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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痛快日記-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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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努力成果。 
 
  观赏这些女士的旗袍,也让我见识到即使是旗袍这么规矩严明的衣服,也能随着主 
角个性的不同,而展现出这么多的变化。 
 
  旗袍裁剪的宽些长些,就很从容有致,真的绷紧了穿的话,则〞斤斤计较〞,让看 
的人坐立不安… 
 
  像有一位上海过来的纺织大亨,他来我们家应酬,带的都是宠爱的偏房夫人。照我 
们家的习惯,〞正宫夫人〞我们一定称之为〞某伯母〞, 
 
  〞某妈妈〞;〞偏房夫人〞则一律不冠夫姓,只用她本人的名字,称之为〞某某阿 
姨〞。 
 
  这套〞某妈妈〞与〞某某阿姨〞的叫法,像王母娘娘用头簪画下的天河一样,简单 
明了的现出了社交界的〞婚姻坐标〞。大人们只要一听,自然心里有数,不需要进一步 
探问,以免尴尬,倒是我们这些负责〞叫人〞的小鬼,叫了好几年,一旦搞清楚其中奥 
秘,才赫然醒悟自己也早已加入了〞阶级歧视〞的仪队。 
 
  怪不得小时候姊姊跟我常会看着来应酬的客人,进行〞比对〞,困惑的研究着为什 
么〞徐伯伯〞老是陪伴〞陶妈妈〞出现? 
 
  为什么〞王妈妈〞一定跟在〞王伯伯〞身边,而〞翁伯伯〞身边却总是配了〞宝爱 
阿姨〞? 
 
  原来,在无限延伸的婚姻坐标上,他们各自正处于小孩搞不清楚的某个点哩。 
 
  4。在所有这些位阿姨伯母当中,〞阿姨〞普通都比〞伯母〞年轻漂亮,这本是不必 
怀疑的大自然残酷法则。 
 
  而众家阿姨之中,又以这为纺织大亨的偏房夫人,最是艳冠群芳,其人眼睛之水汪 
,红唇之樱桃,身段之玲珑,旗袍之紧绷,连不到十岁的我,都常觉得〞神光离合〞, 
为她的旗袍扣子暗暗担心。 
 
  她是极少数以〞某个状态〞,而不是以〞某种花色〞被我记得的人。 
 
  什么〞状态〞呢?四个字…〃剑拔弩张〞! 
 
  还好我妈妈非常漂亮,在〞伯母队〞中是肯定第一,胜之不武了,即使晋级到〞阿 
姨队〞去较量,也是数一数二,不用客气。 
 
  这才保障了姊姊和我的仪态,不会像有些小朋友,初次被女人的艳光〞射到〞时, 
常常张大了嘴,像被点了穴。 
 
  5。在设计旗袍的创意上,我也要给妈妈打第一名,这当然是不公平的印象分数,因 
为妈妈的每套旗袍,从无到有,我都长期观察,对于旗袍外套与旗袍本身的搭配,我渐 
渐摸索出了一些原则… 
 
  太花的旗袍就用纱外套蒙住;太素的旗袍,外套的领子袖子就要嚣张些;什么时候 
适合滚道边;什么时候可以用金扣子,看多了,也就大概知道。 
 
  我所佩服的,是妈妈的花样层出不穷,也有〞中学为体,西学为体〞的;也有〞狐 
狸头绕颈,狐狸尾围腰〞的,每套都是〞只此一套,绝不撞衫〃。 
 
  裁剪完成之后,效果如何,倒还在其次。真正打动我的,是那种锲而不舍,再接在 
厉,自得其乐,自求多福的精神,也让我深切体会〞美丽既是天生,也是勤劳〞的道理 
。我小时候偶尔会趁妈妈出去的时候,打开她的衣柜,把脸埋进〞旗袍海〞里面,嗅着 
旗袍上沾染的香水,感受一下不同布料窸窣窸窣拂在脸上的,甜腻又窒息的耽溺之乐。 
 
  美国人曾有本最爱的小说,是费滋杰罗所写的〞大亨小传〞,其中有一段讲女主角 
把各种颜色的丝衬衫全部摊在大床上,整个人扑上去埋头温存一番。 
 
  我最记得的就是这一段,现在想到,也依然会微微点头:'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6。旗袍也许会再流行,可以一大群女人暗中较劲,在设计上各出奇招,各找独家巧手 
裁缝的局面,大概不会再出现了。 
 
  文明,本来就因为容易消失,才值得珍宝。 
 
  我想着一套一套独一无二的旗袍,默默的以各种方式消失,直到全部不见为止。。。。
。我也只能微微点头…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司机搀扶去买菜。 
 
  1。 
 
  妈妈身边的各派阿姨,伯母,款款不同,各擅胜场。 
 
  她们的外型各式各样,脾气各式各样,持家的方法,当然也就各式各样。 
 
  比方说,以个子高著称的曾太太,持家就很严格,她家有牌局的时候,在她家帮忙 
的佣人特别辛苦。 
 
  像我小时候,家里要是有客人来打麻将,在茶水伺候的部分,充其量就是客人上桌 
时,把冲好茶的保温杯送上,开始打之后,每一两个钟头进来巡一巡,把保温杯撤进茶 
水间去,淡的添上茶叶,冷的添上滚水,如此而已。 
 
  唯一可以加分,是我们家因为爸爸对〞所有容器〞都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迷恋,只要 
他看上眼的,不管是杯是盘,是烟灰缸还是痰盂罐,他都能不厌其烦的一买再买。 
 
  所以我们家在对客人茶水的伺候上,通常只能以〞容器〞取胜,茶杯和咖啡杯,不 
断的花样翻新,追求〞突破〃。 
 
  我就经常怀疑爸爸是很乐意看见一组四套的茶杯打破一件的。因为这样就凑不成一 
组四套,他就又有借口可以买新货色。 
 
  我家除了〞容器〞之外,容器里装什么,倒是一点也不考究的。我到现在不懂品茶 
,不会选咖啡豆,都是因为〞家教〃。 
 
  就算保温杯,也有得考究,我记得爸爸有一次很兴奋的呈上一组四只银铁壳子的保 
温杯,要让打牌的客人用,结果不幸由妈妈这一桌试用,试用结果,妈妈发现四只保温 
杯的外表一模一样,客人一下搬搬位子就搞混了,非常麻烦,妈妈二话不说,当下从房 
里拿出洗不掉的指甲油,大笔一挥,在新保温杯上狠狠画上红艳艳的一,二,三,四。 
让新杯破了相。 
 
  2。有的人家里考究的是茶杯,有的人是考究茶叶,可以高个子的曾太太,考究的是 
茶温… 
 
  茶不热,在曾太太她家好像是很严重的事情,曾太太竟然要派一位在她家工作的娘 
姨,拿着滚水瓶,站在牌桌旁边,客人只要端起杯子喝一口茶,就在下一秒钟立刻把滚 
水添进杯去。 
 
  这当然会带?打牌的客人很大的压力,你喝一口,她就加一口,简直像在练少林拳 
,过十八铜人巷一样,谁会不紧张? 
 
  而且这很耗费人力,要是她家开四桌麻将,就要动员四名〞茶温监察委员〞,树一 
样钉在牌桌旁边,这么夸张的待客之道,确实独树一格,扬名立万了。 
 
  3。然而,曾太太持家之严,还有更有名的招数… 
 
  为了防范家里的厨子,在采买食物时,买少报多,买低报高,这位曾太太竟然用了 
斧底抽薪之计,日日御驾亲征菜市场。 
 
  家庭主妇上菜市场,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家里如果有三名以上伺候的娘姨,还 
坚持自己去买菜,就很〞理所不当然〞了。 
 
  我记忆中,妈妈这批朋友里自己上菜市场的,实在凤毛麟角。其中就以这位曾太太 
御驾亲征的排场最大,彷佛京剧里关公上演场,前有牵马的马夫,后有扛刀的周仓。 
 
  每天早上八点,曾太太坐着她家的大轿车,由司机开着车,再带一名提菜篮的娘姨 
,浩浩荡荡,直奔满地污水,高高低低的菜市场。 
 
  听说有一次,曾太太在菜市场滑了一跤,跌坐在地,昂贵的旗袍浸泡污水中,司机 
赶紧伸手来扶,曾太太竟然认为司机是〞臭男人〞, 
 
  〞手太脏〞,拨开司机的手,自己慢慢爬起来。 
 
  我实在记不得八挂是如何传进我耳朵,才在我记忆里。 
 
  我只是有时候会把如此夸张的持家风格,跟我妈妈的风格比一比。 
 
  我觉得还是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从来不知道菜价是多少钱的妈妈,让我安心多了 
。睡晚一点,马虎一点,这才像没落者的生命情调吧。 

叫老祖宗吃泡面。 
 
  1。 
 
  我从来没有吃过妈妈做的菜。 
 
  因为我妈妈是不做菜的。 
 
  京剧里讲到被宠爱的媳妇,会说她们〞连厨房的门都不认得〃。妈妈当然认得厨房 
的门,可是她通常只踩在厨房的门坎上,就算〞进去了〃。 
 
  当我试着回忆我印象中,妈妈出现的〞场景〞时,竟然没有一个画面,是妈妈在厨 
房里的背影。一次也没有。 
 
  我从小就认为〞厨房〞并不是家的一部分。因为我小时候的活动范围,从来不曾包 
括厨房在内。厨房的门,就像车的引擎盖一样,不出状况时,是不必打开的。 
 
  进出厨房最频繁的,当然是家里掌厨的那位。我能够记起的最早一位,是位阿巴桑 
,我们都叫她的名〞彩发〃。 
 
  彩发女士通常都照妈妈的〞指示〞做菜。这么说起来,我妈妈毕竟是深藏不露的烧 
菜高手啰? 
 
  绝无此事! 
 
  妈妈不会做菜,只会〞说菜〃。 
 
  她会〞说菜〞,因为所有的菜,她都是〞听来的〃。她是各种食谱的转运站。她严 
格尊守孔子的原则…〃述而不做〃。 
 
  2。我从小就老是在听妈妈对〞彩发女士〞点菜,一套又一套的〞今日套餐〞,由妈 
妈设计组合,由彩发女士负责执行。 
 
  每当妈妈像彩发女士〞下订单〞时,我常会听到的菜名包括:〞百页结〞,〞豆板 
〞,〞扁尖〃;〃茭白〞,〞熏鱼〃。 
 
  这些上海菜惯用的材料,对我来说,就像〞鬼〞一样,它们长什么样子,我从来没 
看过,但它们的大名,实在熟得不能再熟。我不知道它们是动物还是植物,是哪个部位 
的动植物,是什么颜色,用什么单位来计算。 
 
  我只见过它们被煮好以后的样子,对我来说,它们出现在饭桌上的模样,就是我辨 
认它们的依据。 
 
  如果有人一辈子只看过煎好的荷包蛋,他也会理所当然的以为鸡蛋从母鸡肚子里掉 
出来时,就长得是荷包蛋那个模样吧。 
 
  3。家里当天有牌局的话,妈妈搭配菜色当然就会比较费心,首先一定要布置几道菜 
是〞蔡公馆擅长〞的〞厨房菜〞,这样才能让客人感觉出来是在哪一家做客。 
 
  另外也一定要有几道〞创新的菜〞,以免客人觉得这家的厨房变不出花样了。我最 
常感觉到妈妈与彩发女士在为菜单〞沈吟踌躇〞的时候,一定是〞创新菜〞的部分出了 
问题。 
 
  所以我也常听到妈妈在电话上或者牌桌上,向朋友〞查访〞时兴菜色的做菜步骤, 
问清楚以后,妈妈就再〞转述〞给彩发女士听。 
 
  这种口耳相传的习惯,真是常听得我头昏脑胀,觉得配菜实在是人生大事,必须全 
力以赴,才能过关。妈妈之所以从来不用菜牌,不用笔记,可能是因为掌厨的彩发女士 
,完成不认得字。 
 
  我常翻看彩发买菜后,向妈妈报帐用的价目表,都是彩发用铅笔画的,鱼就画鱼, 
豆腐就画豆腐,画好了物品,后面用阿拉伯数字写上价钱。 
 
  妈妈也从来不去菜市场买菜,所以她永远都不晓得〞今日菜价〞的行情,这当然使 
得彩发女士在报帐时,有了不小的发挥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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