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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557-父亲嫌疑人-第24章

小说: 2557-父亲嫌疑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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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大院门,陈小燕问:你跟谁走?    
    我冲她摆摆手,坐上美眉的摩托车后座搂着她后腰走了。    
    吉他在我肩上背着,那张卖唱的募捐告示我顺手一丢像只大白鸟飞到寒冷的夜空里。


第四部分阎王殿里没看到真正的生死簿(1)

    联合会摘牌子终成定局,高速路当仁不让穿过文化大院也是早晚的事情。    
    换届上台半年多的孙武高勇一班人成了留守内阁,亏得他们手段高超智谋不凡,争来了分阶段消散联合会的方案。第一阶段先裁员一半让社会消化,余下一半待明年春天高速路动工前迁移它处,再逐步分流。据说如此这般裁冗留精或许有可能死灰复燃东山再起,把死刑立即执行改为缓期,是孙武高勇深谋远虑的大手笔。    
    裁员一半又是分批公布,第一批里就有我母亲田岚。    
    既是甩掉垂危病号的医疗负担,也是惩治内贼申明大义。    
    母亲过去受她跳护城河的老子株连,现在受她惹事生非的杂种儿子牵连。她一直自以为是文化大院的人,这下被斩草除根了。文化大院在灭亡前除掉田岚,我母亲在还活着时告别文化大院,相得了断。    
    冰天冻地里我不再守母亲的窝了,把光明居住了半年多的两居室一搬而空。搬家那天不少人冷眼相看,我押着搬家公司的大货车吆上喝下地开走,既是耀武扬威也是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我到医院没告诉母亲她被裁员,也没说家里的玻璃窗早碎得南北大通风。我只说文化大院要摘牌拆迁,咱们先搬出来主动。她要出院了我接她到租下的新房住,又能彼此厮守。母亲听说文化大院早晚会夷为平地两眼发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    
    我没想到我和文化大院的故事还没完。    
    远在天涯海角的阿囡意想不到出现。    
    还是那张娃娃气的胖圆脸,只不过比半年前显得老气了一些。我们还来不及说别的,她说她爹阎老家伙要见我,我推说有事不想去。    
    阿囡说:他快不行了,说有重要话要和你讲。    
    我一下僵在那里,好像面临自己的死刑宣判。    
    我像进阎王殿一样小心迈进阎家门。听说他执意死在家里,不进医院。他的卧室早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和医疗器械装填成病房,吴姨阎小强都守在床边,还有一个在美国留学的儿子阎小楷白皙着一张架眼镜的瘦脸。见我进来,吴姨立刻迎上来,告我阎老家伙有话对我单独讲。    
    阎老家伙躺在床上闭着眼,微微抬手示意我到床边坐下。    
    又摆了摆手,吴姨便同一家人退出了。    
    我杂种阿男的故事到此该十分险要,但我在床边坐下后,一直听到的是阎老家伙困难的喘气。两三个医生护士在一旁观察着连在老家伙身上的各种管子和仪表,不明白我是阎老家伙什么重要遗嘱的托付人。    
    阎老家伙终于眯缝开眼和我含混不清地讲话了。    
    他摸着我的手说:你的父亲你可能不知道,就在我们大院里。


第四部分阎王殿里没看到真正的生死簿(2)

    我满身神经像刺猬一样乍了起来,他又闭了眼声音模糊地说:第一可能孙。好像睡着了一样停了一阵又说:第二可能高。又停了好久像梦话一样说:第三可能陈。他微睁开眼挺慈祥又抱歉地露出一丝笑:往下是谁就不好说了。    
    而后闭上眼拍拍我的手,意思是你好生为之。    
    过了一会儿医生护士忙乱起来,吴姨领着一家人又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戴黑边眼镜的龙向光。我和他们交换场地到客厅坐下。    
    阎王殿里我并没看到真正的生死簿。我被如此隆重地招来,还等于什么明白话都没听到。我不怀疑人将死其言也善,但又费解地多了一想,老家伙对我如此临终遗言大概为了安慰自己的灵魂,免去别人的债务施宽恕比不上还清自己的欠债更超度。    
    他的话对我没任何实际意义,只是把我不愿再纠缠的问题又翻腾起来。    
    我在麻木不仁中想到阎老家伙正好为文化大院殉葬。    
    老家伙那本在图书节上没卖动的自选集在茶几上放着,很像秋天最后一片落叶标明一岁一枯荣。    
    卧房里响起哭喊声,龙向光拄着拐棍神色黯然地出来了。他在我面前坐下听了一会儿卧室里的哭喊,眨着眼声音沙哑地问:阎老临终前和你谈话了?我沉默着没有否认。龙向光又困难了好一会儿,把他接着要问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一声长叹吐出来,好像说人活一生都不容易。    
    哭喊声慢慢平息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拥着母亲吴姨走了出来,吴姨还在哭,阿囡脸上还挂着泪。过了一会儿,孙武肃穆着国字脸高勇迈着大猩猩的步伐陈雅虎一脸哀容地来了,他们先到卧房里看了看,又出来与家人坐在客厅里。    
    他们来看望是应该的,说什么话也是应该的。    
    惟独对我先入为主地坐在客厅里感到奇怪。吴姨告诉他们,阎老家伙临终前有话单独和我讲。    
    屋里的空气一下扭曲了。    
    一个父亲嫌疑人死去,另几个父亲嫌疑人看我的目光让我毛骨悚然。


第四部分姜子牙祭起番天印打着谁是谁(1)

    一场大雪覆盖天下。一个人的死亡成全了我又一个行为艺术。    
    这次死去的是母亲田岚。我的父亲嫌疑人阎老家伙死时冬天照常刮着干冷的风。母亲死了,大雪在我放眼所及的地方披了素装。    
    老天爷赏罚不当糊涂了几十年又有了公平心。    
    母亲临终前我曾问她有何不宽恕的抱怨?她两眼茫然。问她有何宽恕和原谅?她也没有反应。可怜的女人一辈子不知谁对不起她,临死无可宽恕无可不宽恕,真是死得贫乏。从她含混不清的声音中我只猜到她遗嘱不要动她的旧木箱,而后撒手人寰。    
    我却要将那些欠债人鞭赶到亡灵前献出赎罪的纪念。    
    我在文化大院张贴讣告,通告了母亲田岚的死亡。讣告说我母亲生在文化大院活在文化大院几十年来小心谨慎逆来顺受,没伤害过人只受过伤害当然也受过很多人恩惠。其生前好友历年同事不忘过去同舟共济决定参加告别仪式者,请与阿男联系。    
    死人比活人厉害。死了人就有点仗着阎王殿的势力不让人。我踏着厚雪在大礼堂前宣传栏上张贴讣告,过往的人都收了刮我的冷眼噤若寒蝉。    
    死是债务关系错乱的人世上最大的理。    
    告别仪式前一天,我看了出席告别仪式的名单,只是几个多年和母亲一起嚼舌头的老姊妹,还有鹤立鸡群的一位,龙向光。看着他送的花圈,我又多了一点对他的宽谅。另几位父亲嫌疑人孙武高勇陈雅虎都没送花圈,也没说来。真要撇开他们当年和我母亲的债孽关系,这几位好赖还风云着的人物确实没必要屈尊就下,参加已被裁员的图书管理员的死亡仪式。    
    联合会公事公办送个花圈,就算了了几位留守内阁的事。    
    他们的女儿都是死者儿子我阿男的好友,阿囡孙薇薇陈小燕不时过来帮我料理,高倩也打电话表示慰问。    
    我却知道坏事可以株连好心不能代替。    
    她们是她们,不能代替她们的父亲。    
    我告诉孙薇薇:母亲留下一些文字资料,记录了她当年和孙武的来往,这是她一生保守的秘密,我有可能在告别仪式那天当面交给孙武。他若不去,我就另行处理了。孙薇薇很是惊讶。我把同样的意思对陈小燕讲了,小妖精一下明白过来,说:我转告他。我对高倩讲了以后,高倩在电话里说:为什么不直接和我父亲讲?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转告。    
    当天三位父亲嫌疑人分别送了花圈,还都表示将会参加告别仪式。    
    孙武在电话里还显得至亲至近,说他这两天忙联合会缩编忙得马踩车。还说:我和你母亲过去同班同学同村插队,又这么多年在一个单位工作,她的遗体告别仪式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对这世态炎凉人情世故发出狗崽子的冷笑。    
    俗话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先理后兵刀子不搁脖子上不服软又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你们早干吗去了?    
    这年头的债真是能不还就不还不逼不还逼不狠还是不还。    
    母亲田岚那只旧木箱我打开了,我像踏进雷区一样小心翼翼。箱子很空,放着些她年轻时的衣物,有一身少先队的蓝裙子白衬衫,一条红领巾,有一条大概是她插队时围过的红围巾,上边还别着几个伟人纪念章。还有一些物品很私人历史,属于母亲秘密的外围。    
    秘密的核心是埋在箱底的小黄书包。    
    小黄书包上有个五角星,里边有两三本日记,一些书信照片,似乎还有些软的硬的小物品。我没有动。母亲活着时没对我开放的秘密死了也该随她而去,子女不该继承家长的隐私,这是一条至高无上的继承法。    
    我只不过要像英雄举着炸药包一样举起这个小黄书包,教训一下那些不够人性的人。又像姜子牙祭起番天印,打着谁是谁。    
    遗体告别仪式在医院的告别室进行,母亲的遗体覆盖着雪白的床单,枕边放着鲜花,四周倚墙立着一些花圈,正面挂着母亲的遗照,这些都不用说。    
    


第四部分姜子牙祭起番天印打着谁是谁(2)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她枕边放着的小黄书包。    
    葫芦院的老木和尚夏天宝都来了,美眉也来了,文化大院的阿囡孙薇薇陈小燕来了,高倩也来了。他们都知道了小黄书包藏着母亲一生的秘密。母亲那几位家长里短的热乎姊妹也来了,她们先是惊奇,后来也知道了小黄书包的特别意义。这种神秘气氛待到龙向光孙武高勇陈雅虎几个父亲嫌疑人到来后,也便笼罩了他们。    
    我杂种阿男不能算不孝。戴了黑袖章放了哀乐,给每位来宾分了白花别在胸前。然后众人排成队伍肃穆进入告别室,环绕母亲的遗体缓转一圈。    
    我还站在那里俗套地接受了每个人依次的握手慰问。    
    孙武端着沉重的国字脸握完我的手过去了。高勇握完我的手过去了。陈雅虎握完我的手过去了。龙向光握完我的手过去了。他们都没有忘记哀痛告别地凝望我的母亲,小黄书包一定像炸药包在他们眼里放着爆炸的锯齿光。    
    所有人转完一圈都出去了。    
    我把纪念母亲的行为艺术推向高潮。    
    我对围站的人群说:现在有一件事,我阿男幼稚无知经验不足,征求大家意见。我看到几位父亲嫌疑人各怀鬼胎神色不安,就知道他们在等一个躲不开的宣判。我说:那个小黄书包里放着我母亲田岚珍藏的秘密,其中不少资料涉及到和在场某些人的交往历史。现在有两种方案。一种,我在大家的支持下打开小黄书包,把资料一一过目,将有关不同人的文字分别交给不同人,以留纪念。另一种方案,可能是我母亲临终前神志不清的糊涂方案,她要带着她的秘密离开世界,与她的遗体一起火化。    
    此时的气氛自然十分不平常,高倩看看我又看看她父亲高勇,孙薇薇看看我也看看她的父亲孙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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