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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陈冲腥风血雨-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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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是内部。你们那个内部,〃史克强轻蔑地耸了耸肩,〃表面上看像个驴粪蛋,可是从缴获的材料来看,核心组里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早就四分五裂了。别的不说,有一份会议纪录里记载着某某人的发言,说你项光是斯大林批判过的反对派,布哈林式的人物,比公开的敌人更危险。〃
  〃你在用谣言挑拨离间!〃
  〃我是用事实促使你认清真相。根据不止一个人的招供,有人把那个发言传给了你,你为此找阎绍大闹了一场。我可以实事求是地告诉你,你们那个内部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得相当透彻了。〃
  项光又点燃了一支烟。史克强注意到他划火柴时第一根因用力过猛划折了。
  〃不过我不想说我们比你了解得更清楚。正相反,你肯定比我们知道得更多,更具体。可是你却认识不到这个组织的本质!这就是你的思想方法不对头的地方!你先用空想的、抽象的观念把,〃联司〃想像成一个革命造反派,结果无论在具体的问题上怎样乌烟瘴气,怎样为非作歹,你都不肯把它上升到本质上来认识!〃
  〃这儿你错了。你……〃
  〃干吗欲言又止?说下去呀!〃。
  〃不,先听你的。你不是让我听你讲完吗?〃
  〃可以。〃史克强又宽容地…笑,〃我觉得你在具体问题上眼光不算不敏锐,比如说罗北亢吧,从你们的立场上看,你看得还蛮准。这个罗北亢是,'联司'核心的3号勤务员,我们原以为得费点儿事,可是头一次过堂他就什么都招了,一再痛哭流涕表示要将功折罪,重新做人。他的供词怎么说呢?往往还得我们来替他去去水分。从政策上讲,我们当然欢迎这种认罪态度,不过从人品上讲,我觉得让这种人当上了3号勤务员实在是你们'联司'的不幸!更不幸的是,你们的1号勤务员阎绍比罗北亢也强不了多少。总起来说,除了极个别的人,'联司'核心组的成员都程度不同地有认罪表现。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有可能相当透彻地掌握了你们所谓的内部情况。〃
  〃那就无需我再讲什么了。〃
  〃我说过,你讲不讲都可以。当然,我个人认为你还是实事求是地讲…讲更有利。主要是对你更有利!在别人的供词里,对你的所作所为讲得很多,有些情况很严重,性质很恶劣!说不定这里面出有一些水分呢。〃
  项光的眉心间极不明显地跳了一下,但并未逃过史克强的目光。他深知犯人通常都最怕同案咬供,而项光在这一点上可能尤甚。项光越是把〃联司〃的组织和〃联司〃的活动看得正当、高尚,心理上、感情上就越受不了这个。
  〃咱们把话说透说穿,〃史克强决定再加一把火然后就揭锅,〃在'九?一一逮捕的人犯里,你是惟一一个死不认罪、死不招供的。'联司'核心组十三个头头都在这里,他们也没一个像你这么死不回头的。你并不是核心组成员,说到底不过是个按头头们的意思写写传单的笔杆子,有什么必要为…个已被定了性的反动组织殉葬?〃停了…下,见项光没接话,又说:〃好,我讲完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项光接着燃了第三支烟。现在他显得不打算隐瞒他想乘机过一过烟瘾。吸了两口,似乎是想了想,这才开口:
  〃好吧,你讲了那么多,我一点不讲显得不合适。先回答你最后的问题。首先,我不相信你的话;其次,即使别人都怎样怎样了,我仍是我。借用您的说法,我有我的人品。〃
  〃你没有正确理解我的意思!〃
  〃就算是吧。至少我有我自己对人品的理解。同样的,关于思想方法,我也有自己的理解。'联司'是有很多毛病,今天我可以跟您说句心里话,我确实觉得它有些地方不如,红旗'派。可是这不等于说,红旗'派就没有缺点错误。您是公安'红旗'的,您说句真心话'红旗'派有没有缺点错误?〃
  〃缺点错误当然有。可是大方向……〃
  〃咱们待会儿再谈大方向。您刚才承认了,'红旗'派出有缺点错误。您当然也了解不少'红旗'派的内部情况。您能不能给我举一个例子,当然是一般外界不知道的例子,但又是您认为属于比较严重的缺点错误方面的例子……〃
  〃为什么?〃
  〃为了证明一下,它虽然是很严重的缺点错误,大方向是正确的。〃
  〃这个,〃史克强吟哦了一下。这个问题太敏感。如果是在两三年前,为了取供,他完全可以有意识地说点出格的话,因为那时候几位局领导都充分信任他。现在不同了。审讯桌底下装着微型窃听器,另一间屋子里不仅在录音,还有人在旁听。他不能随便讲〃红旗〃派的坏话,那很可能会留下无穷的隐患。这一点比能否取得口供更重要。于是他把脸一沉,〃我看你问得太过分了!〃
  〃我知道过分。〃项光嘲讽地一笑,〃您为什么要当着我说,'红旗'派的坏话?不过,基于同样的道理,您比别指望我会当着你们说'联司'派的不好。'联司'派有缺点错误,但决不是反动组织。这个错案早晚会翻过来。〃
  〃这是痴心妄想!铁案如山,翻不了的!〃
  〃现在争这个没用,等以后让事实说话吧。我要说的就这些。噢,为了公道,我愿意承认,您今天的长篇大论倒不是完全没有值得我考虑的地方。我回去再考虑。以前每次结束都跟我说这个话,今天我主动自己说了它!〃
  '我并没说要结束呀!〃
  〃可是我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说别的了,我觉得还是这样结束了最好。〃
  史克强想了想,点点头伸手按响了招呼警卫的电铃。项光被带走以后,他疲倦地靠在椅背上想了好一阵。他没有把握对今天的审讯做出明确的结论。总的说比预想的最坏结果要好些,至少抓住项光一个'恶攻〃罪名。这就比对赵反的审讯强。赵反常常在审讯中破口大骂,多难听的都骂得出来,但那家伙粗中有细,骂〃红旗〃派,骂镇反指挥部,却决不涉及个人,当然更不会涉及领袖。项光复杂得多,可是复杂起来就把自己绕进去了。这个弱点抓对了。不过,别的方面还是一无所获。唇焦舌敝地讲了半天白讲了?不,连项光都承认要考虑考虑。不排除是假的,但百分之七十可能是真的。突破口选得还是对的,如果再下些功夫,下一次或下下次审讯说不定就会有收获。不知道上面为什么强调这是〃最后一次〃。那么,上面会不会批评今天的审讯太瘟?很有这个可能。现在上面尽是些外行和一知半解的假内行。是啊,得赶紧想…想,万一上面提出这个来,应该拿什么去解释?
  
  
  21
  阳光从仅有的一扇朝东北方向的小窗斜斜地照进监房。装有铁栏杆的窗只有三尺宽、二尺高,阳光又是斜射的,但对于这间宽不过六尺、长不过一丈的监房来说,现在却是阳光最充足的时刻。投射在灰黄色墙壁上的一条窄窄的阳光确也使人感到明亮、温暖。
  这间监房不是给一般犯人住的,监狱里称之为〃单人禁闭室〃,是用来惩戒违犯监规的犯人的。监狱通常也不关押未决犯,把〃九?一一〃中的一些重犯拘禁在这里,是一项特别措施。至于项光一直被关在〃单人禁闭室〃达两个多月,则是因为他态度恶劣。
  没有床。几把稻草就算是地铺。项光坐在稻草上,背靠着阴冷的墙,或着铐的双手用蜷起的膝盖架高,以减轻化脓的伤口的疼痛。眼睛闭着,像在假寐,而实际上,他是在进行照例的功课复习政治经济学。
  糟糕,今天的思想又有点不集中。
  〃九?一一〃并没有中断他的〃学业〃。不过,因为书被收走了,他不得不改变学习的方法。开始,他用让他写交待材料的纸笔做了大量的三角演算,直到为此挨了一领训斥,并且只发给他一张纸,让他写一张,交一张,领一张。他用这张纸画了个光芒四射的圆太阳,用饭粒贴在墙上,结果又挨了一顿训斥,一张纸也不再给他了。于是他转而〃复习〃政治经济学。他回忆在〃红旗〃总部时读过的《反杜林论》第二编,再回忆过去从其它地方读到过的相应的内容,细细地比较、对照、琢磨。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理论思维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特别是对于近似概念之间的细微差别有了一种敏锐的感觉。
  但是自从史克强进行的那次提审之后,已经接连几天出现思想不能集中的糟糕现象。这种靠记忆进行〃复习〃的办法最怕分神。思路在不知不觉间打个岔,继而就如脱缰的野马四处奔突,久久收不回来,很难再接上原先思考的线索。三心二意之间,好你想了很多,其实什么也没想明白。完全是〃无效劳动〃。
  表层的理智告诉他,那个戴眼镜的、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家伙,是个险恶的对手,他那番〃长篇大论〃自然也是出于险恶的用心。这很清楚。可是,另一层理智提醒他:别管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人家的话有值得考虑的地方,就不应该拒绝考虑。这是为了使自己更接近真理,与那个人的本来目的无关。然而又有一个潜层的意识提醒他:如果你想去接近真理结果却接近了那个人的险恶目的,后果就糟了,而这种危险却是很现实的。
  本来他或许还能控制住自己。实际上他已经做过…个决定:记住这个问题,但现在不去想它,等〃联司〃平反以后再想。那时候,〃险恶目的〃就不存在了。可是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境很含混,情节极简单,但那个梦却仿佛做得很长,长长的梦里翻来覆去就是一件事:他走着走着忽然陷在泥沼里。似乎是在一部电影里看到过,红军长征过草地,战士一不小心陷进泥沼,怎么也挣扎不出来,直至整个儿被泥陷吞没。他就成了那战士,陷入泥沼,没人救援,他奋力挣扎,却手脚无力,眼看着越陷越深。梦中根本没有他从泥沼中脱身的〃情节〃,但是在一段〃空白〃之后,他又第二次掉入泥沼,又是挣扎,又是越陷越深,接着空白,然后是第三次掉进泥沼,第三次挣扎……直至在已记不清第几次越陷越深、行将灭顶之际,突然在拼命一挣下惊醒过来。这时他发现自己浑身冷汗淋漓,呼吸好…阵还不能平稳。
  他立志做一个唯物主义者,时时惕厉自己不能有丝毫的唯心主义观念,所以从来不相信做梦会有什么超观实的意义。但是,从惊醒过来的一瞬间起,他就从意识深处相信这不是个一般的梦。这个梦有现实的意义。这是一个警告,不过它不来自任何超自然的神祗,而是来自他的直觉,一种他还没有想透、但却感觉到了的危险。他不应该、也不能漠视这个警告。但是,要躲开这个危险,光靠直觉是远远不够的;他得把它想透。
  于是他不断在〃复习〃时不由自主地分神去想这个谜。它真地像个谜;怎么也想不透。思路向四面八方延伸,每条线索都没有尽头,不是没有答案,就是答案仍是个介于肯定与否定之间的困惑。有一次他想得比较抽象:他感到自己的行动缺乏自主性,他的选择往往实际上是被别人暗中支配的,可是细细想来,又想不出有多少重大的事真是屈从于别人的意志而行的。实际上他一向很注意这个,比如核心组让他写篇什么文章;如果那观点不是他真心同意的,他总是断然拒绝。他在〃联司〃内部被有些人视为〃反对派〃,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可是想来想去,他又总感到没有把握。去〃红旗〃总部〃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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