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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短篇小说(第二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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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的婚姻之旅。在母亲的日记里,白鸽没有发现那位男医生的影子。也许母亲不
屑于记叙那个虚伪而怯弱的男人,这个巨大的空白,是母亲心头抹不去的伤痛。母
亲在她的日记里自伤自怜,却又坚强不屈。她在日记的扉页上写着:“和自己站在
一起。”

    一个遭受了灾难性打击,在世人面前名誉扫地的女人,她靠什么活下来呢?这
是白鸽最为困惑的问题。白鸽突然对过去感到后悔,她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母
亲的感情。少年的她真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孩子。在她那种年龄,她厌恶所有
不纯洁的人,哪怕是自己的母亲。

    医生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有点嫉妒你的母亲?

    这个说法让白鸽大吃一惊。她想起了罗素的话,贞洁的女人总是嫉妒那些不贞
洁的,并且没有受到惩罚的女人。母亲曾经那么光彩照人,她的身上仿佛洋溢着少
女般的青春活力。而自己,却总是毫无理由地郁郁寡欢。医生的话,倒要让她重新
认识自己。

    在医生的诊所里,白鸽突然沉默了,她感到内心所有的喧嚣远离了她,她在这
个世界面前伫立不语。时间将会带走她的烦恼吗?

    白鸽学的是计算机应用专业。她必须花很多时间和心力对付她的功课。特别是
刚开的离散数学,复杂的公式和抽象的理论真让她一筹莫展。课本中的概念也是千
奇百怪的,树啊,群啊,环啊,域啊,她的脑袋都要成为一锅粥了。她像一条鱼,
被现实的潮流冲到了岸边,她扑腾挣扎,她到哪里去寻找自己的海呢?当初选择这
个专业,真是一种自虐。白鸽坐在寝室临窗的桌前,看着敞开的课本,心猿意马。

    周末,白鸽回了家。父亲出差了,继母叶墨雨一人在家。叶墨雨比白鸽大七岁,
白鸽不知怎么称呼她。她们讲话很少,彼此都很矜持。白鸽拿了衣服,准备到母亲
那儿去,但叶墨雨说,就在这儿吃吧,我正好买了些菜。白鸽想,何不顺顺她的意
呢,就留了下来。叶墨雨还备了啤酒,两人边喝边聊。那天晚上,淅淅沥沥地下起
了雨,两人似乎都有些落寞。叶墨雨说,你越长越漂亮,像你妈。白鸽似乎有些感
动,她很久没有感动了。那么,你是不是很爱我的父亲呢?白鸽问。叶墨雨笑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对你说,我不相信爱情这个东西。就算有,也是不长久的。
我和你的父亲,怎么说呢?叶墨雨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我们是彼此需要。你的
父亲成熟,有较好的经济基础,在社会上有了一席之地。而且,对我也不坏,甚至
还很体贴。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呢?

    叶墨雨还告诉她,和母亲相好的那位医生死了,肝癌。白鸽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是他害了母亲,是他拆散了她的家庭。叶墨雨古怪地看了白鸽一眼,她说,人都很
不容易。

    叶墨雨买了几样熟菜,放在冰箱里,自己回娘家去了。她对白鸽说,希望她在
家里好好玩两天。白鸽在家里睡得昏天黑地。躺在床上,她思绪万千。她觉得母亲
真是自讨苦吃。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鸽决定去看一看母亲,她发现母亲明显地憔悴了。她很希望和母亲谈谈那位
医生,但母亲从不说起他。她们拉拉杂杂地说了一些学校的事,以及今后的打算。
白鸽说,我以后会改行的,我想写小说。

    回到学校,白鸽给心理医生打了一个电话。照理说,她不应该随便给他打电话,
他们只是职业关系。医生的时间,是要花钱买的。但是,他们为什么不能是朋友呢?
她不知该和他聊些什么。白鸽感到眼泪又要流下来了,她怎么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呢?
她想说,我能不能见一见你?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在感情和自尊之间,她总是选择
后者。女病人容易爱上她的男医生,就像女学生容易对她的老师有一些幻想一样。
白鸽爱上了她的医生吗?当然没有。很多时候,她有一种无处诉说的悲哀。她没有
知心朋友,对人怀着固执的怀疑态度。现在,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医生,他是一
个象征吗?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在一个无人的站台,她碰到了医生,他们沉默地站在那
里,她说,医生,我一直很想念你。医生迟疑了一会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没有恐惧,也没有激动,他的身上有一种让她愉快的气息。她说,医生,我很累。
说着,她就更紧地抱住了医生,好像生怕他会逃逸一般。医生轻拍她的脸,说,你
是个聪明的女孩,对吗?很多的人和事,都会有它的限制。她从他的怀里走了出来,
心里非常难过。医生说,你今天真美,你以后也会这样,是不是?你会遇到一个优
秀的男人。过了一会儿,医生突然不见了,她正要喊他,可是她已经醒了。

    白鸽躺在床上,有一种甜蜜的惆怅。梦中的她是一个多么富有激情的女孩子。
而生活中的她,却是失魂落魄的。哪一个她更为真实呢?医生是她虚拟的男人,她
对这个男人充满幻想与渴望。她长大了吗?

    白鸽总是午后去喝茶,那是一家僻静的咖啡屋。她要了一杯果汁,一盘水果。
她想起了母亲的日记,和自己站在一起,这是一句很有意味的话。

    但是现在,她却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她很想找人聊一聊。她想起了过去的朋友。
但他们在哪里呢?他们与她擦肩而过,他们与她毗邻而居,可是,近在咫尺,也如
同远在天涯。坐在无人的咖啡馆,她感到这个空间如此辽阔,还有荒凉和沧桑,她
抱着手臂,像抱着一个饥饿的孤儿。这时,她看见邻桌来了一个人,是心理医生!
生活有时就是这样充满戏剧性。他们同时看见了对方,同时向对方相视一笑。她看
见心理医生向她走了过来,他们又像往常一样,坐在相邻的椅子上。不同的是,他
们的角色好像有所改变。他们像一对相知很久的朋友,默默地喝茶,并不说话。有
时候,他们抬起头,彼此看着对方。白鸽看见医生将手放在了茶几上,那是一双白
皙的,修长的手,一双安抚破碎心灵的手,它让白鸽百感交集。医生说,我要去德
国留学,对你的治疗只能结束。或者,换一个医生。白鸽说,那么结束吧。她想什
么事都有结束的时候。

    他们同时离开了那间小屋。阳光依然明亮地普照大地,空气中浮动着花朵和青
草的气息,一只蝴蝶在草地上小憩。他执意要送她回教室。他们绕过了一片树林,
他揽住了她的肩头,吻了她的面颊和头发。然后,她离开,向教室走去。


                 尿罐

                                巴音博罗

    连群这两天一回家就看枝子的屁股。

    枝子是连群的媳妇。连群早上回来时,枝子正弯腰在热气腾腾的锅灶前攥汤子,
金黄金黄的苞米面汤条正均匀细腻地从枝子的指缝中窜出来,先在空中划出一道优
美的弧线,再一股脑激射进沸水锅里。空气中弥漫着酸乎乎的香气。

    枝子正忙活得头不抬眼不睁的,连群嬉皮笑脸凑上前,讪讪地叫一声:“枝子
……”

    枝子没吱声,枝子正一门心思攥汤子。

    “枝子。”连群又叫。

    “枝子呀!”连群的口气有些怪。

    枝子抬起头,深秋的晨阳柔亮地涂抹在她的吊眼梢上,侧面一瞅,就留下一弯
好看的虚影。枝子显然有些烦,就嗔他一眼,说:“去去去,没看人家正忙活哩。”

    枝子这么说,枝子的薄嘴唇就上下灵动起来。

    “枝子你过来一下么。”连群有点耍赖似的凑上去端住了枝子的腰,枝子的腰
在连群手里柔软着,枝子扎撒开沾满苞米面的手,一边随连群往里屋走,一边嚷嚷


    “连群你干啥么,大清早的你干啥么?”

    但连群并没干那事,连群嬉皮赖脸一下就褪下了枝子的裤子,连群在那张肥突
突结结实实的屁股蛋上啪地拍了一巴掌,便心满意足地说:“穿上吧。”就帮她提
上了。

    枝子半举着沾满面粉的双手,有些狼狈,像电影里投降的坏蛋一样,脸上就有
些恼。

    “连群你犯什么邪?”

    “我就想看看。”

    “你又不是没看过。”

    “我就想看看,看了心里就踏实了。”

    枝子觉着连群话里有话,枝子刚想说点什么,灶间漫过一股糊味,糟了,她转
身就跑,边跑边甩过来一句:

    “咋看屁股也是两瓣儿。”

    
    连群就想,屁股可不就是两瓣儿,屁股要是三瓣儿,那不就成兔子嘴了。想到
这儿就觉着有些好笑,他想不出三瓣儿屁股是个啥样。其实,枝子的屁股他心里可
记得牢棒着哩,哪里颜色深浅,哪里有颗痣他都一清二楚。刚结婚那会儿他一天看
三遍,那肥突突结实实的东西令他稀罕得了不得,恨不能一口咬下来。刚结婚那会
儿连群确实咬过几回。

    “女人的屁股真他妈馋人。”连群冷丁冒出这么一句。

    秋收一过,粮食入了仓,连群就和黑豆、六石、绑柱子去老古砬子拽枝柴。那
可是趟力气活儿。去的都是精壮男人,一人一天能拽三四百斤碗口多粗的枝柴。冬
天晨,白毛风一刮,山里冷得邪乎,全靠这些壮实枝柴烧炕。老古砬子的枝柴最抗
炼。

    但老古砬子绕脚,山高路险,都是原始生的密林子,还有狍子、狼、狐狸等野
兽,一个人就不敢轻易钻进去。大凡村里人农闲时进山,都是仨一帮俩一伙的,中
午还要带晌饭。

    连群带的晌饭是枝子蒸的白面花卷,又白又暄,夹着葱花儿、盐和花椒粉,样
子像牛粪,连群最爱吃啦。

    中午歇气儿时,四个人就都凑合到一起,把晌饭都贡出来,谁爱吃谁的就吃谁
的。他们四个是好朋友,唠嗑儿也就不分里外。南朝北国,想到啥就唠啥,但唠得
最多的还是女人。而且,一唠女人就都来了神气。“女人提神儿,”这是黑豆挂在
嘴边的嗑儿。

    “提神儿?还能像烟卷儿?”

    绑柱是个生瓜蛋——至今也没沾过女人,不像连群、黑豆、六石他们,都是娶
过老婆尝过荤的。绑柱遇到这嗑儿总是弄不懂,全凭想象,偏偏又不开窍,所以每
到这时,就像村里木匠铺的小学徒,一副毕恭毕敬的老实相。而连群他们就特得意,
连群他们常摆出师傅架子,牛皮哄哄显白道:“学着点儿。”一边说一边把绑柱支
使得滴溜转,一会儿递烟,一会儿下沟底舀水……偏偏那傻小子怎样使唤,都心甘
情愿乐颠颠的。

    “女人哪。”连群神叨叨地说,“你一捏她奶子,她就软了。”

    “软了?”绑柱子问。

    “软了。”连群说。

    “怎么就软了?”绑柱还是不懂。

    “软了就软了。”连群不耐烦,“你真笨。”

    有一次,黑豆说他头一次跟他媳妇睡觉,一宿弄了六回。“一开始不吭气,身
子绷得紧紧的,后来就好了,身子像面团儿,想怎么揉就怎么揉,一揉就叫了。”

    “叫了?”绑柱想,绑柱拼命想也想象不出叫的缘由,可是又不敢问,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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