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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周作人论日本-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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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白米饭要算是节日的特别供应了。每日吃米饭,还是这次战争以来的影响,因为主食配给,由于食粮不足输入外米,所以米麦混食,但这也是麦占八成,米只是二成罢了。    
    这是民间的情形如此,近来看到日本的大周刊,上面有些时髦的论调,主张吃面包,说吃米不好,于智慧有关,仿佛日本之不能及美国,便是因为吃三顿米饭的缘故。因此社会上发生两句时新的口号,叫做反米派和亲米派,因为日本把美国称作米国,所以这有一种双关的意义,表面似乎说是反美,实在乃是说反对吃米。报上又征求过人的意见,赞否不一,但是应征的人都是些坐汽车住洋房的朋友,也只代表得中层以上的人,至于以外的广大的老百姓,原来不在他们的眼里了。从前有个文人名田口卯吉,深恨日本肤色是黄的,曾主张戴西式礼帽,以为便显得脸白了,现在农民还在吃着麦粞饭,却叫他们用面包当饭了。晋惠帝说饥民何不食肉糜,似乎同一路道,不过那是低能的皇帝,所以听见田鸡叫也要问是为公为私,后来也传为笑柄。日本知识阶级容易受外国的影响,在语言文字上表现得很显明,战败后十年来的文章有些几乎读不懂,即如这里亲米反米的话,用得倒不晦涩,只是未免有点轻佻了。


第三部分果子与茶食

    中国称点心为茶食,日本则名为果子,普通又加添一个御字曰御果子。这本是女人说话的口气,但是现在已成通行的习惯,即茶饭亦称御茶御饭了。其实当初所谓果子即是说水果,古书《延喜式》(延喜年间所编,在中国唐末)里历举栗、柿、梨子、柑子等,后来模仿中国做米面的点心,名称还是照旧,只不过叫那些果物为“水果子”而已。中国式的点心大约做得很是不少,可是顶有名的乃是“八种唐果子”,根据《厨事类记》所列举的,是梅枝(即桃枝子,亦作梅子及桃子)、桂心、粘脐、、团喜、子、,都是照汉字音读的,写的字也很麻烦。除梅枝和桃枝不可考以外,据后人的记录大略可以知道,桂心是一种和有肉桂细末的点心,这肉桂乃是从中国输入的。粘脐乃是面粉所做,用油炸过,底平,上边洼下一点,像是人的肚脐,从前在南京当学生的时候,记得曾经买过,叫做金刚脐子,或者是它的后裔,不过乃是蒸的,却并非油炸罢了。据唐朝的《资暇录》里说,因为蕃中毕氏罗氏好食此味,故以为名,似乎说的有点牵强,总之是记音的字,那是无疑的了。据《类聚名物考》里所说,系用糯米粉所作,扁平形如煎饼,明初得《琵琶记》中说赵五娘因年荒,只供给舅姑米饭,自己独吃米糠所做的,大概却是与窝窝头相似吧。团喜即是佛经故事里常说的欢喜团,本来印度据《涅经》说是用酥面、蜜姜、胡椒、荜茇、蒲萄、胡桃诸物和合而成,中国未必能够照样地做,或者只是仿仿元宵一类的东西罢了。子是一种蒸饼,或者形作尖锥,《教坊记》里记苏五奴的话,所谓吃子亦醉,很是有名的故事。宋朝书里称焦,或曰宝糖,特为脆美,恐怕也是油炸的。,《倭名类聚抄》云,饼名,煎面作蝎虫形也,《齐民要术》里说用酥面油煎,然则亦是寒具之类。此外有饼馄饨等也是来自中国,却不算在八种唐果子之内,所以现在从略了。    
    自十二世纪起,日本由军人执政,经过了一个很大的变革,唐朝文化的影响渐以减退,但是佛教势力却仍是旺盛,而且似乎更是扩张开来了。自此以后直到近时为止,国民生活与文化差不多都受着这个影响,由华丽转向简素,由浓厚转向清淡,就饮食也是如此。用鸡鸭肉为馅的饼馄饨全然不见了,不必说是酥面乳酪,便是用油炸的寒具作风的吃食也没有了,这在八种唐果子里几乎都是一样的做法。说也奇怪,现今的日本点心差不多全不用油,这是很特殊的。但是它也并不是完全摆脱了中国的影响,可以举出几点来说。    
    日本点心里最大的一类乃是馒头,这在中国说应当说是包子才对,因为那种替代饭吃的实心馒头,在日本是没有的,它只是里边有馅,大约一个两三口吃的大小,看古代玩具吃馒头的小孩,手里拿着擘开的馒头,那里也是豆沙馅,没有什么鸡肉虾仁或是菜馅的。据说在十四世纪前半足利义政做着将军的时候,一个名叫林净因的中国人来到日本,开始做馒头,为盐濑馒头的始祖,一块招牌是足利将军给写的。林净因自称是林和靖,但是梅妻鹤子的人不曾听说他有子孙,所以或者是做《山家清供》的林洪一家也未可知吧。看他的名字像是出家的人,但是他有后裔在日本,开着馒头店,说是二十九世了。盐濑馒头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薄皮透明,个子很小,大概是故乡的“候口馒头”的一类吧。    
    馒头没有什么别的花样,馅也只用纯净细腻的豆沙,可是外边的皮可以有些变化,有如葛馒头和荞麦馒头,乃是用葛根粉与荞麦面做外皮的。不过此外有许多饼饵之类,似乎也可以归在这里,凡是用豆沙做馅,米粉做皮子的都是,虽然有种种美好的名字,这里为的说来太嗦了,所以不再列举。    
    其次是煎饼类,这是极普通的一种食品,无论什么人都爱吃的。其所谓煎实在乃是烘烤,用米粉和水,加上盐或是糖,摊成方圆大小各片,在火上烘成,或者流入有花纹的铁夹内,大形者有屋瓦那么大小,称曰瓦煎饼,吃时须用木槌敲碎吃,一个人也吃不了一片。也有小的像半截小指,那就是另外一种名称叫作“雹子”了。在馒头与煎饼之间还有一种东西,也是极普通的,日本名“最中”,意译是中天的月亮,乃是用糯米粉烘成薄皮,与中国做蛋卷法相同,四周略高,两片相合,中装豆沙,样子很像是月亮。北京茶食有茯苓饼,仿佛意思相同,但是里边的百果仁太是复杂,有点吃五仁月饼的感觉了。    
    第三类是羊羹,用中国话说是“豆沙糕”。据说它的来源也是中国,从前上田恭辅说这是模仿中国古代的羊肝饼的,但日本羊羹店的传说,则是说由于看见羊肉冻子而想到的,似乎后说未免牵强一点,虽然从字面上看是对的。当初只是一种紫黑色的糕,后来加以改良,用小豆和糖做材料,制成了蒸羊羹,到了十七世纪后半从石花菜提炼洋菜成功了,就用了洋菜改作炼羊羹,因为这店是一四六一年就有了的,所以说是创业有五百年了。以历史年代的久远来说,它和馒头是可以媲美的。馒头在中国一直存在着,羊羹则是没有了,但在这近几年中却又开始移植过来,在北京有个娶了一个日本点心店的姑娘的人,便来仿制,也相当盛行,但是在日本羊羹的原料是限于豆类,虽然也有栗子柿子,似乎都不甚适宜,中国的则有奶油可可等花样,而且加入果子露,变得过于复杂,失掉了原来的纯粹的风味了。    
    第四类是落雁,中国可以说是炒米糕,不过它的材料不是炒米乃是炒麦面罢了。据说这名称乃是因了“长生殿”这种点心而起的,“长生殿”是一种长方形的模仿中国古墨的样式,用炒麦粉装在木模子里印成的点心,白色的上面撒有几粒黑芝麻,后水尾天皇见了说道,这好像是稻田的落雁,后来就以此为名了。其实这两个字恐怕还是外国话的音译,因为朱舜水在日本所写的文章里面,称它为软落甘,明清杂书记松子海的做法,这里三个名字大概就是一个东西吧。此外还有一种食品,汉字写作,俗语叫做米花糖,系用糯米或小米蒸过,俟干燥加入糖稀拌炒而成。此外或者也还有什么可谈的,但今悉从略了。    
    日本的点心从全体上看来,或者是佛教上来的影响吧,大抵是由华丽转向简素,由浓厚转向清淡,所以一般是不用荤腥,也绝少用油,就是像中国点心的那种起酥翻毛的皮也是绝没有了。这是它的一种特色。但是自从维新以后这种情形也逐渐变化了,随着牛肉猪肉的盛行,西洋点心也逐渐侵入,风月堂首先创制“红叶山”,是一种日本式名字的洋式点心,茶褐色径一寸的半圆形,中间有奶油的鸡蛋糕,这是在明治的末期的事情,只是个起头,到了现在是嚼口香糖,喝可口可乐的别一个时代了。——我在上边只说了“果子”一边,没有说及茶食,但是看了上面的文章,也可以得到一个比较吧,所以我说不说也是没有关系吧。


第三部分陆奥地方的粗点心

    粗点心这句话是日本文的译语,它的原文是驮果子,在日本儿童听来却是听惯了的熟语,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密之感。这个驮字本来是驮负东西的意思,因为雌马以及劣马不能上战场,只配驮货之用,所以用作劣等的意思用,如不好的作品也称为驮作。但是这驮果子虽然做得粗糙,比不上贵人茶客所吃的上等细巧点心,却是专门供给小孩的,平常手里捏着几个有眼铜钱,就可以买两个来吃,所以可说是儿童的恩物,和玩具(我们乡下称作耍货,俗语却叫嬉家生,读若平上平三声)是同一性质。但是这在别一方面,又是老百姓的食品,据说这是在日本东北地方,就是在宫城、福岛、山形、秋田、青森和岩平诸县,最为发达,原因是地方偏僻,气候寒冷,生活困难,冬季很长,每天除眠食以外没有娱乐,所以只好用了粗粮和糖稀,想尽办法做些经吃耐饥的食品,供给这个需要,这就是粗点心发达的大原因。但是在明治前半期,因了军国主义政治的影响,受到一种严重的打击,政府颁行苛刻的“果子税则”,对于用砂糖的点心征取五分的税,这使粗细点心都受到了致命的损害。当时有人要求废止这税,曾说:    
    “不晓得是谁想出来的,等于一种恶戏,来妨害实业界的发达进步,特别是果子税则颇多疑义,真是太把点心业看得好欺侮了。很小的一所茶棚,或是一个可怜的老太婆,在拖鞋草鞋之外带买一点小孩的粗点心,一天里的买卖没有超过一角钱。从这样的有如风前的烛的人,也要征收每月一元有余的税金,可谓不择手段的冷血汉了。”这税则开始于明治十八年(一八八五),一直维持了十多年,经过好些请愿运动,这才废止了。    
    石桥幸作是仙台市舟丁桥头的石桥屋点心店的主人,专卖驮果子,前年曾发心作驮果子巡礼,走遍全国,访问驮果子的现状,做有两本书,叫做《驮果子的故乡》和《陆奥的驮果子》,便是这里所说的那一册。里边记各地现有的粗点心的做法等,今不细述,但择译其一节于下,题目是《骗骗女孩子的专称寺》,乃是属于山形县的。    
    我一个人嘴里叨念道,我的驮果子巡礼今年且以此为止吧,已经到了曾游的山形来了。这回已没有那样的感慨了,但是莫名其妙的总记念着专称寺(在山形市寺町)念佛会。在我心里想着的是过去搜集专称寺的“饴糖的马儿”的事,现在便是把眼睛张得像碟子那么大,也看不到饴糖的马儿了。就是那些从烟草袋里掏出夹杂着烟末的一分铜货来,把那马儿两匹两匹地买去的老大爷老大娘的脸也都看不见了。    
    今天是专称寺念佛会的逮夜(原为人死后荼毗的前夜,凡宗教仪式正日的前夜亦称此,诸人彻夜念佛)的日子,男女老幼都手里拿着念珠,在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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