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尽,平生意-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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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相爷说过的话—— 只有最自信的人，才能坦承自己的失败，这样的人，一定很了不起。
这愈让我觉得——顾惜朝跟我们都不一样。 这个人，在他败得最惨、最落魄的时候，反更显出与我们的不同来。
我突然就觉得自卑。
不管是顾惜朝，还是晚晴，都让我觉得自己可笑复可怜。
可笑就可笑吧， 反正我不想看到他认输，于是我提到铁手——正在赶来抓捕戚少商。 他果然神色一凛，重新犀利起来。
后来我没再暗算他，甚至可以说，在帮他。 可惜，他仍不能杀了戚少商。即使在稳操胜券的时候，仍然一再失手。 我并不怀疑他的决心，只是，有时候，有决心不代表能下手。就像我，曾无数次下了决心，对晚晴一诉衷情，但在她的眼睛看着我时，却总无法开口。
如此一直拖了下来——老实说，我也并不怎么着急
——直到那一天，相爷密令，要他杀了晚晴。
至今忘不了，他那时，像是被一刀刺在胸口的神情。
平生志向，一生挚爱，不能两全。
这真是残忍——我知道他有多想要成功，那是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我也知道他有多爱晚晴，那是刻骨的温柔和眷恋。
——都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硬要夺走，怎不痛彻心肺？
第一次，他眼里不再有那样的锐利和骄傲， 只有赤裸裸的痛苦，活生生的心碎。
就象是一颗心，被血淋淋地撒成两半，
无论是丢了哪一半，也都会将心血流尽。
我忽然有些不忍——也许，是被他眼中那样惨烈的挣扎刺痛了。
那一刻，涌上心头的，居然不是晚晴的命运，
而是因顾惜朝而生的，一种说不清的，似乎是同情，又似乎是心软的感觉
——我在想， 我没有他那样的梦想，所以，也没有他那样可怜。
可现在想来，真是如此么？ 他有梦想，有晚晴，所以他痛苦；
而我，什么都没有，不会有他那样的痛苦，可也永远不会幸福。——谁又能知道，究竟是哪一个更可怜？
我只知道，那天，看着他在黑夜里有些踯躅的脚步，寒风中更显单薄的背影，我再无法恨他。
所以我才在他服了九幽的药后，一直暗中跟着他，又在他险些入魔的时候，冲上去拦住他。
虽然我立刻又后悔了——我该在一边看着他发疯，看着他铸成大错，然后报以冷冷一笑才对。
可我竟没有，我看着他把自己灌醉，看他醉眼朦胧地抱着那女人喊晚晴的名字，看着他药性发作，狂乱地要杀人，我居然想也不想地冲了出去，一掌将他打醒。
作者： jessie8044 2005…2…22 19：35 回复此发言
8 回复：＇逆水寒同人＇道不尽，平生意
然而不管是可怜还是别的什么，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再后来他被关进鱼池子，我看到了，但救不了他——想，却不能。
回了京城，不知怎地，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就想起他，想知道他在鱼池子过得好不好。于是我去了鱼池子。
他见了我，有些急切地道，他要见相爷。
我对他说，“你急什么，我来看你，自然带着我的心意。”
是啊，我的确是来看他，而他——虽在看着我，眼里却没有我。
他要我带话给相爷， 我带到了，相爷却只是一笑，我不敢多话——相爷的心思，我从来也看不透。
过得几日，相爷终于去了鱼池子，我也去了。 我看到他默默跟在我们身后，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神色，看到他与英绿荷轻轻交换的眼神，和那似有若无的微微一笑。
我忽然有些失神——顾惜朝，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这样笑的时候，看上去就有种很魅惑的优雅， 很男人的清柔？
让人看了，不由身上一冷，却难免心中一动。
我想他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然而不知为什么，我没对任何人讲。
—— 要做什么就做吧，只当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二天，他果然杀九幽，闯出鱼池子，来到了相府。 可我却已知道，这只会让他陷入更沉的黑暗。鱼池子再深，也深不过相爷的城府。顾惜朝再惊才绝艳，也及不上相爷能一眼看透人心。
他有抱负，有晚晴，所以他有弱点。而只要有弱点，就逃不过相爷的掌心。
顾惜朝，你敢去逼宫，难道就从未想过，无论成功或失败，你都是注定被牺牲的那一个么？可这些话只能想，却不能说——我从来也不敢违背相爷的意思。
于是也只能告诉他，晚晴回家了，在等着他。我还告诉他，晚晴有多想他，多挂念他。——至少，让他最后再见晚晴一面罢。说不清是为什么才这么做，也许是因为，我觉得他需要一点温暖，来面对注定凄凉的结局。
只是没想到，凄凉的并不只是他。
计划失败了，诸葛小花，才是胜利者。
——无所谓，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而如今，也不过一死而已。
晚晴却不该死，留下一个顾惜朝——挚爱平生一日尽，鸳梦逝无踪。
她用自己的性命为他换来一条生路。
可我真不知道，这样的路，他要怎么走下去。
他甚至不能见到晚晴最后一眼， 她为他而死，他却不得见，只能想。
想象她的惨烈与凄凉，她的无奈和绝望。
她最后倒在铁手怀里，虽然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却见不到他。
一直在想，若早知道那就是最后的相见，他还会不会听晚晴的话，会不会走？
总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忘不了以为晚晴出卖了他时，他那样激烈的痛苦与绝望，孩子般的伤心和无助。也忘不了在晚晴救了他时，他眼中的泪，轻轻颤动，却终不肯将它洒落尘寰。
“咣！” 地一声， 牢门打开的声音将我自回忆中惊醒。
狱卒端了酒菜上来，竟颇丰盛——呵，终于到了最后么？
我忍不住自失地一笑， 戚少商的断头酒，有顾惜朝陪他喝，
我呢？ 又有谁肯陪我尽这最后一杯？
狱卒将酒菜放下，漠然地问我，“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么？今天可以来看你”
我不说话，只举杯一饮而尽
是还有放不下的人， 可那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一个永不能出口的秘密。
他也绝不会来看我。
在鱼池子清冷朦胧的黑暗里，我举起杯，与想象中的那人轻轻一碰，然后闭目饮尽
——最后一个心愿，望你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