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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男人立正-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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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一点卖出去,减少一些损失。我已经跟县城的猪贩子耿铁头联系过了,他的车马上就到了。”陈道生说,“瘟猪是有病毒的,不能吃的呀!”何桂泉说,“谁告诉你不能吃的呀,我们在乡下从小就开始吃死猪肉了,酱油大葱生姜一放,猛火一炖,香得很,生产队那会儿还抢着吃呢。现在死猪乡下人不吃了,给城里人吃,运到城里用味精一调做成包子馅饺子馅,给小一点的肉制品厂做火腿肠猪肉肠,好卖得很。”陈道生说,“这种事我不能干,不卖,你还是派一些人给我埋了吧!” 
  正说话间,乡村公路上已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耿铁头揣着钞票来了。 
  在猪场院子里,耿铁头跳下车对何桂泉说,“五十块钱一头,一百八十六头给你一万块钱得了。” 
  陈道生说,“我不卖,你不能把死猪肉拉出去害人!” 
  何桂泉说,“道生,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死猪肉跟活猪肉没什么区别的,海里的鱼在岸上卖不都是死的吗?” 
  耿铁头推着小平头,他拍着陈道生的肩说,“听说你还是大城市下来的,怎么一点科学知识都没有呢?死猪肉当然不能吃,但猪骨头可以熬骨胶,猪毛可以做肥料,猪皮经过化学处理可做皮革,你放心好了,猪肉全部都会由硝浆水作无害化销毁处理的,别听何桂泉胡说。” 
  装死猪的两部重型卡车卷着乡村土路上的烟尘扬长而去,陈道生手里攥着一万块钱像攥着一万把刀,裤管里的腿筛糠一样地乱抖。何桂泉说,“把猪圈消消毒赶紧再买两百头小猪仔回来!” 
  晚上,空屋里听不到猪叫声了,那活下来的十四头猪笼罩在死亡的恐惧中,昼夜沉默着,陈道生夜里十一点半下床又巡视了一次猪圈,他打着手电钻进猪圈一个个摸了一遍,都活着,只是它们的喘息非常肤浅,好像气息不够用一样。从猪圈里出来,陈道生看到满天星光灿烂,星星像死去的猪的眼睛在注视着院子。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陈道生坐起来点了一支烟,他摇醒了身边的于文英,“耿铁头要是把死猪肉卖给县城的饭店就糟了。”于文英也没睡,声音很清醒,“不会吧,他说是用来做工业产品的。”陈道生吐出危机四伏的烟雾,“连刘思昌都不敢相信了,我还能相信这个耿铁头。我在金三角蹬三轮的时候就拉过两头死猪,那人说是做皮鞋的,后来听洪阿宝他们说都是卖给人吃的。明天我要进城举报。”于文英不同意,“你举报谁呀?举报你自己还差不多,反正你又没卖死猪肉给人吃,本来就是当作工业原料卖的。”陈道生犟脾气上来了,“不行,我要去举报!” 
  第二天天没亮,陈道生就到了公路边搭上了去湖远县城的汽车,赶到县城时,城里还没开始上班,大街上刚刚醒来的人轻一脚重一脚地走着,沿街热气腾腾的包子店飘扬着死猪肉馅的香味,陈道生看到包子就像自制土炸弹一样,牙齿一咬,脑袋就会炸得血肉横飞,所以他来到湖远县卫生防疫站的时候,脸上焦躁不安,手乱划一气,“快,你们快把街上的包子馄饨都收了,昨天耿铁头买了一百八十六头死猪全卖给饭店了,出了人命可就糟了。”卫生防疫站的站长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怀疑地看着陈道生,“你说我这包子是死猪肉做的?那我这个卫生防疫站长是吃干饭的,是吗?耿铁头的头是铁做的,他也不敢在我眼皮底下卖死猪肉嘛!”陈道生说,“我好心来举报,你们还怀疑我是来散布谣言的。”站长将最后一个包子毫不犹豫地咽进喉咙,“你说耿铁头买了那么多死猪肉,证据呢?”陈道生很委屈地说,“一百八十六头瘟猪就是在我猪场买的,这还能假。”站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说,你不是在举报你自己卖死猪吗?我怎么相信呢?除非你脑子有问题。”其他人也都很愉快地笑了起来,这在他们的经历中不说绝后也是空前的,站长说,“你说买的是你猪场的瘟猪,那我们一道去猪场调查核实,一旦查实,立即追查死猪去向。”于是陈道生就跟卫生防疫站的几个人钻进了面包车呼啸着直奔乡下猪场。 
  下了车后,陈道生一把拉过于文英,要于文英作证,“你问她,昨天耿铁头是不是在这买了一百八十六头死猪?”站长问于文英是不是,于文英点点头说是,陈道生又把防疫站的人拉到一间间猪圈门前说,“你们看,猪槽里的猪饲料还没风干呢,要是实在不相信的话,你们去乡里问兽医,还有我表弟何桂泉。”防疫站长戴着威严的大盖帽,他说,“我们相信了,你在这个记录上签字吧!”陈道生接过一位年轻人递过来的口述笔录很利索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站长稳定了一下大盖帽,对陈道生说,“对你擅自出卖病死猪的处罚是,没收全部所得,罚款一万元,耿铁头等我们核实后,另行处罚。”陈道生嘴张得合不上了,站长的声音和风一起灌了进去,让他好半天回不过神来,陈道生哭丧着脸说,“我总共才卖了一万块钱,哪能再罚一万呢?再说我是主动举报的。”于文英上来求情说,“他这最起码也应该算是投案自首吧?他要是不去投案呢,你们谁也不知道,对不对?”站长说,“念你态度好,配合我们很快查清了情况,没收非法所得,罚款就算了。”陈道生跑进屋里拿出一万块钱,交给县防疫站的同志,“你们赶紧把耿铁头抓到,死猪肉卖给包子店,那可太缺德了。” 
  防疫站的人开着面包车走了,陈道生手里攥着一万块钱罚没款收据,嘴里念念有词,“这作孽的钱揣在口袋里会生蛆。”站在一旁的于文英说,“买猪仔的钱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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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道生去找何桂泉借钱买猪仔,何桂泉把眼睛一瞪,“我不借!” 
  陈道生递上去一支“茶花”牌香烟,何桂泉也没接,他自己拔出一支“红塔山”点上,“我是好心帮你一把,你不但不领情,还去举报了,要是我贩死猪,你也会把我送到牢里去的。”陈道生小心地说,“我是举报耿铁头的,那死猪肉要是真的让人吃了,出了问题可了不得。”何桂泉说,“耿铁头是我叫过来的,举报他不就等于举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死猪肉不是老鼠药,吃不死人的,早年是乡下人吃,如今让城里人吃,很公平嘛!耿铁头做了十几年死猪生意了,他从不在本县卖,全都卖给江苏上海的肉类食品厂做成了香肠、火腿肠、肉肠了,那玩意儿本来就掺了不少淀粉,没多少肉,又调了味精、香料,卖得火得很,这么多年都下来了,从没听说吃过一个拉肚子的,更不要说吃死人了。”陈道生问,“你卖给我的猪饲料也是假的?”何桂泉说,“不能说是假的,但也不像袋子上印的呢,三十万元的债虽说是我陈道生借的,但也不是借来给自己花的,是为了救女儿才借的,女儿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扔下孤立无助的丈夫,是乃不仁不义,陈道生想说,要不是为了还债,他早就在妻离子散的绝望中自尽了,这究竟是我害了你,还是你害了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算什么?但看到钱家珍一副落魄而凄惶的样子,话到嘴边了,又都咽了回去,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他已习惯了打掉牙齿往肚里咽,所以就关心地问,“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 
  钱家珍跟了大人物郭文达后,一开始她以为真的是为国家安全部工作,郭文达还给她办理了蓝色封面的“工作证”,她对郭文达顶礼膜拜言听计从,他不仅是钱家珍的上司,还是她的男人,为了保密需要,她跟陈道生离了婚,躲过了债务纠缠,也躲过了贫穷的毫无尊严的生活,直到公安那天来抓捕郭文达的时候,钱家珍都不知道她的秘密工作究竟是什么,郭文达拉着钱家珍提前逃跑了,逃亡的途中郭文达对她说遇到敌方的追杀,钱家珍想到为了国家的机密而逃避追杀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一路上为他买香烟打洗脚水铺床叠被,直到他们在一间乡下小旅馆里被撞门进来的公安用枪顶着脑袋的时候,钱家珍还振振有词地教训公安人员,“你们想坐牢是吗?”公安人员说,“想坐牢的是你。”见郭文达浑身筛糠一样的,她有些糊涂,中央派下来的,怕什么呢?后来,她当然知道了,郭文达是一个假币贩子,这些年在全国各地贩假币超过一亿元,更让钱家珍痛苦的是,这个假币贩子,是乡下的一个早年偷过生产队耕牛后来还强奸过妇女的光棍农民。郭文达很快就被枪毙了,钱家珍因为是被骗上当,而且确实不知真相,关了一段日子,就放了出来。钱家珍不好再回三圣街,离婚了也没脸再找陈道生,而且一想到那一辈子肯定还不了的债务,也就一个人四处流浪,后来就跟临水县城一个六十多岁的开私人诊所的牙科医生姘居在一起,今年冬天牙科医生患心脏病暴死,由于没有名分,牙科医生的儿女们就将钱家珍逐出门外,走投无路之时,她就回到了三圣街76号大院,她要陈道生给她一间房子住。当初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房子归陈道生,三十万元债务也归陈道生,现在陈道生还清了债务,钱家珍又来要房子,陈道生就说,“那你就住小莉那间屋吧!”钱家珍泪眼汪汪地说,“你不要我了?”陈道生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总要让我不窝囊一回吧!”钱家珍见陈道生这样说,哭着抱住陈道生的腿跪下了,“我对不起你,可我跟你二十年了,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呀!”陈道生拉起钱家珍,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塞到她手里,“你先拿着用吧!”说着转身就走出了老屋,出门的时候,他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他想对她说,我在卖血,给人家端屎端尿,背死尸,卖糖葫芦昏倒在雪地里,那时候,你钱家珍在哪里?陈道生越想越伤心,泪水滚滚而下。 
  他去找于文英,于文英说,“你就住我这不走了。”陈道生就真的住下了。三圣街的街坊们都知道陈道生跟于文英早就在一起了,甚至他们认为早就结过婚了,所以第二天早上陈道生从于文英屋里出来的时候,74号院子里没有人对此表示惊讶,他们还主动跟陈道生打招呼,“老陈,早呀!”陈道生说,“你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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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粤风海鲜酒楼灯火辉煌,大厅里滚动着《喜洋洋》的民乐,三圣街的三百多位债主们全都聚齐了,三十桌宴席同时开席,三圣街的街坊们把过年穿的好衣服都提前拿出来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么豪华体面的酒楼,他们走在酒楼里,脚步很虚,低下头再看,原来是毛茸茸的毯子,少数人问要不要脱鞋子,见过世面的就哈哈大笑起来,嘲笑着说孤陋寡闻之类的话,要脱鞋的街坊们脸就红了,说,“吃饭的地方铺上毯子,弄脏了怎么得了。” 
  音乐声、说笑声、猜拳行令声不绝于耳,陈道生穿了一身新买的棉袄,脚上还换了一双新皮鞋,他迈着大功告成的步子频繁地跟每一个来宾握手,于文英忙着给每桌发两包“红塔山”香烟,又摆上三瓶“河远特曲”,她和陈道生共同接受着街坊们的恭维与夸奖,有人说,“还是于文英有眼光,陈道生是藏龙卧虎之人,钱家珍看不准,也没那个福分。”还有人开玩笑说,“于文英早就跟陈道生勾搭上了。”于文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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