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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太阳发芽-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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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督办大人对我太好啦。”    
      “我也跟着沾光呀,我还是第一次坐督办的专车。”    
      小汽车朝迪化方向开去。阿连阔夫发现不对劲,蒋师长说:“不要紧张,督办大人宴请你,亲自为你饯行。”    
      督办老汉还是老样子,蔫不拉叽和和气气,不停地劝酒不停地夹菜,让他多吃吃好,上路的人一定要吃好。快要吃好的时候,督办老汉很抱歉地说有紧急公务要办,提前离开。吃到最后,陪宴的官员都走了,只剩下两个仆人两个卫兵。阿连阔夫咆哮如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没人拦他,他很容易冲到院子里,很宽敞的一座中国式大院。大门紧锁。他奔蹿了两小时,嗓子也哑了。卫兵和仆人跟看怪兽一样看他。等他安静下来,仆人就端上一大盘吃的,有肉有汤有面包有鱼子酱全是俄式饭菜。迪化有的是白俄名厨。仆人叫他老毛子,他一愣:“你敢侮辱我?”    
      “大家都这么叫。”    
      阿连阔夫发现这称呼没什么不好,就跟中国人叫老张老李老王一样,他也就接受了。平心而论,伙食不错,拿到俄罗斯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流的。仆人告诉他:这是给沙皇做过饭的御厨,十月革命后流亡中国,督办高薪聘请,北京来的中央大员才有这种待遇。    
      美味佳肴消解了他对督办的不满,可消解不了他的雄心壮志。他雄壮高亢的歌声传到高墙以外,传到督办老汉耳朵里。督办老汉说:“阿将军太寂寞。”督办吩咐手下去找迪化最好的歌女,一定要没开苞的原装货。督办舍得花钱,只要把阿将军哄上床就行。    
      两名迪化最优秀的歌女住进阿连阔夫的房间。她们从十岁开始就接受专业训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在西域,又精通胡人歌舞,气质高雅聪明伶俐。她们很看重这个机会,出山第一炮就是俄罗斯的前朝驸马,她们仿佛回到《隋唐演义》《薛仁贵征西》的传说里,她们不是胡女,可西域历史上演义过多少部落公主与中原白袍将军的爱情故事!她们一下子被浪漫的气氛所包围。她们慷慨激昂住进俄国驸马的房间。    
      阿连阔夫待她们很客气,绝对的绅士做派,谈吐文雅,视女性为神明。她们使出所有的招数,也拨不动阿连阔夫那颗凡心。她们很伤心地发现,绵延数千年的青楼媚术也有失效的时候。那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后了,阳光照进大院,照进房间,照到两女一男的身上,男的打地铺,女的占高床,阳光是清晨的阳光,有一股处子的气息,就像雪山沟里吹来的带着牧草清香的小风。两个歌女大梦初醒,好像睡了好几千年,她们惊讶得说不出话,她们就像刚出娘胎的娃娃,眼神娇嫩,一尘不染。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她们不相信她们这样的人会有这样一双眼睛,她们就捂上眼睛,捂了很久很久。阿连阔夫洗刷完毕,她们还捂着不动。阿连阔夫出去锻炼身体。他每天出操,风雨无阻,跑步,打洋拳,做体操,睡前还要在房子里做一百下俯卧撑,这种习惯从少年时代一直保持至今,戎马倥偬也不间断。阿连阔夫出操回来,两个美人还捂着脸,他喊她们吃饭。他已经学会了简单的汉语,世界上最艰难的一种语言感染了他,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他会法语和德语,完全是社交和军事上的需要。他需要汉语吗?命运把他抛到异国他乡,命运让他走进汉语。当然了,他的汉语很生硬,他用很生硬的汉语叫两位女士吃饭,她们一动不动,她们的手指缝渗出泪水,跟石头缝里的泉水一样亮晶晶的。    
      “你们病了?”    
      她们松开手,阿连阔夫被这两张生气勃勃天真纯洁的面孔震住了:“太美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她们羞涩地笑笑,跟着阿连阔夫去吃饭。    
      吃过饭,她们收拾东西跟阿连阔夫告别,阿连阔夫再次为她们的美丽而赞叹不已。    
      她们没有去督办公署,也没有去原来的歌楼。她们一个去了伊犁,另一个呆在迪化北郊偏僻的小巷子里,她们嫁给普普通通的男人做了良家妇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库兰第五次中国之行(2)

    在迪化人的传说里,这两个歌女砸了牌子,无脸见人,躲起来了。“老毛子都看不上,她们还想挣钱?”大家为她们过早地结束皮肉生涯而惋惜。    
      阿连阔夫雄心不减。督办老汉来看过他一回,劝他。    
      “到中国来的俄罗斯人都过上了好日子,你这是何苦呢?布尔什维克很激烈,你也很激烈,太激烈不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不能太激烈。”    
      “放我出去,我要自由。”    
      “你平和下来我就放你,爱激动的人不能享受太多的自由。”    
      督办老汉给阿连阔夫介绍一种邪方子,老汉从怀里掏出一枚黑乎乎的丸药,阿连阔夫叫起来:“毒,毒,这是毒!”    
      “吃一点点莫事。”    
      “英国人给你们中国人吃这个,我不吃这个。”    
      “英国人嫌我们中国人火气大不听他们调遣,他们就用这个败我们的火,那是害我们。我老汉不害你,我老汉败你火是为你娃好,叫你娃安安心心过日子。”    
      阿连阔夫不顾一切以头撞墙:“毒,毒,我不吃毒!”    
      督办老汉就不再难为他。督办老汉走到外边长出一口气:“这挨球的,治你的病哩好像挨刀子哩,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迟早得放出去,把病人放出去不仁不义呀。”    
      早晚都是阿连阔夫喜欢喝的红茶,茶水苦涩提神,他越喝越精神,一拳能把墙砸个窟窿。精神一过去就呵欠连天,躺下就不想起来。阿连阔夫就这样放弃了出操,迷迷糊糊老是睡不够,半中午吃早饭,吃饭也打呵欠,晚上要加一床被子。一大早嚷嚷着要看医生。病得不轻,跟产妇一样嗯嗯哼哼。医生过来听听心脏,量量体温。“知道有病就好。”    
      吃了药还老是哼哼,就喊仆人:“救救我,救救我。”仆人端来大烟和烟枪,阿连阔夫两眼放光,不用教,无师自通,抓起来就抽,抽着抽着就嗯嗯哼哼。仆人就笑:人难受嗯嗯哼哼,舒服起来也嗯嗯哼哼。    
      普尔热瓦尔斯基在西伯利亚总督府看到圣彼得堡以及欧洲各国的报纸,要闻版全是普尔热瓦尔斯基野马。在他之后,德国马戏团组织探险队深入蒙古大碛,捕获五十匹野马驹。当然是普尔热瓦尔斯基的经验,数匹快马连续追赶。五十匹马驹运到欧洲只活二十八匹。    
      “他们在侮辱我,以我的名字命名的野马是学术界的大发现,他们把它弄到马戏团,摆到动物园。”普尔热瓦尔斯基敲打报纸,“普尔热瓦尔斯基,全是普尔热瓦尔斯基,展览动物还是展览我?”    
      “这确实不像话,可要比起您的成功,这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总督大人特意举办舞会,这在荒凉遥远的西伯利亚是极为罕见的,女宾都是军官们的夫人。他很感激总督大人,可他心里的怒气难以平息。    
      探险队都是老队员,大家拥抱在一起,比战友的情谊还要浓烈,简直就像亲兄弟。    
      他们绕开伤心的蒙古大碛到达藏北,藏民们骑着矮小的藏马跑过来,他们把俄国人当怪物。哥萨克们议论纷纷:“他们参观我们来啦。”“他们把我们当马戏团。”    
      普尔热瓦尔斯基一下子明白了此行的目的,也明白了所有探险活动的真正含义,他大吼一声:“射击,全速射击!”他手里的枪先响起来,长枪短枪一齐响。平常他只佩左轮手枪,这回不知为什么挎了一枝马枪,只有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才有徒手使长枪的本领,他露出这个绝招儿,大家备受鼓舞,疯狂射击。欢乐中的藏民一下被打懵了,倒下一大片,后边的人才想起逃命,可惜已经晚了,冲过来的哥萨克兵一阵猛砍把他们砍得一个不剩,大地一下子升高了,几乎挨上了苍穹,这些人好像是被天空大地压扁了。这是哥萨克见到的第一批藏民,连话都没说一句,老远只看个大概就躺下不动啦。    
      一个哥萨克从马上弯下身子,他大声告诉大家:“藏民很矮,是中国人里最矮的。”他拨一具尸体,他问普尔热瓦尔斯基要不要带一个:“大人,藏民很特别,可以做标本。”大人告诉他:彼得缔造的俄罗斯帝国还要发展壮大,不管藏人蒙古人还是汉人,迟早要生活在伟大的俄罗斯帝国。“我明白啦大人。”小伙子高高兴兴追上大家。    
      这里的飞禽走兽跟藏人一样毫无防备心理,鸟儿会落到哥萨克的肩膀上,羚羊会冲到马队里,它们把哥萨克当成自己的同类,哥萨克感到很惊奇:“他们就像在教堂里。”藏北高原辽阔平坦静穆辉煌。“这里跟我们俄罗斯不一样,天地山川湖泊就是他们的教堂。”大家醒悟的一刹那间,身上的枪中了魔似的到了手上,很嘹亮地响起来,飞禽走兽仿佛听到喇嘛寺里悠扬的法号,一下子沉浸在金碧辉煌的佛光里,安详而神秘,中弹的身体跳几下,眼神绝对是宁静的,跟湖水一样。哥萨克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多猎物,光吃内脏都吃不完,好多猎物没开膛就扔掉了。    
      普尔热瓦尔斯基掏出一大堆腰子,他还在掏,哥萨克兵提醒他:“大人,咱们吃不了这么多。”他才停下来。    
      


库兰第五次中国之行(3)

    半夜,大家听见怪兽可怕的叫声,跑过来救大人。大人浑身发抖,嘴里呜哩哇啦乱叫,等他平静下来,大家告诉他:“大人,你跟藏人说的话一模一样。”“不是藏语,是喇嘛念的经。”年长的哥萨克在布里亚特地区呆过,知道一些布里亚特人鞑靼人的邪术:“大人,我们赶快往回撤,你中了大喇嘛的咒语啦。”“赶快找喇嘛,喇嘛能解咒语。”“大人怎么能中邪呀?”“我们冒犯了他们的神灵。”    
      他们千方百计用牛肉干饼干面包引诱飞禽走兽,动物们都躲开了。    
      “它们认下我们了。”    
      “再走走,前边的动物不认识我们。”    
      走好几百公里,到了山地,山地的动物依然如故。    
      “它们通了消息,把咱们全认下啦。”    
      藏民躲得更远,连寺庙也是空的,好在藏民走得匆忙,生活用品一样不缺,哥萨克们吃饱喝足,急忙走人。他们再也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普尔热瓦尔斯基吼叫不断,病情没有丝毫转机。他的军人气质帮了大忙。病只在晚上发作,晚上人的抵抗力差,白天就好多了,他可以咬紧牙关控制自己。他知道这种自制力不会持续太久。他脑子特别清楚就不是个好兆头,这是大混乱的先兆。他心底升腾起一股苍凉和悲壮。他平生第一次湿了眼睛,他告诉他的哥萨克们:“从第一次探险来到中国,我就想到藏区到拉萨,去看看布达拉宫辉煌的金顶,我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如此痴迷于西藏,命运是不可知的。”情同父子的哥萨克全都俯在地上,多少风霜雨雪的冒险岁月,他们抬也要把伟大的普尔热瓦尔斯基抬到拉萨去。    
      他们就这样穿越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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