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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二辑)-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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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越并不紧张,打了招呼继续忙活。

    回去的路上,吴越说——

    我们不走一般厂家与广告商的老路子。在那条老路上,销售效果与广告的制作
是脱钩的。销售效果不好,广告商不负责;销售上去了,广告商也不可能多获利。
目前广告业务清淡,也有广告商自己的原因。比如广告效应,本来就只有软标准,
模糊数学,厂家不满意,广告公司偏说好极了,无法裁判,双方不愉快。广告费一
揣进腰包,人家卖得如何,再不关我的事……

    “绑在一起,就迫使广告商降低成本,机动灵活地增加广告效应,而且将广告
持续做下去。”我说。

    “泰阳你理解我吗?”

    “这个提案是老板的,还是你的?”

    “是我的。老板不大相信你能答应。我说我争取一下吧。”

    我笑起来,手掌在她两腿间飞快插了一下,“就是这样争取的?”

    她不说话,姿态也僵硬了。我心知不妙,但有司机在前,我一时不知说什么。

    突然她叫道停车,停车。然后她跳下车,说声再见,立刻招了另一辆车,走了。

    我想跳下去拦住她。但我犹豫了一下。我想也好也好,这个经济间谍,这个美
人计……说真的,一个刚刚开始起步的公司,只要接上这么一招,绝对玩完……也
好也好,迄今为止,我方尚无实质性的损失,到此打住吧。

    下了车,往家走的时候,失落感夜雾一般袭来。我仰头看天,大半个月亮就像
影子。

    我已经爱上她了。吴越,我错了。

    刚回去就接到老头子的电话。“儿子你回去啦?”

    “这还用问吗老汉儿?”我没好气,“你往哪儿打的电话?”

    “你回去了就好,儿子。母子两个在干什么?”

    “在教画画。”

    “那好。我给我儿说两句。儿子,那个吴小姐可不敢深交哇。不敢。”老头是
陕西人,不敢是不该、不能的意思,但含义丰富些。

    “咋的了?老汉儿。你跟人家一起吃个饭,结论就出来了?”

    “你老子我是啥样人?”离休前他管了几十年的人,“瞄一眼我就能看出这人
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那你说说。”

    “这人是朵交际花。”

    “嗨——你见没见过交际花噢!”真的,凭你老那尊容,交际花一见就谢了。

    “我儿莫以为交际花就是电影里那珠光宝气的样子。真正的交际花不妖精的,
还有些人格上的魅力,不一定很漂亮,但很能往男人心里钻。你到时候离不了,儿
子!”

    我没开腔。我已经离不了了,吴越!只是,老头子居然还懂得这些,说明他守
着我那美丽的母亲仍不安分,至少心思不安分。

    “你要珍惜你的家庭,儿子!现在像王静那样的年轻媳妇,那样贤惠的,不多
噢。”

    “我听见了。老汉儿作放心。”

    我挂了电话,就去看母子俩。我温存地抚摸着我妻的肩头,看着儿子的画。我
说然然(儿子叫泰然),你空中的飞鸟怎么是躺着的?“你见过躺着飞的鸟吗?”

    儿子头也不抬,说:“躺着飞省劲些。你在水里不也一样吗?”

    他妈的!我笑起来。

    王静说不要扼杀想象力。“没见过的就不能画吗?”

    我幸福地离开,到客厅打开电视。我决定忘掉吴越。

    电话响了,是跳操者。“找王静。”她说。

    “找她干什么?有话跟我说。”我同她一直挺随便。

    “滚开!喊她来。”

    “是不是又要来我们家住啊?”

    “怎么,不欢迎?”

    “求之不得。你就睡我另一边吧!”

    “滚开!下流!”

    “小心点啊,妹儿!你要遭杀!”

    “杀我的人没生出来。”

    跳操者的丈夫是银行干部,收入挺不错,很顾家,但其貌不扬,人也少情趣。

    我曾问王静,跳操者的情人是谁,她不肯说。我说你打掩护,以后出了问题你
有责任。

    她说你们男人打这种掩护,历时数百年,简直一整套了。

    下面是一则外国幽默。

    琼斯回来,下飞机后并未回家,称今夜在朋友家。

    琼斯太大打电报给他所有的朋友,问琼斯昨夜在你家吗?

    所有的回电:是,在我家。

    女性在觉醒;换言之女性自主意识在增强。

    公正地说这是公平的。

    我只是可怜跳操者那个小家。那是个幸福的小家,同我家一样。

    奇怪的是过去有那么多畸形家庭,外遇却少;而现今去外遇的,多半是和谐家
庭中人物。

    王静来接了电话。时间很长。我问是否又同上次一样,我们得向全世界证明,
她今夜住在我们家,“而且所有电话,都由我来接?”

    王静叹口气,说泰阳,我也说了她,但我们不能出卖她。“情人间的事,注定
长不了的。我们要保护她的家庭。”

    王静有个理论:情人之间无硬件。即没有法律保护,没有共同的血脉——孩子,
没有社会的认可及亲友,甚至没有公开相处的权利和条件。这些都是“夫妻硬件”。
情人之间只有软件:兴趣及性趣。而这两趣的维持都不可能太长。

    王静还有个理论:情人程序有限论。情人程序之常规为:给名片、打电话、吃
饭、上床、分手。

    对此我非常吃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莫非你已体验再三?”

    王静说真是这样,我才不会开口呢!我是白痴吗?

    她说是从跳操者那里知道的。“她一直没断过情人。她说找新情人是为了医治
旧情人带给她的创伤。”

    就是说,只有情人才能治情殇。不错。但这样一来,不是陷入一种循环了吗?
与吸毒何异?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杀死了情人的女人——那个由我亲手创造的女人。我一阵不
安。我说喂王静我今天在石桥大书店见了两本我的《无证据谋杀》,我想把它们买
了。

    “为什么?让书店里多一个品种不好吗?”

    我笑起来,说跳操者这样地找情人,总有一天不是情人杀了她,就是她杀了情
人。“我可不愿教会别人一种无证据杀人的方法。”

    “你太高估自己了吧?谁会注意到你的书?一个自命不凡的无名小卒!”

    次日我打电话给吴越,想向她道歉。但是不行,谈工作可以,一谈别的她就说:
“没有关系,我没生气。再见。”然后就挂了电话。

    这就是电话的局限:它开始既简单,结束也容易。

    这天下午,我买一支名贵的黑色郁金香,装在很考究的纸盒里,守候在她公司
的门口。

    她出来了。她瘦了,憔悴而忧郁。我一阵心酸,深深自责。

    她看到了我,点点头,然后很自然地走她的路。这自然恰恰让我看到一种不自
然:她一直在等着我。

    我赶上去,与她并肩而行。我说我伤害了你,但我要有一种了结;我最后见你
一面,向你道歉,然后决不再打扰。

    这是半真半假。如果这悲壮的最后通牒能够打动她,那我会真的做下去,我要
好好爱她。如果就这样也不行了,我也不愿再拖泥带水。一个男人,娘们儿似的,
娘们儿也看不起。

    我说:“个人情感,也不要妨碍了工作。从明天起,鲜花足履净广告,请贵公
司另外派人与敝公司洽谈,就不劳吴助理亲临现场了。”

    她将头猛地扭了过去。我只能看到她的肩头在轻轻颤动。我不免疑惑。我突然
绕到她那一边……刹那间幸福来到我心间:她在偷偷地笑。

    她凶狠地掐了我一下。“龟公司!鳖公司!不是乌龟就是王八!你是个啥东西
哟!”

    我绑架似的将她抱过路边的金马车茶坊。

    她落座时还勉勉强强的,当她对付应小姐说要一盘炸薯条时,我心知风雨已经
过去。

    我说妹妹那天我伤害了你,不是我对你的人格有什么看法,是我心里充满了醋
意。一个人只要心中有爱,就要疑神疑鬼,莫名其妙地吃假想敌的醋。

    “你的假想敌是谁?”

    “你所有的异性生意伙伴。”

    她叹了口气。“泰阳你这样会活得很累,还把别人也弄得很累。”

    我也叹了口气。这时有手机响,她将挎包提了过来。

    “你有手机了?”

    “公司配备的。”原来她才到那里不久,刚刚试用合格。

    这下我明白她为啥主动向老板提出“风险广告”的设想了。她必须出色地工作。
我又是一阵歉疚。

    她打完电话后我将那支黑色郁金香递给了她。看得出她很高兴,但她说哟你这
一套很熟呃,“你给多少女人送过郁金香?”

    我说这是第一欢。她不信。我发毒誓:“如果我说的是假话,一出这门就出车
祸。”

    她伸手来捂我的嘴。我一直将这手按在我嘴上。

    我回去时王静说老汉儿打电话找你。

    我打过去,老汉儿说:“我儿莫事了早一点回家。我就是问问你回了没有。”

    “业务上的事,拖晚了。”

    “我儿莫要同女的单独吃饭。尽量地不要。”

    “你咋晓得我在同女的吃饭哩?”我大吃一惊,然而嘴硬。

    “现在的事情,都是吃饭拖晚了。没有啥事情比吃饭更拖时间。也没有个啥饭
比一男一女更拖时间。”

    我更吃惊了。神了,鬼老汉儿,“(口也)老汉儿,”我笑起来,“好像你很精
通这一套呢!叫我妈来!你这个搅女人的老手!”

    “哎呀我的娃你莫胡闹。”老汉儿急了,陕西腔越加本色,“这是害怕你这个
家庭!”

    “没的事。你儿我在外轰轰烈烈,家庭安定团结。”我拍着胸膛。我逗他。

    老汉更急了。“我的娃,莫做那样的美梦了!我说,我说……你媳妇贤惠是贤
惠,并不糊涂噢!她精细得很哩!”

    “老汉儿你放心。男人是有了钱才变坏的嘛,我的公司才起步我还没有钱嘛。”

    “但是我儿容易动感情,我晓得你这德行,你从小就是这德行。”

    “人要动感情那有什么办法?”

    “所以要早一点防着。动了感情那就很痛苦。谁动感情谁输掉啊!”

    “老汉儿你输给谁了?”我笑起来。

    “我儿莫打岔了。我跟你说,以前是男人要疯,只是女人不敢疯,所以疯不起
来;现在是女人也敢疯了,还更疯,所以现在要疯起来了。要疯得血淋淋的,每个
人都伤得很重才算事。所以要早一点防备。我儿你的心一定要安静。你各方面都不
错了,上帝是很宠爱你的,你一定要满足。啊?”

    “我记下了。我听你的话。”我放了电话。爸爸说得对。

    我去到孩子房间。王静正教儿子画画,确切地说是在欣赏孩子的创作。原来小
子准备参加全国少儿美术大赛,主题是人与自然。小子正画的这一幅叫《我们爱小
鸟》(暂名)。画面上的鸟儿还是躺着飞,天空非常晴朗,不,是清朗,因为没有
污染。孩子们在水里也躺着,这个虽可理解为仰泳,但姿态同鸟儿一样,所以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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