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十三侠-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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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呆子也不知利害,竟一直赶到厅上。只见一席酒上坐着三人,朝外的一个黑大汉,上首里一个紫脸汉子,下首陪着一个女子,旁边站着一个婆子、二个丫头。那婆子叫道:“阿呀,什么人打进来了!”那女子见了,连忙同丫头逃向里边去了。季芳不管好歹,直奔上来。那铁昂看见一个长大黑汉,直抢过来,声势十分凶勇,只道必然利害,便飞起一腿,将一席酒菜,连台连碗,向季芳直打过来。季芳见台子飞来,将手一格,那桌子掼向一边去了。只是那肴馔共酒,汤汤水水,淋得季芳一身,越发大怒,向铁昂一拳打来。铁昂将手格开拳头,趁势一掌打在季芳下颔之上,把个罗季芳好似稻草一般,向右首里直掼出去。恰好右边一个小小天井,两面是墙,两面是半窗,所以并无门户的,平日倾倒汤水的所在,总共只有一席之地,下面都是淤泥。说也好笑,那呆子照准了这个里头,直掼下去,跌一个仰面朝天,好似元宝一般,跌得十十足足一天井,没些空隙。季芳双手没个用力之处,那里挣得起来。
这里众人赶到里边,季芳恰好跌去。随后王能大怒,抢过来照准三保一拳。不料铁昂飞起一腿,把王能与季芳一般,说也真巧,也向着那小天井内跌将下去。季芳双手向下揿着,要想跳起来,怎奈四五寸厚的烂淤泥,如何用力?正在没法。忽见王能滴溜溜在墙角里落下来,大叫:“不要来,这里没空!”那王能也是仰面一交,跌在季芳上面,一手揿去,恰在季芳颈边,觉得滑腻腻的,连忙缩起来,恰巧把淤泥抹在季芳的胡子上。季芳道:“你这小王八,却把这东西我吃!”说着便抓了一大把臭淤泥,向王能嘴上只一噘,道:“叫你也上上口。”
那王能正在张着口,要挣扎起来,不提防他这一噘,只噘得满口淤泥,连忙吐时,那里吐得干净。思量把手指去抠时,自己两手也是淤泥,不觉已咽下许多,其味难受,其臭难闻,心头作恶起来,把方才吃的东西都呕了出来。那罗季芳却在下面大笑。王能大怒道:“我是无心的,你却有意消遣我!”一阵恶心,腹中的酒菜又要窜出来。王能盛怒之下,也不管你师伯不师伯,便向季芳的面上吐去,吐得罗季芳满头满脸,淋淋漓漓,都是还料酒馔。不知酒馔这件东西,吃下去的时候,果然五香扑鼻,到了吐出来时,都是奇臭难闻。那罗呆子也大怒,二人就在淤泥中打将起来。季芳虽然力大,却是压在下面的吃亏,所以倒被王能着实打了好几下。
不说二人在那里混打,再说众弟兄同王能一拥而进的,我只因说了这边,故而丢下了那边。徐庆、小舫见这黑厮利害,把季芳、王能二个照面全无,如稻草般的丢将出去,便奋勇而上。背后包行恭、徐寿、李武一齐上。铁昂奋勇,怎经得这五只猛虎,不比得方才两个果子,都是拳若铜锤,臂如钢条,手指似铁钧一般,直上直下,雨点般的进来。铁昂暗想道:“我上徒弟的当了。他说窑上做工的乡下人,却怎的利害?看起来,个个都是定做的结实家伙。”
那徐寿学了数年本事,未经用过。俗语云:新出猫儿凶似虎。包行恭初次聚首,亦然要显自己本领。那徐庆、小舫,都是老江湖,何等仔细。内中只有李武稍低,却人生得乖觉,身子便利。所以铁昂任你英雄,终难招架,早被他们打着了好几下。要知这几个人的拳头,不是好受用的。幸亏他工夫好,身坯强壮,若换了别个,早已筋断骨折。只打得铁教头吼叫连连,大叫:“徒弟,好乡下人!”黄三保明知今日坏事的了,不知周大这厮那里去请来的五道七煞,个个这般利害。想道:“周大同那昨日打我的还未到来,倘然再加几个,我二人性命难保!”便将背心与铁昂背对背贴着,叫道:“师父,你在前,我在后,与你快些打出去罢!”师徒二人发开四条手臂,左勾右打,使动拳法,一路向外打来。
徐庆、小舫等倒也阻他们不住。一步步已到二门左近,正遇鸣皋同了湘帆、洪道进来。方才众人打进门来的时候,周府家人在外看了一会,只见里边打得烟雾腾腾,连忙赶到兴隆楼上报信。鸣皋等听得呆子已经进去,众弟兄随后齐上,便同了湘帆、洪道飞奔过来。只见铁昂同黄三保背对背贴着,一路打将出来,恐他到了街上,被他走了,又恐别人看见,进城去报信,不当稳便。要想关门,门已打坏,那二门口,已拥挤住了。见铁昂两条膊子,使得呼呼的风响,徐庆等阻他不住,知道这厮利害,便叫:“二位贤弟,紧守大!”湘帆、洪道好似石狮子一般,又似两扇肉门,守得铁桶一般。鸣皋一个腾步,已到铁昂面前,劈手就是一拳,正对他小腹上打来。那铁昂原系打得只有招架,难以还手,只因要想逃命,所以努力向前,怎经得加上一个超超等的生力军来。见他来得迅速,连忙将手向下面劈去。那知鸣皋拳法精通,早已收转,却起左手两个指头,向面门直取眼目,名为二龙抢珠。铁昂叫声:“且慢!”便把右臂向上一拦。不防背后这位令高徒,已被包行恭一把拖进里边。徐寿见铁昂后门大开,便向尾间穴只一拳。铁昂直撞出来,鸣皋随手一把擒拿,抓住铁昂的天颈骨上,向下直揿下去。铁昂已打了半日,怎经得鸣皋的神力?被他揿到在地。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部分第48回 军师府铁昂求计 郑元龙走马报信
却说禁军都教头铁昂被徐鸣皋揿住,知道今日性命难保,便将双手护住了前心两胁,咬紧牙关,运动全身工夫,尽他们捶打,并不还手。鸣皋提起拳头,结结实实的痛打一顿,再加徐寿、李武两个加上些饶头儿,打得铁昂口喷鲜血。再说黄三保被包行恭拖翻在地,也打得七死八活。众英雄见街上看的人拥挤满了,有许多不便,眼见这两个也打得勾了,再打定然性命不保,便放了手,由他们逃生而去。
杨小舫走到里头,听得罗季芳声音在那里骂人,只是看不见他躲在那里。走到半宙边一看,只见两个呆子在淤泥内厮打,滚得一身臭泥浆,连忙喝住。王能、季芳还不肯放手。却好鸣皋等进来,见了这般光景,又好气,又好笑,骂道:“匹夫,好一个大师伯!还像什么样子?你们倒自己人先要厮打。”狄洪道把王能畜生长畜生短骂了一场,那二人方才扒起来。罗季芳自觉难以为情,丁到笑将起来。王能看看季芳,看看自己,都是泥乌龟一般,忍不住也笑起来。众弟兄无不绝倒。
湘帆便叫家人到里边唤出韦妈来。韦妈见两个教师已去,心中忐忐忑忑,恐怕铁昂吃了亏,明日迁怒与他,听得湘帆叫唤,便道:“周大爷,今日把他二个打了,明日倘来寻着我们,却是怎处?”湘帆道:“你只管放心,天坍下来,有我姓周的顶着。你快去端整浴盆,取二套衣服过来,与二位大爷洗澡换衣服。”韦妈道:“周大爷要浴盆洗澡,容易得很,要衣服却是没有。我们只有女人衣裙,却没男人的衣衫。”湘帆道:“既如此,你只端整他二位洗澡就是。”韦妈连忙吩咐用人,引领季芳、王能到里边洗浴。湘帆取出四五两银子,叫家人到衣铺里买二套配身衣服,与他二人穿了。又与了韦妈十两银子,赔偿他打坏东西门户。时已将晚,众英雄回转周家而去。
且说铁昂同了黄三保达得性命,回到公馆之中,忙取上等伤药吃了,换了一身衣服,二人来到邺天庆府中。那邺天庆乃铁昂的师父,他的拳棒工夫,称为天下第一条好汉。宁王收为心腹,封他为无敌大将军,总管兵马都元帅,绰号叫做飞天燕,实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轻身纵跳,马上战工,件件皆精。宁王曾夸口:“外有非非僧,内有邺天庆,何愁大事不成!”可想而知,这邺天庆的本事,不在非非僧之下。
今日铁昂同三保到来,见了天庆,哭诉其事,商量要奏知宁王,陷害湘帆性命。那知邺天庆听了铁昂一番言语,勃然大怒,骂道:“好个禁军都教头!被乡下做工的打了,羞也不羞,将来还好出去冲锋打仗,身临大敌?大丈夫在百万军中,也要杀出杀进;却遇几个烧窑的,就吃这大亏,亏你有脸来告诉我!若被王爷知晓,莫说你没有脸面,连我也少威光。快些与我闭了嘴罢!”骂得铁昂、三保二人一佛勿出世,只得喏喏连声,退将出来。
回到公馆之中,好不气闷,埋怨三保道;“都是你不好。什么乡下人,看他们的样子,可像做工的人?个个拳法精通,工夫甚高,不知那里来的这班强盗。”三保道:“周大是个生意人,虽然爱弄拳棒,他一时那里去聘请许多拳教师来?”铁昂道:“我怎知他?只是须要想条计策,如何方可出这口无穷的怨气?”三保道:“师父体要烦恼。我想李军师神机妙算,我们何不与他商量,必有妙计,以报昨日之仇。”铁昂道:“倘然他不肯,反把此事告知王爷,说我们如此没用,反为不美。”三保道:“只要送些银子与他就是了。待徒弟去准备礼物,明日与师父同往。”铁昂应允。
三保回转自己家中,备了一副厚礼,明日同了师父,来到军师府内。李自然把礼物收了,就请书房中相见。铁昂同三保拜见已毕,家人送上香茗。自然开言问道:“今日二位教头光临,蒙赐厚礼,贫道怎好无功受禄。未知二位教头有何见教?”铁昂道:“些些薄礼,何足挂齿。今日特来叩请大安,并有一事相商。”自然道:“请问何事?”铁昂便将黄三保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自然道:“你可听得他口音是那里人?”三保道:“口音不一。也有江南人,也有山东人,陕西、苏州都有在内,只是江南人多。”自然道:“容貌如何?”铁昂道:“有的像武生,有的像强盗,有的像读书人,都有在内。”自然道:“本领如何?”铁昂道:“若没本事的,我们也不吃他打得这样了。”自然只把头摇,道:“吾看此事,必须禀与王爷知晓。”铁昂把眼看着三保。三保道:“军师,这个却使不得。王爷知道我们被做工人打伤,必然责我们没用,枉做禁军都教头,将来怎好打仗?”自然哈哈大笑道:“你二位真是呆子。口是活的,谁教你依直说了?据贫道看来,这班人有些来历,莫非就是俞谦手下这一班凶徒?”铁昂道:“军师怎样晓得?”自然道:“王爷前年在苏州摆设擂台,被扬州徐鹤将严虎打伤,就此得病而亡。罗德拖倒擂台,副台主造反,投入他一伙。后来金山寺杀死非非和尚,伤了多少大将。去年在太平县拿住二名,后在鄱阳湖被劫。又在石棣山伤了五虎将。他们一意与王爷作对,由江南一路上来。计算他们的心思,岂有不来这里之理?况且口音、形貌、本领,又皆符合。谅他们到此已久,那周湘帆是个好客之人,与他们气味相投,定然入了伙伴。若不奏明千岁,设计拿住杀却,将来为祸不小!请二位放心便了。”铁昂谢过了军师,与黄三保各自回转自己府中而去。
李自然随到离宫,来见宁王,奏明其事。宁王道:“军师所见,定然无错。本藩正恨他们入骨,如今天网恢恢,却自来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