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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阅读的年轮-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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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以“术”代“道”、以“术”害“道”的理由。杨度早在《新佛教论答梅光羲君》文中就说:“求神不必心觉,学佛不必神通”;“专尚神秘,一心求用,妄念滋多,实足害人,陷入左道”。    
    这些话,可视为对当下某种时风的针砭。    
    四    
    求“术”可能堕入左道,求“道”也未见得就十分保险,不是什么激光防伪标识。禅法是最重“道”的,主张克制人的物质欲望,净滤人的日常心绪,所谓清心寡欲,顺乎自然,“无念为本”。一般的看法,认为这涉嫌消极而且很难操作。人只要还活着和醒着,就会念念相续不断,如何“无”得了?人在入定时不视不闻惺惺寂寂的状态,无异于变相睡觉,一旦出定,一切如前,还是摆不脱现实欲念的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熊十力还对“无我”的说法提出过怀疑,认为这种说法与轮回业报之论自相矛盾:既然无我,就不必修行图报(《乾坤衍》广义)。业报的对象既然还是“我”,还被修行者暗暗牵挂,就无异于把“我”,大张旗鼓从前门送出,又让它蹑手蹑脚从后门返回,开除了还是留用,主人说到底还是有点割舍不下。    
    诘难总会是有的,禅师们并不十分在意。从理论上说,禅是弃小我得大我的过程。虚净绝不是枯寂,随缘绝不是退屈,“无”本身不可执,本身也是念,当然也要破除。到了“无无念”的境界,就是无不可为,反而积极进取,大雄无畏了——何士光也是这样看。“无念”的确义当为“无住”,即随时扫除纷扰欲念和僵固概念。六祖慧能教人以无念为宗,又说无念并非止念,且常诫人切莫断念(《坛经》)。三祖曾璨在《信心铭》中也曾给予圆说:“舍用求体,无体可求。去念觅心,无心可觅。”——从而给心体注入了积极用世的热能。    
    与这一原则相联系,佛理中至少还有三点值得人们注意:一是“菩提大愿”,佛决意普渡众生,众生不成佛我誓不成佛。二是“方便多门”,从佛者并不一定要出家,随处皆可证佛,甚至当官行商也无挂碍。三是“历劫修行”,佛法为世间法,大乘的修习恰恰是不可离开事功和实践,治世御侮,济乱扶危,皆为菩萨之所有事和应有义。    
    这样所说的禅,当然就不是古刹孤僧的形象了,倒有点像活跃凡间的革命义士和公益事业模范,表现出英风勃发热情洋溢自由活泼的生命状态。当然,禅门只是立了这样一个大致的路标,历来少有人对这一方面作充分的展开和推进,禅学也就终究吸纳不了多少政治学、经济学、军事学及自然科学,终究保持着更多的山林气味。积极进取这一条较难坐实。人们可以禅修身,但不容易以禅治世。尤其是碰上末世乱世,“无念”之体不管怎么奥妙也总有让人感觉不够用,或不合用。新文化运动中左翼的鲁迅,右翼的胡适,都对佛没有太多好感并终于弃之而去,便是自然的结局。在多艰多难的复杂人世,禅者假如在富贵荣华面前“无念”,诚然难得和可爱。但如果“无”得什么也不干,就成了专吃救济专吃施舍的寄生虫,没什么可心安理得的;虫害为烈时也少不了要唐武宗那样的人来一个强制劳改运动。对压迫者、侵略者、欺诈者误用“无念”,则可能表现出对人间疾苦一律装聋或袖手,以此为所谓超脱,其实是冷酷有疑,怯懦有疑,麻木有疑,失了真性情,与佛最根本的悲怀和宏愿背道而驰。    
    这是邪术的新款,是另一种走火入魔。    
    佛魔只在一念,一不小心就弄巧成拙。就大体而言,密宗更多体现了佛与道“用”的结合,习密容易失于“用”,执迷神秘之术;禅宗则更多体现了佛与道“体”的结合,习禅容易失于“体”,误用超脱之道。人们行舟远航,当以出世之虚心做入世之实事,提防心路上的暗礁和险滩。


第二部分佛魔一念间(3)

    五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具有革命意义的量子论,发现对物质的微观还原已到了尽头,亚原子层的粒子根本不能呈现运动规律,忽这忽那,忽生忽灭,如同佛法说的“亦有亦无”。它刚才还是硬梆梆的实在,顷刻之间就消失质量,没有位置,分身无数,成了“无”的幽灵。它是“有”的粒子又是“无”的波,可以分别观测到,但不能同时观测到。它到底是什么,取决于人们的观测手段,取决于人们要看什么和怎样去看。不难看出,这些说法与佛家论“心”(包括道家论“气”)不谋而合。人们没有理由不把它看成是一份迟到的检验报告,证实了东土经藏千百年前的远见。    
    佛学是精神学。精神的别名还有真如、元阳、灵魂、良知、心等等。精神是使人的肌骨血肉得以组织而且能够“活”起来的某种东西,也是人最可以区别于动物植物的某种东西——所谓人是万物之灵长。但多少年来,很难把精神说清楚。从佛者大多把精神看成是一种物质,至少是一种人们暂时还难以描述清楚的物质。如谈阿赖耶识一类时用“流转”、“识浪”等词,似乎在描述水态或气态。这种看法得到了大量气功现象的呼应。意念就是气,意到气到,可以明明白白在身体上表现出来,有气脉,有经络,有温度和力度。之所以不能用X光或电子显微镜捕捉到它,是因为它可能存在于更高维度的世界里而已。也许只要从量子论再往前走一步,人们就可以完全把握精神规律,像煎鸡蛋一样控制人心了。    
    在这一点上,很多唯物主义者确实是他们的同志,恩格斯就曾坚信,意识最终是可以用物理和化学方法证明为物质的。    
    这些揣度在得到实证之前,即便是一种非常益智的而且有些根据的揣度,似乎也不宜强加于人。洞悉物质奥秘的最后防线能否突破,全新形态的“物质”能否被发现,眼下没有十足理由一口说死。更重要的是,如果说精神只是一种物质的话,那么就如同鸡蛋,是中性的、物性的、不含情感和价值观的,人人都可以拥有和运用。这与人类的经验不大符合。在日常生活中,人们称所有洋洋得意之态都是“有精神”,显然将“精神”一词用作中性。但很多时候,人们把蝇营狗苟者的得意称为“精神堕落”,无意之间给“精神”一词又注入了褒义,为好人们所专有。提到“精神不灭”,人们只会想起耶稣、穆罕默德、孔子、贝多芬、哥白尼、谭嗣同、苏东坡、张志新……绝不会将其与贪佞小人联系起来。这样看,精神又不是人人都可以或者时时都可以拥有的。它可以在人心中浮现(良心发现);也可以隐灭(丧失灵魂)。它是意识、思维的价值表现并内含着价值趋力——趋近慈悲和智慧和美丽,即趋近大我,趋近佛。    
    佛的大我品格,与其说是人们的愿望,不如说是一种客观自然。与物理学家们的还原主义路线不同,心理学和生命学家们当今更多采用整体观。他们突然领悟:洞并不是空,而是环石的增生物。钢锯不是锯齿,而是多个锯齿组合起来的增生物。比起单个的蚂蚁来,蚁群更像是一个形状怪异可怖的大生物体,增生了任何单个蚂蚁都不可能有的智力和机能,足以承担浩大工程的建设(B。戴维斯:《上帝与新物理学》)。这就是整体大于部分之和。同理,单个的人如果独居荒岛或森林,只会退化成为完全的动物。只有组成群类之后,才会诞生精神——它来自组合、关系,或者叫作场一类不存在于空间的东西。    
    这样说意味着,人类的精神或灵魂就只有一个,是整体性的大我,由众生共有,随处显现,古今仁人智士只是它的亿万化身而已。这也意味着,灵魂确实可以不死的。不是说每个死者都魂游天际——对于人类这一个大生物体来说,个人的死亡就如同一个人身上每天都有的细胞陈谢,很难说一一都会留下灵魂。但只要人类未绝,人类的大心便不会熄灭。个人可以从此大灵大魂中承借来一部分受用,即所谓“熏习”;也可以发展创造,归还时“其影像直刻入此羯摩(即是灵魂——引者注)总体之中,永不消灭”。这是梁启超的话,他居然早已想到要把灵魂看成“总体”。    
    精神无形无相,流转于传说、书籍、博物馆、梦幻、电脑以及音乐会。假名《命运交响曲》时,贝多芬便犹在冥冥间永生,在聆听者的泪光和热血中复活。这就是整体论必然导致的一种图景,它可以启发我们理解精神的价值趋向性,理解为何各种神主都有大慈大宥之貌,为何各种心学都会张扬崇高的精神而不会教唆卑小的精神——如果那也叫“精神”的话。精神既来自整体,必然向心于整体,向心于整体的福祉,成为对全人类的终极关怀。    
    因此,“个人”的概念之外,还应该有个“群人”的概念。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所谓入魔,就是个人性浮现,只执利己、乐己、安己之心,难免狭促焦躁;所谓成佛,则是群人性浮现,利己利人、乐己乐人、安己安人,当下顿入物我一体善恶两消通今古纳天地的妙湛圆明境界。作为这种说法的进一步联想:还原论的精神,是分割化的微粒,是一种物料,可以被人私取,容易诱致个人的囿闭;整体论的精神,则是合和性的关系,是一种动量,只能参汇融与,总是激发着与天下万物感同身受的群人胸怀。    
    精神之谜远未破底。只是到目前为止,它可能是这样一个东西,既是还原论的也是整体论的,是佛和魔两面一体的东西,大我与小我都交结其中的东西。汉语中的“东西”真是一个好词。既东又西,对立统一,永远给我们具体辩证的暗示。


第二部分佛魔一念间(4)

    六    
    有这样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坦山和尚与一个小和尚在路上走着,看见一个女子过不了河。坦山把她抱过去了。小和尚后来忍不住问:你不是说出家人不能近女色吗?怎么刚才要那样做呢?坦山说:哦,你是说那个女人吗?我早把她放下了,你还把她一直抱着。小和尚听了以后,大愧。    
    事情就是这样。同是一个事物,看的角度不同,可以正邪迥异。同样一件事情,做的心态不同,也势必佛魔殊分。求“术”和求“道”都可以成佛,也都可以入魔,差别仅在一念,迷悟由人,自我立法,寸心所知。佛说“方便多门”,其实迷妄亦多门。佛从来不能教给人们一定之规——绝不像傻瓜照相机的说明书一样,越来越简单,一看便知照做就行。    
    世界上最精微最圆通最接近终极的哲学,往往是最缺乏操作定规且最容易用错的哲学,一旦让它从经院走入社会,风险总是影随着公益,令有识之士感情非常复杂。而且从根本上说,连谈一谈它都是让人踌躇的。精神几乎不应是一种什么观念什么理论,更不是一些什么术语——不管是用佛学的符号系统还是用其他学派的符号系统。这些充其量只是谈论精神时一些临时借口,无须固守和留恋,无须有什么仇异和独尊,否则就必是来路不正居心不端。禅宗是明白“观念非精神”的,所以从来慎言,在重视观念的同时,又不把观念革新观念深化之类壮举太当回事。所谓“不立文字”,“随说随扫”,“说出来的不是禅”。《金刚经》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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