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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镇尸官-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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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小严气到发笑。
  “邹大人,你也怀疑苏姑娘的身份?”沈绯衣问。
  “不,不用查,苏姑娘手上有身份文牒,确是故人之女。”
  “那么三百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算了,银钱是小事,我怎么能为了区区几两银子把故人之女逼到绝路,老朽倒愿意出一百两银子给姑娘做盘缠……”
  “呸,谁稀罕你的臭钱,我只要我们家借给你的那三百两!”
  “你休要讹诈,我哪有借你家钱?你手上可有借据?”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妈说当初借你钱时,因为是好朋友,所以没写借据!”
  小严渐渐听出苗头,忍不住拉了把苏苏,她气呼呼扭头,“连你也不相信我?”
  “可是你没有借据……”
  “没有借据又怎么样?一张破纸而已,多年的朋友关系难道还比不上一张破纸?”
  “唉——”小严苦笑,听起来话是没错,错的只是人情世故。心里觉得这个女孩子实在天真,若是普通女孩子也就罢了,在家时有父母照顾,出嫁有夫君庇护,可怜她年纪轻轻就失去亲人,人又长得丑,以后只怕磨难多多,心里一软,便不忍心责备她,柔声道,“傻孩子,如果是好朋友当然没关系。”
  苏苏一呆。
  “苏姑娘,许多事情争也没用,你真以为恶人会遭天打雷劈,还有什么公道自在人心的鬼话?”
  她怔怔地,想了又想,似乎明白了,泪珠子慢慢滚下来,哽咽道,“可是我的房间真是闹鬼,我知道的,它盯上我了,一定要把我弄死为止。”
  “这是胡言!”邹老爷敲着拐杖抗议。
  “对呀,这女人胡说八道。”身后的人统统点头,说也奇怪,这些人明明声音响亮,可混在人群里,一个个面目模糊辩不出甲乙丙丁。
  沈绯衣一摆手,所有声音嘎然而止。
  “既然有人报案,本官就必须清查,邹大人,苏姑娘明天何去何从我不知道,既然今天她在昌令县,住在你宅子里,我就一定要替她做主。”
  “哪……好吧。”邹老爷垂头丧气,一脸委屈,“可是大人,小民也有一事相求,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宅子闹鬼,无缘无故讨晦气且不说,以后乡下人少不得指指点点多事,如果这宅子里找不到鬼,求大人也为我作个主,苏姑娘必须当众向我赔礼,还我家一个清白。”
  “好。”小严不等沈绯衣开口,抢先道,“是黑是白一查便知。我们从今天开始就住在你这宅子里,一直等到抓到鬼为止。”
  “咦,如果没有鬼,老朽难道要供奉几位一辈子?我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若是找不到可疑之处,只好请严公子与沈大人高抬贵手。”
  “好!三天就三天!”
  小严懒得和他多话,索性和苏苏直接进了房间。
  又过了好一会儿,沈绯衣才背着手,慢吞吞地走进来。
  “你看,这就是大人物了,官步走起来确实费力些。”小严向苏苏解释。
  “你不必冷嘲热讽,办事这么莽撞愚蠢,你还真以为自己雷厉风行?”沈绯衣冷笑。
  “怎么?我哪里有错?”
  “我问你,如果这三天真的没事发生,难道你真要苏苏当众向邹老爷赔礼道歉?”
  “呃……”小严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眼睛眨巴半天,不服气,道,“我就不相信这三天会没事,比起那个精明狡诈的老头子,我还是相信苏姑娘的话。”
  “哼。”沈绯衣瞪他一眼,去房间里挑了张最舒服的椅子坐下,从袖子里掏出本册子展开看。
  小严有些心虚,假装这里翻翻,那里找找,像是查线索,迂回地凑过去,“那个……你在看什么?”
  “案子。”沈绯衣的回答简之又简。
  “什么案子?”
  “旧案?”
  “什么样的旧案?”
  “死人。”
  “什么……”
  旁边的苏苏实在听不下去了,截口道,“求求你们说些人话吧,别这么阴阳怪气的,简直比鬼话还像鬼话。”
  经她点破,小严和沈绯衣都笑起来。沈绯衣一抖袍子起身,“我衙门里还有些事,先去一下,掌灯时我会回来。”
  “好。”小严道,“我也先回去睡一会儿,养足精神晚上好干活。”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苏苏道,“苏姑娘,别怕,我和沈大人都为你撑腰呢,你先在房间里躺一会,等会我叫人送些东西给你吃。”
  “谢谢。”苏苏轻轻道,低了头,露出寻常女子娇羞模样,居然十分楚楚动人。可惜小严毫无感觉,随便挥挥手,与沈绯衣并肩而去。
  严府的管家在大门口缩头缩脑等了半天,见他出来,忙赶过来道,“我的好少爷,你可闯祸了!”
  “怎么了?”小严满不在乎。
  “咱们和邹家是多年的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今天得罪邹老爷,以后还怎么相处。”
  “怕什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虽然嘴硬,小严到底不敢直接去见父亲,躲着回了房间,横在床上想心事。真正冷静下来,才开始后悔刚才的话,确实答应得太爽快了,如沈绯衣所说,万一真的没有鬼,岂不是丢脸?
  房间里才打扫过,窗明几净,外头正是明媚艳阳天,但小严的窗台旁长了棵老槐树,把阳光滤成柔和光晕,均匀地铺洒在细细打磨后的青石地板上,小严忙了大半天,早乏了,便在这一片光晕里瞌睡起来,慢慢闭上眼。
  褥子上薰得像是茉莉香,清甜爽美,里头似乎又混了些蔷薇粉,因而馥郁绵长,叫人心平气和地舒展四肢,骨子里软酥酥懒洋洋,似睡非睡之际,有人走进房间。
  来人可能是个佣人,怕惊扰了小严睡觉,于是动作份外轻盈缓慢,脚底像猫儿肉掌无声,连步子都听不到,近到小严床前,停住,凝止不动。
  小严并没有睡着,隐约地感觉他立在床前,像是在打量犹豫。
  是老爷派人来叫我去听训了?他脑子里模糊地想,翻了个身,含混地说:“你走,让我先躺一会儿。”
  那人不说话。
  小严又睡了会儿,惦记着身旁有人,便总也睡不实,觉得他老是不走,在那里磨蹭,心里渐渐不耐烦起来,猛地转身看住他,喝:“我的话你没……”
  不,那不是佣人,那甚至不是一个人。虽然他立在那里,身形如同一般五岁小儿,浴在身后光晕里,头垂得很低,看不清五官,可是小严本能的感觉,这个“人”,也许是没有五官的。

  十二

  阳光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刺目,小严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那个东西,直到眼眶疼痛,浑身冰凉,皮肤上浮起细密的疙瘩,像是莫明其妙的出了身疹子,恐惧,如同上一次在乱石冢的神秘小楼里,如同上一次面对那个光秃秃泛着青红之物的东西,随了疹子四处蔓延,可是,这次他却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因为这东西离得实在太近,因为离得这么近他还是不能看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它似乎是没有面孔,没有毛发,没有呼吸,恍惚是人形,可总也看不清轮廓,浸在光华里,一动不动,同时,有种冷的、腥的、死的、逐渐腐烂的气息,慢慢地隔着床沿漫上来。小严拼命地想要缩回身体,用尽力气,连一根小指头都无法挪动,只得梦魇似冻结在恐惧里,无能为力。
  严老爷派人来传话时,只见到小严瘫软在床下,一摸身上,又冷又湿,汗水把三重衣衫都浸透了,人早已晕过去,最可怕的是脸色,灰黄得像陈年干姜粉,要不是鼻腔里还剩的一口气,整个人就是枯了半截的死木。
  等严老爷赶来时,小严连鼻腔里的那口气都快滞住了,一家人大呼小叫地乱成一锅粥,严老爷撩了袖子亲自上阵,使劲掐人中,硬把小严的鼻子底下按出几个深深的紫月牙来,才听到他“呃——”地一声回过气。
  “到底出了什么事?”严老爷这才有功夫找原因,下人们头摇得像拨浪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个胆子大的,轻轻嘀咕句:“先前还好好的……突然变得样……怕是见鬼了。”
  鬼!严府闹鬼啦!这句话像是阵风,从严家宅子长满青苔衰草的墙头飞出去,不到傍晚沈绯衣便闻讯赶来,严老爷‘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老泪纵横道:“小民这辈子只得这么一个儿子,也不求他大富大贵,一生平安就好,况且衙门里能干的人这么多,少了他一个也没关系,就让他太太平平跟着我混日子吧。”
  沈绯衣无奈,上来仔细看小严,依旧面如金纸牙关紧咬,低头在床前床后巡视一遍,到底了无头绪,眼见天渐渐黑了,心里惦着苏苏那头的事,只得道:“还是先找个大夫来看看吧,我就在隔壁邹府,有事差人知会我一声。”
  “是,是。”严老爷一路客气,送瘟神似地把他请出去。一转身擦了把汗,先叫官家把大门锁上——今晚就是神仙来了也别开门。
  苏苏在屋里空等了大半天,并没有见到小严亲口许下的吃食,正自奇怪,忽听外头忙乱,模糊地有人说严家出事了。她脾气倔强,不肯出来问人,便在里头闷着自己猜测,好不容易见沈绯进来,立刻赶着问:“严公子怎么了?”
  沈绯衣苦笑,不想惊吓她,便淡淡道:“只怕是昨晚太累了,中午睡下去后居然发烧说胡话,我看他这几天不会过来。”
  “哦。”苏苏半信半疑,看他一眼,犹豫道,“大人,你带了多少人来?”
  “喏,只有他,再没别人了。”沈绯衣一指身后的人,苏苏这才发现身后原来有人,打扮像是衙役,只是太过朴实安静,怎么也叫人注意不起来。此刻被沈绯衣点出来,抬起头,身材不高矮不胖不瘦,脸孔不圆不尖不丑不俊,五官平实表情普通,苏苏一连看了七八眼,还是没记住他到底是个什么长相。
  “他?可是……若是……我们该怎么办?”
  “别怕,我自有办法。”
  他说得满不在乎,可苏苏心里发毛,想这位大人容貌鲜妍明媚,十指修长白皙似从未沾过阳春水,只怕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倒不如小严生龙活虎,虽然毛躁鲁莽倒也安心实在。自己怔了半天,一跺脚,也罢,就算去黄泉路,多两个人陪着也是好的。
  三个人分头找地方休息,一个歪在床头一个坐在桌旁一个蹲在墙角,中间点了盏熏得焦黑油腻的油灯,一口气守到下半夜,外头开始刮风,把院子里的落叶卷起抛至窗纸上,‘吡吡啪啪’抽得人心头发紧。
  苏苏本来已经在打瞌睡,此时抬起身,心事重重地看住窗口,灰白色的窗纸上影子幢幢,像是正在上演一场鬼魅皮影戏,她心惊胆颤地指着窗纸,向沈绯衣道:“大人,你看……”
  沈绯衣随便地看一眼,扭头“朴”地把灯火吹熄。
  咦?苏苏纳闷。
  “我看这样吧,苏姑娘,这么晚了我们在你房里终究不方便,你先歇会,我们去房外等。”说话间,沈绯衣真的悉悉索索起身,打开门,和那个衙役一同走出去。
  她无法回答,只心头突突地跳,像是在发恶梦,极不现实,半天,挣扎着微弱地叫了声“大……人……”,沈绯衣立在门口,闻声转过头,半面隐在黑暗里,脸上似乎有抹笑意,异常诡异,还没看清楚,‘啪’地已反手将两扇门闭上。
  黑暗里苏苏仰着头,张大嘴,像只被摁住头的猫,如果有可能,她也很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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