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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乌泥湖年谱-第76章

小说: 乌泥湖年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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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政治任务为主,但也要完成生产任务,认真做好做细每一样具体的工作,大家要想办法各方面部兼顾到。当然,如果生产与政治发生冲突,生产让路,政治工作必须放在一切工作的首位。不过,就是这样,也不能放松生产任务。”

  丁子恒听他颠过来倒过去地讲,讲得自己都逻辑不清,心里便有些好笑,又有几分怜惜他。心说老总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散会时遇到张者也,两人便同行。张者也出门即笑说:“很想跟你同行,听你谈诗,可惜,这次我到乌江渡组去了。我倒愿意跟你和金总一起做。”

  丁子恒说:“吴总这么安排,总会有他的理由。”

  张者也说:“吴总点将,想来也不过是信手为之。看他后来说了半天,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丁子恒说:“我想他大概是想表示生产的重要,可又怕人说他不突出政治,赶紧强调政治。可强调完又怕大家对生产任务有所松懈,又赶紧来强调生产,说完生产,又担心不突出政治,再回过头去说政治,结果怎么都不行,只好绕来绕去。”

  张者也哈哈大笑说:“真也难为他了。不过要我说,所有的政治活动,我们都不能拉下,宁可生产上的事情放一放,要不科室放不过你。”

  丁子恒想了想,说:“你讲得对。”

  张者也说:“你们室晚上还有讨论吗?”

  丁子恒说:“有呀,院里布置的学习讨论任务必须得完成。”

  张者也说:“我们晚上也安排了学习。学是学,可我真的是搞不清楚现在我们到底要做什么。理论都很虚,而修大坝样样都是实在事,却没有时间做。”

  丁子恒立即欢呼起来,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他几乎想附和张者也了,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顿住了。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政治气氛,所有的言论都当小心才是。

  一个弯拐下来,从丁子恒嘴里出来的话就变成了这样:“林院长特别强调,眼下学习就是最大的事呀。”

  张者也说:“林院长?他今天这样说,明天又那样说,谁知道他想些什么。我现在没有半点预测能力,今年不知道明年会怎么样,明年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说起来我也要往六十岁去了,真不如早点退休回老家,替家乡做点小水电,造福乡邻,或许会更有意思一点。”

  丁子恒脑子里也展现出自己家乡的风景,一股温暖在心间漾了开来。他说:“对呀,我也像这样想过。只是… ”丁子恒又想起三峡,想起他们一起在三峡里奔波的情景,便又叹道:“只是,三峡费了那么大的劲,没有去做,心里总有些不甘。”

  张者也说:“照现在的局势看,三峡遥遥无期,心里不甘也得认。唉,一切都是定数,该你做的,你跑不了,不该你做的,你就是望穿秋水,也做它不成。我已经想明白了,六个字,顺时势,求平安。”

  丁子恒在门口与张者也分手。回到办公室整理自己的文具时,张者也的声音不停地响在他的耳边,他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却想不明白这道理的道理。

  几天后,各科室都开始推选去院党委提意见的代表。当代表是需要的条件的,院里为此而专门发了文件,规定代表的条件为:1。历史清楚,思想进步,历次运动表现好;2。工作认真负责,学习积极努力,有革命热情;3。作风正派,密切联系群众,能如实反映情况。选举程序为:群众提名,支部或工作组批准,提出候选人进行选举。

  室里好几个年轻人都跃跃欲试。丁子恒默不做声,他根本没有当这个代表的念头,并且认为大家也不会选他,因为这三条标准他认定自己一条也不够。丁子恒甚至很有诧异之感,不明白为何推选这样一个代表竟需如此隆重。

  但令丁子恒万万料不到的是室主任担心年轻人太冲,提意见提得院党委下不来台倒迁怒于科室。同时,室主任也记得1957年的事,不想让自己室里一不小心又多出几个右派之类的人物来,于是他想派稳重可靠的人做这个代表。想来想去,他提了丁子恒的名。他这一声提名不要紧,把丁子恒吓了一跳,心脏立马缩紧。想要推辞,又怕人家说他不积极,不推辞吧,这种差事于他简直是活受罪。他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年轻人却都笑了起来,丁子恒也跟着尴尬地笑着。会散后,丁子恒找到室主任,小心翼翼地说:“主任,我看还是让他们思想觉悟比较高的年轻人去吧。”

  室主任说:“大家都可以提名,最后由室党支部批准。丁工,我提你的名是觉得我们室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丁子恒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室主任想了想,说:“你是院里的业务骨干,可以趁这个时候,把咱们工作中一些实际存在的问题提出来,这对我们下一步工作有好处,要不有些事情,院领导可能永远也不会晓得。你让年轻人去了,他们除了讲些空话,还能说清什么?”

  丁子恒承认室主任说得有道理,但他转念又想,那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提,为什么不让别的熟悉情况的人去提,偏偏要我去提?如果今后又回头来算账,就像1957年那样,你们就会什么事都没有,而我将会落得什么下场呢?丁子恒突然觉得室主任这回是想让他当砧上之肉。刀不来倒也罢,刀一来,头一个被砍着的就是他。丁子恒觉得这样的事不能干,而且他想,让他充当这个角色难说不是一种阴谋。会不会因为上次他漏了网,而这次室里有意让他出面,以便把他补进去呢?丁子恒越想越忐忑不安起来。

  次日,室主任通知,室里最后决定的人选正是丁子恒,希望丁子恒能代表室里向党委提出中肯的有价值的意见。丁子恒吭吭哧哧说了几句,想要推辞,却说不出口。只得表态,说是一定不辜负大家的希望。

  室里给了丁子恒一天的时间做准备。丁子恒回到家中,呆坐于桌前,心里闷闷不乐。雯颖不知其故,以为他病了,上前问长问短,都叫丁子恒以极不耐烦的语气顶了回去,弄得雯颖不敢开口,只是隔得远远地怀着几分担忧望着他。

  丁子恒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贸然行事。他不能把室里小青年们提出的一些咄咄逼人的意见反映上去,他不能让院党委觉得他想要同他们过不去,他不能让自己的发言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他不能把工作中存在的问题都提出来,他不能……

  他不能当炮灰。于是丁子恒给自己做了个计划,首先,如果不必每一个人发言的话,他就坚决不发言;其次,如果要求所有代表都发言,他就就某一个问题简单地谈谈,以不触及院领导的痛处为准;其三,为防止讲错,他把自己所要提的意见写成文字,到时照着念一遍,以免讲走了题或用错了词句而犯错误。

  如此想过,丁子恒心里踏实了许多。很快,他的腹稿便已形成,落在纸上,就成了这样:我的意见书我们长江流域规划设计总院是一个大机关,技术力量雄厚,承接项目也多,在这里应该有很远大的发展前景。但是为什么有些人在这里反而不能发挥作用,而调到其它小机关却能发挥作用呢?我以为有五条:一、我院层次多分工细专业多,每个人只搞一点点,接触很小一部分,分工很死。由于分工太细太专,而人员分配不一定恰当,所分工作或不擅长,或者一时不忙,这样就不能发挥这些人的作用。而别的单位分工不那么细,部门少,每个人接触的范围大,因此不擅长的情况少,人便更能充分发挥作用。

  二、分工细,专业多,一个工作接触的人也多,开一个会议召集的开会人也多,很多人就忙于开会,无法搞他本身的工作。而别的单位一个人负担几个专业的问题,会议少,参加的人也少,人就有机会考虑他本身的工作问题。

  三、层次多,从小组到院领导,中间有小组长、专业组长、处长、总工程师、主任等五六级,层层请示,拖延不决,工效奇低。另一方面干部有依赖思想,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有时也要交出去决定,矛盾上交,这样便不能发挥独立作战、个人负责精神,干部水平也难以提高。而别的单位,层次少,矛盾交不出,逼上梁山,非自己搞不可,既提高了干部的水平,又发挥了干部的能力,而且工效也提高了。

  四、又因我院部门多,分工细,一桩工作包括七八个科室,互相牵扯影响多,有些工作又一时分不清,于是互相扯皮,互相推诿,计划也不安排。而其它单位部门少,扯皮少,工作也好安排。

  五、层次多,部门多,最易上下不通气,领导也难下来。下不来就只有听汇报,部门多,汇报就多。各部门互不通气便各搞一套,有时要改革,也收效不大,这个动,那个不动,那个不动影响到原来在动的也不动了。有的领导一辈子就是开会和听汇报,成天晕头转向,哪里还能管得了别的事?汇报多会议多,是大机关中的特色,小机关就没有这样的现象。设计院中不少人,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忙于汇报和开会。

  春天在人们不知觉间,便将天地换了浓妆。早春时节淡档的绿色在暖风的吹拂下,一日深似一日,湖岸的柳树突然就连成了一道绿墙。倘从空中俯瞰这道绿墙,便如一条界线,分割着蒲家桑园村和乌泥湖宿舍。

  但这个浓郁的春天却并不像它所散发的自然气息那样温润和柔顺。欢笑和歌声与平常比,并未减弱,可不知何故,仿佛有一种危险正在四处的暗角潜伏,只待一声令下,随时可能扑出。这种感觉的存在,令人心里揣着一份不安和警惕。

  警惕却是最没有用的东西,那些想要来临的事情,一点也不在乎人有没有警惕,它往往就踩着警惕的身体大踏步而来。一天早上,天还没亮,驼背的老婆呼天喊地地奔出门,一路狂叫,跑到郗婆婆家。她的声音几乎将乌泥湖所有人家都惊醒了。

  驼背的老婆早起喂猪,走到猪圈近旁,突然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借着微光细看,却是她的丈夫驼背。驼背浑身抽搐,满嘴吐白沫,面相变得奇怪无比。见到老婆,他只说了三个字:“好汉汉。”驼背的老婆从未见过如此场景,立即吓傻了。

  猪圈里等食吃的猪呼汉汉地挤着圈门,驼背的老婆方清醒,连惊带吓跑出门找郗婆婆。待郗婆婆披了衣裳,叫上几人抬了竹床赶去驼背家时,驼背已经断了气。驼背老婆疯一样地哭叫,虽然她同驼背在一起从来也没有过过舒服日子,她一结婚就成了地主婆,四下受气,可是驼背对她的好处,遇事不打她却同她讲道理的做派,却让她觉自己比村里那些直背人的老婆都要幸福。驼背有文化,驼背上过大学,驼背当过老师,驼背是运气不好才成了后来的驼背。

  公安局一早就来了人。侦察了半天,发现了驼背留下的一张纸条,条上写着:“我晓得,今年难得活过去。”一个警察在看纸条时嘀咕道:“这个地主的字怎么写得这样好?”村支书一边说:“他原先是个大学生。”

  驼背显然是自杀。但驼背怎么会自杀呢?驼背的老婆死活都想不通,她对警察的结论坚决不信。她说一个人要死是看得出来的,可她一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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