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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魔域历险-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作者:米切尔·恩德-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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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雾海。
  巴斯蒂安沿着陡峭的海岸线走着。空气温暖而又有一点湿润,一丝风也没有。这是上午很早的时候,太阳照耀在雪白的雾面上,雾气弥漫于整个地平线。
  巴斯蒂安一连走了几个小时,将近中午,他来到了一个小城市。这个小城是造在雾海中的高桩上的,离开陆地有一点高。一座长长的、漂亮的吊桥把这座城市与岩石海岸凸出的部分连接在一起。当巴斯蒂安走在桥上时,它略微有点儿晃动。
  这儿的房屋比较小,门、窗、楼梯,所有这些东西好像都是为小孩造的。事实上,在街上行走的所有的人个子都像小孩那么高,尽管他们都是留着胡子的成年男子和梳着高高的发型的成年妇女。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彼此长得都很相像,几乎难以把他们区分开来。他们的脸色里深褐色,就像湿润的土地那样,看上去温柔而又安详。他们看到巴斯蒂安时,向他点点头,但是没有人与他说话。总的说来他们沉默寡言。尽管城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可是大街上小巷里很少听到有人说话或叫唤;也看不到单独的行人,这儿的人都是手牵手或者臂挽臂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
  巴斯蒂安仔细观察了这儿的房屋,发现它们都是由一种编织物制成的;有的房屋是用比较粗糙的,有的则是用比较纤细的制成的。甚至连街上的路面也是用这种编织物铺成的。最后,巴斯蒂安看到,连这儿的人的衣物,比如像被子、裙子、上衣和帽子也是用编织物做成的。当然是用最细致、最艺术的手法编成的。显然,这儿所有的东西都是用一种材料制成的。
  巴斯蒂安到处都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手工匠作坊。人们都在忙着制作各种编织的东西,他们在制鞋,制罐子,制灯,制杯子,制雨伞——所有这些物品都是编织而成的。没有一个人单干,因为所有这些东西都是只有通过许多人的合作才能制成的。看着他们灵巧地联手工作,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工作进行补充,真是一种享受。他们在工作时常常哼一种没有歌词的简单的调子。
  这个城市不是很大,不久巴斯蒂安便走到了城市的边缘。他在这儿所看到的景色清楚地表明,这是一个航海城市。因为这儿有几百艘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船只;可是。这又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航海之城:所有的船只都悬挂在巨大的钓杆上,一艘紧挨着一艘,轻轻地晃悠着。船下很深的地方飘动着白色雾状的东西。此外,所有这些船只也都是用编织物制成的,它们没有帆,没有桅杆,也没有桨和舵。
  巴斯蒂安伏在一根栏杆上,望着下面的雾海。要知道这个城市所建在其上的桩究竟有多高。这可以从太阳光下投在下面白雾上的桩的影子上看出。
  “夜晚,”他听见身旁有个声音在说,“雾会升到与城市一般高,到那时,我们就能下海去航行了。白天,太阳把雾气吸收掉了,海平面便下降。陌生人,这是你想知道的,是吗?”
  有三个男人倚在巴斯蒂安身旁的栏杆上,他们温和友善地望着他。他与他们交谈并得知这个城市名叫伊斯卡尔,或者也有人把它叫做篮城。这儿的居民叫伊斯卡尔纳利,这个词的意思是“共同的”。这三个人的职业是雾海船夫。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巴斯蒂安不想道出他的姓名,他说,他叫“一个”。三个船员告诉他.他们每一个人根本就没有姓名,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们所有的人都叫“伊斯卡尔纳利”,对于他们来说,这就足够了。
  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他们邀请巴斯蒂安与他们一起走。巴斯蒂安接受了邀请,并表示感谢。他们在附近的一个饭店里就餐。吃饭时巴斯蒂安了解到了所有有关这座城市及其居民的情况。
  这个在他们这儿被叫做斯凯丹的雾海,是由白色的雾气所构成的一个巨大的海洋,它把幻想国隔成了两半。至于这个斯凯丹究竟有多深以及这些无边无际的雾状的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还没有人研究过。尽管在雾里也可以呼吸,尽管也可以从雾比较浅的海岸线朝海底方向走上一段,可是,必须要用一根绳子绑住身子以便随时可以被人拉回去。因为雾有那么一个特点,它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使人丧失辨别方向的能力。在以往各个时期里曾经有过许多敢于冒险的人和举止轻率的人,他们在尝试独自徒步越过斯凯丹时丧失了性命。其中只有少数人得救了。能够到达雾海彼岸的唯一的方法便是伊斯卡尔纳利人所采用的方法。
  伊斯卡尔这个城市里用于造房子、制作所有用具、衣服及船只的编织物是用一种灯芯草做成的,这种灯芯草生长在雾海之下靠近岸边的地方——根据刚才所说的情况不难得知——必须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去割这种灯芯草。这种灯芯草特别柔韧,在一般的空气中甚至是软塌塌的,可是在雾中则会挺起来。它比雾更轻,会在雾中漂浮。这样,用它造的船自然也会漂浮。伊斯卡尔纳利人所穿的衣服同时也是一种救生衣,这是为了预防有人掉进雾海里。
  但是,这还不是斯卡尔纳利人真正的秘密,还不能说明贯穿他们所有活动的那种奇特的联合一致性。一如巴斯蒂安不久所观察到的,他们并不认识“我”这个词,不管怎么说他们从来不用这个字,而总是说“我们”。其中的原因后来他才知道。
  当他从三个雾海水手的谈话中得知,他们这天夜里就要下海时,他便问他们,是否可以雇佣他做水手。他们对他说,在斯凯丹上航行与一般的航海有很大的区别,因为谁也说不准路上要花多少时间,最后会到达什么地方。巴斯蒂安说这对他来说正合适,于是,海员们同意让他搭乘他们的船。
  当夜幕降临时,雾果然像预料的那样上升了。午夜时分,雾升到得与篮城一样高。这时候先前挂在空中的所有的船只都在白色的雾面上漂浮。巴斯蒂安所乘的那只船——这是一只三十米长的平底船——被从缆绳上放了下来。夜幕中,它慢慢地漂向天边无际的雾海。
  在看到这艘船的第一眼时巴斯蒂安就问自己,这种船是用什么动力来推动的?因为船上既没有帆,也没有桨或螺旋桨。他了解到,帆是派不上用处的,因为斯凯丹上总是风平浪静的,靠桨或螺旋桨就更不能渡过雾海了。推动这种船前进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力。
  在甲板的中央有一块圆形的、凸起的地方,巴斯蒂安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它,并把它当作指挥台或与之相类似的东西;在整个航行过程中,确实至少有两个雾海船夫站在那上面,有时候甚至站了三个、四个或更多的水手(船上总共有十四个船员——当然不包括巴斯蒂安在内)。站在那块圆形物上的水手们互相用手搭着别人的肩膀,注视着行驶的方向,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人们可能还会以为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只有经过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他们极其缓慢地、完全协调一致地像跳舞似的在摆动身子,与此同时他们还不断重复地哼着一种简单的音调,听起来非常美妙,非常柔和。
  起初,巴斯蒂安把这种奇特的行为视为一种特殊的礼仪或一种风俗,其中的意义他并不了解,直到旅行的第三天他才问了他三个朋友中的一个,这人正好坐在他旁边;他对巴斯蒂安的惊讶表示奇怪,他告诉巴斯蒂安,那些人是在凭他们的想象力驱动这艘船。
  刚开始时,巴斯蒂安听不懂这一解释,他问,他们是否在驱动什么隐蔽的轮子。
  “不是的,”那个雾海水手答道,“你想用脚走路的话,那么也只要凭借想象力就足够了——还是你必须用轮子来驱动你的腿?”
  驱动自己的身体和驱动一艘船之间的区别仅仅在于,至少要使两个伊斯卡尔纳利人的想象力完全合而为一,因为只有团结一致才能产生推动力。如果他们想要航行得快一点的话,就必须好多人一起合作。在一般的情况下他们是分成三人一班工作的,其他的人休息。因为尽管这工作看起来轻松愉快,而实际上是非常艰难紧张的,它要求一刻不停地高度集中注意力。这是越过斯凯丹唯一的方法。
  巴斯蒂安拜雾海船员为师,从他们那儿学到了联合一致的秘密:舞蹈和无歌词的歌。
  在漫长的摆渡过程中他逐渐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当他在舞蹈时感觉到自己的想象力与其他人的融合在一起并成为一体时那种忘我、和谐的感受是非常特殊,难以形容的。他确实感受到,他已经为这个团体所接受,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与此同时,有关在他由来的,现在即将回去的那个世界里的人们各有各的想象力、各有各的看法的记忆从他的脑子里消失了。他唯一还能模模糊糊记得的东西是他的家和他的父母亲。
  然而,在他心灵深处除了不想孤独一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愿望;在这期间,这一另外的愿望正在逐渐地流露出来。
  这一愿望的形成,起始于他第一次发现伊斯卡尔纳利不需要协调完全不同的想象力便能达到其一致性的那一天。因为他们的想象力彼此完全一致,所以他们不需要任何努力便能感受一致。相反,对于他们来说,互相之间不可能发生争吵或不一致,因为他们中没有人觉得自己是个体。他们并不需要通过克服矛盾来求得彼此之间的和谐。正是这种无需作出任何努力的现象逐渐地使巴斯蒂安感到不满足。他们的温柔使他感到乏味,他们歌中永远同一的调子使他感到单调。他感觉到在所有这些东西中缺少了什么,他渴望着什么。但是他还说不上他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当有一天天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雾中乌鸦时。他才明白自己所渴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所有的伊斯卡尔纳利人都很害怕,他们尽快地躲到甲板底下。可是,有一个人没能及时躲开,那只庞然大物大叫一声俯冲下来,抓住那个不幸者,用嘴把他叼走了。
  当危险过去之后,伊斯卡尔纳利人又重新露面,用唱歌和舞蹈继续他们的旅行,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他们的和谐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他们不悲伤也不抱怨,他们对刚才所发生过的事情只字不提。
  当巴斯蒂安为此而询问一个伊斯卡尔纳利人时,他说:“没有哇,我们中间并没有缺少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抱怨呢?”
  在他们那儿,个人是不算什么的;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没有区别,所以没有一个人是不可替代的。
  可是,巴斯蒂安想成为一个有个性的人,一个张三或李四,而不是一个与其他人一样的人。他希望,正是因为他是他这样的,才被人爱。而在伊斯卡尔纳利这一团体中只有和谐,没有爱。
  他不再希望成为最伟大、最强壮或者是最聪明的人。所有这一切他都已经经历过了。他渴望——不管他是好,是坏,是漂亮,是丑陋,是聪明还是愚蠢——正是因为他是他这个样子才被人爱;他渴望尽管他有种种缺点——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有种种缺点——才能够被人爱。
  但是,他曾经是怎样的呢?
  他已经不知道了。他在幻想国中得到了那么多东西,以致于他因为这种种才能与力量而认不出原来的自我了。
  从这时候起,他不再与雾海船员一起跳舞了。他坐在船头上,整天整天地,有时候也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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