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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美从何处寻-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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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角落而得名“马一角”,剩下的空白并不填实,是海,是天空,却并不感到空。空白处更有意味。中国书家也讲究布白,要求“计白当黑”。中国戏曲舞台上也利用虚空,如“刁窗”,不用真窗,而用手势配合音乐的节奏来表演,既真实又优美。中国园林建筑更是注重布置空间、处理空间。这些都说明,以虚带实,以实带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实结合,这是中国美学思想中的一个重要问题。    
    虚和实的问题,这是一个哲学宇宙观的问题。


第一部分先秦工艺美术和古代哲学(3)

    这可以分成两派来讲。一派是孔、孟,一派是老、庄。老、庄认为虚比真实更真实,是一切真实的原因,没有虚空存在,万物就不能生长,就没有生命的活跃。儒家思想则从实出发,如孔子讲“文质彬彬”,一方面内部结构好,一方面外部表现好。孟子也说:“充实之谓美。”但是孔、孟也并不停留于实,而是要从实到虚,发展到神妙的意境:“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圣而不可知之,就是虚:只能体会,只能欣赏,不能解说,不能摹仿,谓之神。所以孟子与老、庄并不矛盾。他们都认为宇宙是虚和实的结合,也就是《易经》上的阴阳结合。《易·系辞传》:“易之为道也,累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世界是变的,而变的世界对我们最显著的表现,就是有生有灭,有虚有实,万物在虚空中流动、运化,所以老子说“有无相生”,“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这种宇宙观表现在艺术上,就要求艺术也必须虚实结合,才能真实地反映有生命的世界。中国画是线条,线条之间就是空白。石涛的巨幅画《搜尽奇峰打草稿》(故宫藏),越满越觉得虚灵动荡,富有生命,这就是中国画的高妙处。六朝庾子山的小赋也有这种情趣。    
    (四)虚和实之二——化景物为情思    
    上面讲了虚实问题的一个方面,即思想家认为客观现实是个虚实结合的世界,所以反映为艺术,也应该虚实结合,才有生命。现在再讲虚实问题的另一个方面,即思想家还认为艺术要主观和客观相结合,才能创造美的形象。这就是化景物为情思的思想。    
    宋人范晞文《对床夜语》说:“不以虚为虚,而以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从首至尾,自然如行云流水,此其难也。”    
    化景物为情思,这是对艺术中虚实结合的正确定义。以虚为虚,就是完全的虚无;以实为实,景物就是死的,不能动人。唯有以实为虚,化实为虚,就有无穷的意味,幽远的境界。    
    清人笪重光《画荃》说“实景清而空景现”,“真境逼而神境生”,“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清人邹一桂《小山画谱》说“实者逼肖,则虚者自出”。这些话也是对于虚实结合的很好说明。艺术通过逼真的形象表现出内在的精神,即用可以描写的东西表达出不可以描写的东西。    
    我们举一些实例来说明这个问题。    
    《三岔口》这出京戏,并不熄掉灯光,但夜还是存在的。这里夜并非真实的夜,而是通过演员的表演在观众心中引起虚构的黑夜,是情感思想中的黑夜。这是一种“化景物为情思”。    
    《梁祝相送》可以不用布景,而凭着演员的歌唱、谈话、姿态表现出四周各种多变的景致。这景致在物理学上不存在,在艺术上却是存在的,这是“无画处皆成妙境”。这不但表现出景物,更重要的结合着表现了内在的精神。因此就不是照相的真实,而是挖掘得很深的核心的真实。这又是一种“化景物为情思”。    
    《史记·封禅书》写海外三神山,用虚虚实实的文笔,描写空灵动荡的风景,同时包含着对汉武帝的讽刺。作家要表现的历史上真实的事件,却用了一种不易捉摸的文学结构,以寄托他自己的情感、思想、见解。这是“化景物为情思”,表现出司马迁的伟大艺术天才。    
    范晞文《对床夜语》论杜甫诗:“老杜多欲以颜色字置第一字,却引实事来。如‘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是也。不如此,则语既弱而气亦馁。”“红”本属于客观景物,诗人把它置第一字,就成了感觉、情感里的“红”。它首先引起我的感觉情趣,由情感里的“红”再进一步见到实在的桃花。经过这样从情感到实物,“红”就加重了,提高了。实化成虚,虚实结合,情感和景物结合,就提高了艺术的境界。    
    诗人欧阳修有首诗:“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赖客思家。”这里情感好比是水,上面飘浮着景物。一种忧郁美丽的基本情调,把几种景致联系了起来。化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于是成就了一首空灵优美的抒情诗。    
    《诗经·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前五句堆满了形象,非常“实”,是“错采镂金、雕缋满眼”的工笔画。后二句是白描,是不可捉摸的笑,是空灵,是“虚”。这二句不用比喻的白描,使前面五句形象活动起来了。没有这二句,前面五句可以使人感到是一个庙里的观音菩萨。有了这二句,就完成了一个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的美人形象。    
    近人王蕴章《燃腊余韵》载:“女士林韫林,福建莆田人,暮春济宁(山东)道上得诗云:‘老树深深俯碧泉,隔林依约起炊烟,再添一个黄鹂语,便是江南二月天。’有依此绘一便面(扇面)者,韫林曰:‘画固好,但添个黄鹂,便失我言外之情矣。’”在这里,诗的末二句是由景物所生起之“情思”,得此二句遂能化景物为情思,完成诗境,亦即画境进入诗境。诗境不能完全画出来,此乃“诗”与“画”的区别所在。画实而诗为画中之虚。虚与实,画与诗,可以统一而非同一。


第一部分先秦工艺美术和古代哲学(4)

    以上所说化景物为情思、虚实结合,在实质上就是一个艺术创造的问题。艺术是一种创造,所以要化实为虚,把客观真实化为主观的表现。清代画家方士庶说:“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也;画家因心造境,以手运心,此虚境也。虚而为实,在笔墨有无间。”(《天慵庵随笔》)这就是说,艺术家创造的境界尽管也取之于造化自然,但他在笔墨之间表现了山苍木秀、水活石润,是在天地之外别构一种灵奇,是一个有生命的、活的,世界上所没有的新美、新境界。凡真正的艺术家都要做到这一点,虽然规模大小不同,但都必须有新的东西、新的体会、新的看法、新的表现,他的作品才能丰富世界,才有价值,才能流传。    
    (五)《易经》的美学之一——《贲卦》    
    《易经》是儒家经典,包含了丰富的美学思想。如《易经》有六个字“刚健、笃实、辉光”,就代表了我们民族一种很健全的美学思想。《易经》的许多卦,也富有美学的启发,对于后来艺术思想的发展很有影响。六朝刘勰《文心雕龙·情采》篇说:“是以衣锦褧衣,恶文太章,贲象穷白,贵乎反本。”又《征圣》篇说:“文章昭晰以象‘离’。”“贲”和“离”都是《易经》里的卦名。这位伟大的文学理论家从易卦里也得到美学思想的启发。所以我也不放弃在这里面探索一下中国古代美学思想。    
    我们先介绍《贲卦》中的美学思想。总起来说,《贲卦》讲的是一个文与质的关系问题。    
    贲贲者饰也,用线条勾勒出突出的形象。这同中国古代绘画思想有联系。《论语》记孔子的话:“绘事后素。”(郑康成注:“绘画,文也。凡绘画先布众色,然后以素分布其间,以成其文。”)《韩非子》记“客有为周君画荚者”的故事,都说明中国古代绘画十分重视线条,这对我们理解《贲卦》有帮助。现在我们分三点来谈一谈《贲卦》的美学思想。    
    第一,象曰:“山下有火”。夜间山上的草木在火光照耀下,线条轮廓突出,是一种美的形象。“君子以明庶政”,是说从事政治的人有了美感,可以使政治清明。但是判断和处理案件却不能根据美感,所以说“无敢折狱”。这表明了美和艺术(文饰)在社会生活中的价值和局限性。    
    第二,王廙(王羲之的叔父)曰:“山下有火,文相照也。夫山之为体,层峰峻岭,峭崄参差,直置其形,已如雕饰,复加火照,弥见文章,贲之象也。”(李鼎祚《周易集解》)美首先见于雕饰,即雕饰的美。但经火光一照,就不只是雕饰的美,而是装饰艺术进到独立的艺术——文章。文章是独立纯粹的艺术。在火光照耀下,山岭形象有一部分突出,一部分看不见,这好像是艺术的选择。由雕饰的美发展到了以线条为主的绘画的美,更提高了艺术家的创造性,更能表现艺术家自己的情感。王廙的时代正是山水画萌芽的时代,他上述的话,表明中国画家已在山水里头见到文章了。这是艺术思想的重要发展。    
    唐人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唐以前山水大抵“群峰之势,若钿饰、犀栉,或水不容泛,或人大于山”,“石则务于雕透,如冰澌斧刃;绘树则刷脉镂叶,多栖梧菀柳,功倍愈拙,不胜其色”。这是批评当时的山水画停留在雕琢的美,而没有用人的诗的境界来加以概括,使山水成为一首诗,一篇文章。这同样表示了艺术思想的发展,要求像火光的照耀作用一样,用人的精神对自然山水加以概括,组织成自己的文章,从雕饰的美,进到绘画的美。    
    第三,我们在前面讲到过两种美感、两种美的理想:华丽繁富的美和平淡素净的美。《贲卦》中也包含了这两种美的对立。“上九,白贲,无咎。”贲本来是斑纹华采,绚烂的美。白贲,则是绚烂又复归于平淡。所以荀爽说:“极饰反素也。”有色达到无色,例如山水花卉画最后都发展到水墨画,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所以《易经》的《杂卦》说:“贲,无色也。”这里包含了一个重要的美学思想,就是认为要质地本身放光,才是真正的美。所谓“刚健、笃实、辉光”,就是这个意思。


第一部分先秦工艺美术和古代哲学(5)

    这种思想在中国美学史上影响很大。像六朝人的四六骈文、诗中的对句、园林中的对联,讲究华丽词藻的雕饰,固然是一种美,但向来被认为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要自然、朴素的白贲的美才是最高的境界。汉刘向《说苑》:孔子卦得贲,意不平,子张问,孔子曰:“贲,非正色也,是以叹之”,“吾闻之,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宝珠不饰。何也?质有余者,不受饰也。”最高的美,应该是本色的美,就是白贲。刘熙载的《艺概》说:“白贲占于贲之上爻,乃知品居极上之文,只是本色。”所以中国人的建筑,在正屋之旁,要有自然可爱的园林;中国人的画,要从金碧山水,发展到水墨山水;中国人作诗作文,要讲究“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追求一种较高的艺术境界,即白贲的境界。白贲,从欣赏美到超脱美,所以是一种扬弃的境界。刘勰《文心雕龙》里说:“衣锦褧衣,恶文太章,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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