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网络杂集电子书 > 大地之灯 >

第28章

大地之灯-第28章

小说: 大地之灯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都耐心地陪伴着她,寸步不离。
  简生开车穿越大半个通城,把一家人载回家。
  卡桑坐在车后座上,频频回头望,可是除了一道道犀利的车灯打在脸上,她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是夜色之下的北京,夏日末尾的燥热尚未褪尽,城市于火树银花纸醉金迷的照耀中呈现出一杯红酒一样的酽酽色泽,在川流不息的宝马香车与辐聚辄散的人流中,四处散落着灯火通明的独属于城市的妖娆,烘托出与一座曾经举目皆是画栋流丹,佩玉鸣鸾的古都相承而又相悖的无限繁华。仿佛一艘巨大的承载着歌舞升平亭台楼榭的龙舟,逐渐沉没在粘稠浓郁的靡靡夜色之中,不复回升。
  她深刻记得这城市的庞大与孤独。一个陡然需要自己面对的全新的世界。心情陡然惴惴不安起来。
  回到他们的家里,辛和给卡桑洗澡洗头,给她换上新买的睡衣。她的手碰触到孩子的时候都是小心轻柔的。她在卧室给卡桑梳头,在镜子中,她看着孩子那么纯朴而漂亮的一张脸。肤色的确是黝黑的,脸非常的瘦。眼睛明亮。四肢修长。
  她轻轻拥抱卡桑。捧着她的脸蛋,响亮地亲吻。卡桑,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一起生活了。
  女孩则羞涩而安静地朝她微笑。
  那天晚上,卡桑睡在辛和的身边。半夜她开始发低烧,头痛。辛和心里十分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简生略微皱眉。他说,明天一早带她去医院诊治。
  在医院,给出的诊断是醉氧症。
  医生告诉他们,很早之前就有迷信之说,高原女子到中原,必染痨疾。不无道理。在高原大气稀薄的地方长大,在海拔低的内地,一开始会不适,会表现出头昏无力,胸闷等症状。这跟内地人到了高原会有高原反应是一模一样的道理。加上北京环境不洁净,空气中细菌太多,孩子从小在清新的高原长大,对病菌抵抗能力低,因此会容易有感冒和发烧。需要长时间的适应,情况才会好转。你们需要好好照顾她。
  她来到城市的一段时间里,身体不太好。醉氧症一直有持续。他们小心照顾她的生活,在家里请了保姆,主持家务,料理饮食。又给卡桑请了家庭教师,教汉语。卡桑却是非常懂事和坚强的孩子,身体不舒服,从不娇嗲嗔唤,只是独自忍受。学汉语也很努力。
  他们商量,怕辛和的母亲不同意收养,所以先自作主张将法定收养手续办好,然后再带着她去见母亲。
  辛和把此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母亲的时候,心中有些忐忑。说起她的不幸身世,以及懂事坚强的性格,老人亦非常震惊和感动。母亲最后表示理解和接受。她只是和简生说一样的话:此事重大,希望是你们考虑成熟的结果。
  老人和蔼地抚摸卡桑怯生生的脸蛋。她那阳光一样发红的脸蛋,瘦而清晰的线条,黝黑而健康。明亮的大眼睛,深黑而蓬松的长长的头发,束成两束大辫子垂下来,穿着辛和给她买的别致的童装,非常引人注目的一个漂亮的异族的小孩。
  一切都是顺利的。这个人情稀薄的世界,他们都是内心至为善良的人。卡桑遇到他们,亦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辛和在高原创作的摄影作品被收录进了出版社的大型画册,然后又参加了联合摄影展,大获成功。在摄影展上,她的几十幅精心挑选出的杰出作品全部展出。画面中,人们看到那些最原始而动人的天地和生命。
  被暮色浸染成金色的大地上,低头食草的牛羊们的脊背驮起宁静的黄昏
  日月齐晖的深紫色高山上,一抹金色的旗云
  高高扬起的牧鞭,抽缺了挟在山垭口的忧郁的夕阳
  山风抚过的时候,田野上的青稞在刈麦人的膝下,渐次倒伏
  牧人的村寨中,伴着晨曦袅袅升起的桑烟,舔着低垂的苍穹
  黑色的鹰隼滑翔,牵着风马旗鼓动飘扬的色彩,巨大的翅膀掠过没有墓碑的土地,飘向天空的尽头
  不知寂寞的野花,在无垠的荒原上燃烧起牧童的歌声,仿佛讲述一个没有泪水的传奇
  喇嘛庙乳白的高墙以及镏金的天顶,在天空湛蓝的背景下切出线条分明的轮廓
  车窗外面的马儿孤零零地站在悠扬延伸的细长路面上,怅然若失地望着卡车离去的方向
  身后的路像风中的哈达一样飘向远处,衬着苍蓝的天色,看得让人心下戚然
  下青仑卓草原暮色四合 天空和云霞像极了幽蓝的深深海底 长满簇簇绚丽的珊瑚
  落在无名的清澈湖畔的古老传说在低语着织满了阴影的往事,被啼鸣的鸟轻捷地衔走了
  孤独的朝圣者的脚步,带着一路星辉,像神的双手一样,虔诚地抚摸山峦起伏的脊梁
  ……
  而在创作介绍版面中,辛和将几张令人侧目的不凡作品展示出来。
  黑暗中,仓皇的抓拍,颠倒的影像,模糊的光影相互交错。一头浑身是伤的藏獒正在跟雪豹恶战。
  他们在附言中完整地写到了这些照片的来历。
  是为了用闪光灯惊退进攻的豹子,所以无意中拍下了当时的场面。这头忠勇的藏獒是一个藏族孤儿的唯一亲人。那个晚上它与豹子孤身奋战,伤痕累累,鲜血流了一地。不久之后的凌晨,藏獒自知死期已到,便独自离开了我们,走向远处的雪山,回到灵魂的归宿。
  它是草原的卫神,为了小主人的羊羔和黑帐篷,以及她的生命,忠诚而勇猛地流血,直到最后一刻。
  谨以此纪念我们永远的晋美。
  简生带着卡桑来参观辛和的影展。他牵着她的手,稳稳地握在掌心。在一幅幅作品面前逐一停留。非常耐心。而卡桑唯独久久地伫立在晋美的照片面前,一言不发。她知道,晋美在远方等着她。总有一天,他们会重逢。
  7
  简生与辛和的工作皆十分忙碌。都是青年艺术家的身份,在美院任教或者在摄影工作室搞创作和设计。辛和晚上都常常有事,很晚才回来。
  而简生看着卡桑,心中会有无名的担忧。担忧她会觉得孤单并且不被爱,近似自己小时候那样。简生努力尝试做一个称职的父亲。回到家中要与她亲近,每天晚上要关心卡桑在学校里一日的喜怒哀乐,交流并且对话。周末与辛和一起抽空带她出去郊游。担心她学习吃力,便每天晚上安排那个家庭教师来教汉语和帮助她完成功课。
  她毕竟失学多年,要图一个好的成绩多半是不现实之事。他们亦无所要求,只愿她能在学校和同龄孩子一起快乐无忧。
  是非常令人欣慰的。彼此善待,和睦美满,有一个良性循环的开始。简生过去一直惧怕重蹈覆辙。而现在亦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放心。孩子格外懂事。学习非常用功,在家里自己照顾自己,连保姆都丝毫不费心。
  她在少数民族小学的生活非常平静。毕业考试当中,所有的成绩都达到了70分。从一个汉语都不会说的文盲的程度,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个成绩,真的是非常令人骄傲的事情。辛和和简生也是格外的高兴。
  她毕业的那个夏天,简生和辛和都忙于事业,呆在自己的画室或者摄影间里面,长时间高强度地工作。卡桑懂事,和保姆一起,在中午去给他们送饭。辛和看着孩子大热天端着饭给自己送来,感动得不知所以。她心疼地告诉她,不用再送饭来,我自己可以叫外卖,这里也有工作餐可以吃,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便是。原谅爸爸妈妈这么忙,你假期到了,我们却没有时间陪伴你。
  那个晚上,简生和卡桑都提早回到家里来,一家人一起共进晚餐。阳台上种植的几盆茉莉花悄悄地开了,卡桑采下它们的花朵来,盛在洁白的瓷盘里,放在餐桌上弥漫出满屋的芳香。
  简生心中为之一震。记忆急速地返回,多年之前,这曾经是他少年时代的习惯。采下清香的花朵,放在淮的枕边,使她在一片辛香之中醒来。物是人非,白驹过隙之间,自己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时光是多么的迅疾。
  他伸出手,仁爱地抚摸卡桑的头。
  夜里,辛和没有入睡。她吻身边的简生,把他从睡梦中唤醒。她伏在简生的身边,双手抚摸他黑暗中英俊的脸。简生,简生。她轻声喊他。
  什么事?他回答。
  我们是否就一直这样下去。
  你指什么呢。
  我是说,我们不要自己的孩子吗。
  他沉默。末了,他说,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吗。
  辛和说,倒不是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们也许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简生回答她,辛和,我们都已经三十岁。再生育一个孩子,加上卡桑,多半会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这么忙,哪有时间照顾孩子呢。卡桑这么懂事,跟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亲密相处,不觉得一切都很好么。为什么要打断它呢。
  辛和不言。很久之后,她幽幽地问他,简生,我们在一起也有七八年了吧。我曾经说过,我时常面对你,觉得你离我很远。我一直都知道,那是你过去的世界。我知道我没有可能走进去。可是既然如此,我就一直都希望能够带你走出来,获得更幸福的生活。
  告诉我,我的愿望实现了吗。和我在一起,你是否就真的感受到了幸福?像和跟淮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他听到从辛和的口中说出淮的名字,心中陡然地疼痛起来。她们都是同样善良和美好的女子。他亦的确都从她们的怀抱之中获得了无限的爱和幸福。可是他仍旧知道,那是不同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起这样的不同。于是只是在黑暗之中把辛和揽进怀中,吻她的额头。 轻声说,别想了。我们会一直这么生活下去的。我很幸福。我亦很爱你。
  他是心疼她的,她对自己的好,是庞大的福祉。他们惺惺相惜,共同走过这漫长的岁月。在那些曾经年轻的日子里面,一起度过大学时代,一起毕业,一起留学圣彼得堡,一起回国,直到结婚,去西藏,带回卡桑,共同养育她。这是多么固定而值得珍惜的感情。
  光阴如此迅疾。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回家的路上玩耍,贪恋美丽的风景,忘记了时间的孩子。那些美好的景致,已经永远地回不去了。他也许已经忘记,也许依然没有。只有在多少年过去的今天,看见一只洁白的瓷碟中的清香的花朵就不可自制地陷入回忆,在深夜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就心中隐痛,在抚摸那些色块已经皲裂的肖像油画就深刻地想起她来的时候,他才能够如此确切地知道,在他最初的经历中出现的第一道美丽的风景,是这样固执而深刻地镌刻在了他的生命线上。他又如何能够忘记呢。毕竟,今生就是那样开始的。
  他闭上眼睛。就这样他看见了淮的美丽而朴素的脸,出现在那个自少年时代起就徘徊不已的梦境中。
  少年的他与淮一起乘坐一辆陈旧的空荡荡的公车,缓缓深入某处蓊郁潮湿的森林。青色的藤蔓在窗边摇晃,滴着甘甜的露水。阳光都变成绿色的,呈柱状射入幽暗的车厢。青玉一般冰凉的风微微撩起淮耳鬓的发丝。
  他就这么坐在淮的身边,在这蓊郁的青翠中对她说,淮,我好想你。
  淮依然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理顺他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淮对他说,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想念你么。
  他在淮的身边满足而感怀地微笑起来。然而再次转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