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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海雪原 作者:曲波-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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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灰旁有二十多条扁担,上面染红了鲜血,被火烤干后,迸裂成一片片鳞状血块。这也不知匪徒们用它做了什么奇异的恶刑。
  火被扑灭了,全村已是一片灰烬。碎砖乱瓦,被罩在苦烟和臭气里。
  满村的人,有的妇女昏倒了,有的呆了,有的疯了。他们咬着牙,直瞪着眼,吐射着无穷的怒火。
  战士们整理着受难群众的尸体,他们不用村里人,因为这情景太可怕,他们不忍让群众再看他们的亲人、他们的邻舍好友这惨死的情景。他们是人民的子弟兵,被害的人像他们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哥哥嫂嫂,侄儿侄女。他们是那样小心谨慎整理着尸首,深怕不小心弄痛了死难者的伤口。他们解下了自己的军毯,严严实实地把尸体裹起来。
  战士们对者这些死难者,整齐地站了一个圆圈,肃立默哀。二百多骑战马,也在垂首哀悼。
  他们举起了手,握着铁一般的拳头,激动着,愤怒着,二百余人发出了一个声音:
  “亲爱的同胞们!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我们的责任没有尽到。
  安息吧!父老们!我们一定讨还这笔血债,我们誓死报这场血海深仇!”
  战马随着战士们的怒吼,在嘶叫咆哮。
  西街上,高波一面用手揉着眼睛,一面走着。他前面踉踉跄跄地走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剑波正为找不见姐姐和工作队的同志而心焦,高波和老人已到面前,高波用手捂着眼睛,指了一下西山:“二○三,鞠县长和工作队同志牺牲在……”他呜咽得不能再说下去了。
  那位老人弯腰顿足喊着:“鞠县长!鞠县长!……”他悲愤得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用手连连地指着西山。
  少剑波当即面色变得苍白,心像一块重重的冷铅沉下去,绝望得只问了一声:“什么地方?”
  “西山上……”高波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成年人那应有的理智,刚一张嘴便呜呜地大哭起来。
  少剑波的脑子顿时轰的一声像爆炸了一样,全身僵直了,麻木了,僵僵地瞪着两眼呆了半晌:“走!走!”他说出的声音已完全不像是他自己的。
  老乡领着剑波边走边咒骂:“魔鬼!杀人的强盗!洗光了,洗光了!唉!天哪!天哪!”
  剑波的腿是走呢,还是没走呢?
  他自己完全不觉得。他现在对自己的一切已经失去了任何感觉。
  西山坡的大盘龙松上,吊着九个同志的尸首,六男三女,都用刺刀剖开了肚子,肝肠坠地,没有了一只耳朵,只留下被刺刀割掉的痕迹。
  “工作队!鞠县长!”老乡领剑波登上山坡,头磕着地,手蒙着脸,不敢看这九个被害的同志。
  少剑波一看到这场惨景,眼睛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失去了视觉;头像炸开,昏昏沉沉,失去了知觉,就要倒将下来。高波一把扶住:“二○三!
  二○三!”一面哭泣,一面喊。
  少剑波用力张开眼睛,定了定神,刚想再向姐姐看一眼,突然一声亲切温柔的声音,从耳边掠过:“剑波同志!……万一有什么不幸,切记要镇静。”

第一章  血债(3)
  临行刘政委叮嘱他的情景,好象就在眼前。他紧咬着牙关,没有眼泪,悲切的心变成冲天的愤怒。他想到:“任务,部队在等待着我。”他最后看了一下姐姐的尸体,急急地走下山来,机械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写信报告王团长和刘政委。
  二○一!二○二!
  匪徒四小时以前逃窜,我已扑空。我正在进行追踪侦察,在此待命。请速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李鸿义接过信飞马奔驰而去。
  愤怒已极的战士,在这待命出发的当儿,纷纷写决心书,要求荡平匪巢老爷岭,活捉匪首报仇。
  少剑波派出了侦察部队,四处搜索侦察。全村的老百姓已经向战士们围拢来。“亲人!
  亲人!我们要控诉,控诉……”在亲人面前,群众的上千只眼睛里,涌出了热泪,开始向他们倾吐着受难时的情景。
  剑波看着这些受难的群众,万分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愤怒,特别是深厚的姐弟感情,总在袭击着他的理智,神情显然是有些恍惚。他那亲人,他的姐姐,好像就在他的身边,也在群众中倾吐着她的遭遇。剑波抬头环视了一下,在悲痛愤怒的人群中,却看不见姐姐的影子。他好像在梦中,他也希望这是一场恶梦。
  人群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穿着一身单薄的破衣衫,两眼直瞪着,两手张开着,像疯了一样地叨念着:“儿子没了!
  没了……媳妇也没了,没了……天哪!谁养老?谁养老……你们说!说……”
  一个中年妇女,两眼流着泪,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两岁的小孩。孩子的小脸紧紧依偎在妈妈的脖子旁,瞪着惊恐不懂事的两只大眼睛,看着妈妈的脸,妈妈的眼泪掉在孩子冻红了的小脸腮上。她的腿旁还有三个大一点的孩子,跪在她的腿边,紧搂着妈妈的腿。一会儿抬起头来,用已经懂事的眼睛望望妈妈;一会儿用小手搓着自己的小脸,拭擦着眼泪,低声地抽咽着,没敢放声嚎哭。
  少剑波一转眼,又看见自己身旁站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她满目凄凉,头发散乱,像是凝住了一样呆望着地上,眼珠一转也不转。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偎在她的身前,她用自己的衣襟,围着他。小孩不时地哭着望着她的脸,低声地哭叫着:“姐姐!姐姐!爸爸妈妈没……”小孩哭的再说不下去了。这位姐姐连忙低头给弟弟擦眼泪,可是她自己的眼泪已成串地滴在弟弟的头上、脸上。
  少剑波看到这凄惨的情景,思想奔向他孤苦的童年。
  是在剑波六岁那年上,父母双亡,姐弟俩就开始了孤苦无依的生活。那时姐姐才只有十八岁,她依靠教书来抚养幼小的弟弟和自己。
  姐姐每天很早很早就起来做饭,饭后领着他上学,白天在课堂上给他和同学们讲课,晚上放学领他回家,姐姐又得做饭。辛苦一天的姐姐,晚上辛勤地给他补补洗洗,缝缝连连。给他补习着各种功课,她尽了她一切的力量教养着自己幼小而可怜的弟弟。
  年幼的剑波已经入睡了,姐姐仍然忙着,给同学批改作业,有时到深夜,有时到鸡鸣。
  姐姐那青春少女脸上的红晕光泽消退了,深夜里常常听到她过劳的咳嗽声,和低沉的呻吟声,有时望着酣睡着的剑波发出呜咽声。
  清楚地记得是在一个深夜,幼小的剑波被姐姐的咳嗽声和低沉的呻吟声惊醒,剑波矇眬的两眼盯着面对孤灯劳动着的姐姐,他幼小的心灵里顿时一阵酸痛。他悄悄地掀开被角爬起来,蹑手蹑脚轻轻地走到姐姐的书桌旁,一对机灵的小眼睛紧盯着姐姐那疲倦消瘦的面容,他看着看着眼中涌出泪水。
  “姐姐睡觉吧!”
  姐姐猛一转头,眼前满是金星,她恍惚地看着站在桌子边的弟弟两只饱含泪水的小眼睛,她嘴角上挂着一丝疲倦的微笑,用手抚摸着弟弟的头发,温柔地说:
  “小波!你睡吧!姐姐不困。”
  “不嘛!姐姐,你不睡我也不睡!”
  “小波!听姐的话,乖乖地去睡。”
  “姐!你太累啦!”剑波一低头,泪珠成串地从眼睛里落在地上。
  姐姐的眼睛湿润了,掏出了手帕,给弟弟揩着泪水。为了安慰弟弟,她努力装做没有疲倦的样子,两手捧着剑波的小脸蛋,把脸对向弟弟,微笑着睁了睁眼睛:
  “小波!你看,姐姐一点不累,听话!快……”
  “姐姐……”剑波伸出他那滚热的小手,摸着姐姐散乱的头发,“你的头发散乱了,你的脸瘦了,你的眼睛也红了!姐姐你要累病了,我……我……”
  剑波呜呜地哭起来,“我怎么办哪?……”
  姐姐把小弟弟的头紧紧地抱在怀里,眼里顿时涌出了擦不干的泪水。她不愿把任何一点痛苦分给幼小的弟弟,怕因自己的哭泣刺激弟弟的幼小心灵,这样会侵害他童年的幸福,便一口吃灭了灯,把弟弟抱上床。
  “好,小波!别哭啦,姐姐睡。”
  当弟弟又睡熟了,她轻轻地掀起被角,悄悄溜下床来,点上灯,拿起?剑波穿破了的一双袜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箱盖上去拿针线盒子,生怕惊醒了弟弟。可是一不小心,把剑波平日用的小板凳一脚踢翻了,哗啦一响,弟弟又惊醒了。但剑波没有马上爬起来,他眯缝着眼,偷看着慈爱的姐姐。
  她一面偷看着弟弟是否被惊醒,一面一针针地补缝着袜子。
  幼小的剑波又是一阵激剧的心酸,但是也知道,用上次的办法姐姐是不会睡的,他一想,便发出突然的惊叫:
  “姐姐!姐姐!我怕呀!我怕呀!”他一面喊,一面蹬翻了被。
  姐姐急忙上前按住他,连声叫着:“小波!小波!别怕!
  别怕!姐姐在这儿!姐姐在这儿!”
  剑波的两只小手紧紧握着姐姐的胳臂,用力地向被窝里拉。姐姐生怕把他惊出病来,这才紧紧地把弟弟搂抱在怀里睡下了。
  剑波十三四岁的时候,姐姐便和学校里的老师李耀光非常要好。李老师常常和姐姐谈到深夜,他每次来时总给剑波带点东西,或是笔记本,或是图画本,或是练习簿。李老师对姐姐像对亲妹妹一样地亲,对剑波像对小弟弟一样地爱,一点没有老师的架子。可是他俩的谈话总是躲着剑波,看样子像是有什么秘密似的,这一点却引起了剑波的疑问。但是每一次李老师来,姐姐那疲劳的脸上,总兴奋得焕发着少女的红润的光彩,眼睛也格外地明亮。疼爱姐姐的剑波,看见辛苦的姐姐这样愉快,感到无限的安慰,但他却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能这样。每当姐姐十分高兴时,就对剑波讲好多道理,什么伟大的中华民族啦,凶恶的日本帝国主义啦,什么劳动创造世界啦,什么穷人是被剥削穷的,富人是剥削穷人富的啦……可是,他俩为什么有时老躲着他谈话,这一点剑波始终不知道。

第一章  血债(4)
  有一次白天李老师和姐姐满头是汗,急促地从外面撞进来。剑波正在温习功课,姐姐一进门便喘着气说:“小波!你出去一会儿!”
  剑波只以为姐姐和李老师吵了架,所以阖起本子就出去了,姐姐嘭的一声把门关上。天真的剑波担心着他俩吵架,所以就偷偷躲在窗外偷听。但多时也没听到他们吵,而是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很严肃。只是听得姐姐说:
  “上级的指示十分正确,在麦收的时候要求增加工资是最好的时机,麦子到了大熟的节骨眼儿,三天不割就要掉头,这是地主、富农的最大威胁,这时长工不干活,地主、富农就受不了。全村三十二个长工,每人要求增资五斗,就是十六石,对穷人是一个不小的利益。”
  “那么贫农要是做短工呢?”李老师笑嘻嘻地说。
  “那自然要两个工作一起下手啦,让贫农抬高工价,每天少了十斤不干,贫农中也有三个同志,可以搞得起来。”
  “进行的方式怎样呢?”
  “你掌握贫农,我掌握长工。”
  “长工中谁先带头呢?”
  “当然不能让老青啦!因为他是党员,带头容易暴露。”
  “那通过谁呢?”
  “自然是老邹和小栓了,他俩在长工中的威信仅次于老青,并且可靠的人还有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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