧紧地握着。

  “怎么样?”即兴诗人又问,“到底如何?”

  “了不起!”诗人回答,“说也真怪!别人的思想一碰到你的耳朵就立地化成你的神思,好象你早就孕育着它,爱抚着它,发展着它似的。这么说,你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没有冷淡彷徨,没有骚动不安,那是灵感降临之前必然要出现的过程呵!了不起!真了不起!”

  即兴诗人回答道:

  “任何天才都是不可解释的。一位雕刻家从一块卡拉拉云石中看出隐藏于其中的邱比德并把他带到世上来,用的是什么方法呢?难道就是靠一口雕刀、一把锤子凿掉他的外壳吗?

  为什么诗人的思想从他头脑里一下子亮相,就生出四个韵脚并且以同式音步走将出来呢?除了即兴诗人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了解诸般印象为什么交替得这样快,为什么个人心头的灵感跟别人从外部的命题之间竟有如此紧密的联系。这一点,我自己试图解释,可终究是枉然。好了!……回过头,得谈谈我初次的演出了。你意下如何?票价定得多高才合适呢?切莫使听众觉得太贵,又不要让我个人吃亏才好。据说,卡塔拉尼夫人演出,票价二十五个卢布,对吗?那可是个好价钱呀!……”

  恰尔斯基从诗坛的高处一下子跌落到帐房先生的板凳上,不大愉快。不过,他也深知衣食维艰,因而不惜屈身帮衬这位意大利人作锱铢必较的精打细算。这时,意大利人却表现出一口吞的贪婪劲头和对钱财天真无邪的爱恋。这使得恰尔斯基倒了胃口,于是赶忙止住他,庶几使那由即兴诗激起的兴奋情绪不致丧失殆尽。心无二用的意大利人没有注意到这一层,领着他穿过走廊,下了楼梯,对他深深几个鞠躬,保证对他感激不尽。

第三章

  票价十卢布,七时开演。

  ——演出海报

  ××公爵夫人的厅堂借给了即兴诗人作演出之用。台子已经搭好。椅子摆了十二排。演出的那天,晚七点正,厅堂里掌上灯。厅堂大门口一张小桌子旁边坐下一位长鼻子老妇人,头戴饰有折损的羽毛的灰色帽子,十个手指头戴满指环。她收票,也出售门票。台阶上站着几名宾兵。听众开始陆续来到了。恰尔斯基是最先到场的一个。为了演出成功,他参与做了许多事情,此刻想见到那位即兴诗人,以便问他,是否一切都满意。在一间耳房里他找到了意大利人,那人正焦急地看他的表。意大利人一身登台的打扮,从头到脚一身黑。衬衫的花边领子敞开来,露出的脖子白得异样,跟那又浓又黑的胡须形成鲜明的对照。蓬松的鬈发纷披下来,遮住额头和眉毛。这一切,恰尔斯基觉得大煞风景。眼看一位诗人打扮成草棚戏子,可委实不大顺眼。他简短交谈几句就回到客厅里。那儿人越来越多了。

  座位很快被漂亮的女士们坐满了。男人们挨肩擦背站在台边、墙根和后排椅子的后头,挤紧着形成一个框子的形状。乐师们搁置好乐谱架于,占住戏台两侧。台子中央摆下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个大瓷花瓶。听众很多。大家不耐烦地等着开演。终于,七点半钟一到,乐师们便忙碌起来,拿出提琴弓子,奏出歌剧《唐克列德》①的序曲。大家坐下,静了下来。

  等到序曲最后几个音奏响……即兴诗人登台了。四方八面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他深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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