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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九卷生命的思索与呐喊--陈映真的小说气象 作者:赵遐秋-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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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洋战场上,“台湾军属和军伕确实被美军、被菲律宾人游击队当作他们所仇恨的日本人,用炸弹炸烂四肢,用子弹轰开脑袋。当台湾兵走在大街上,开店的华侨表面上堆着谄笑,但眼中深处却透露着把台湾人日本兵当作真日本人的恐惧、憎恨和嫌恶”同①,第148页。。然而,“即使需要台湾兵在南洋的战场上为日本拼命的时候,日本人也会不时地提醒台湾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日本人”同①,第149页。。台湾人日本兵,只能做军属、军伕,做些非机密性的文书、后勤事项,不能当“光荣的皇军兵士”,更不能佩戴武器。林标被小队长宫崎用皮鞋打掉两颗血牙的那一回,宫崎就暴跳如雷地对他叫骂“清国奴”。一个在日本读过中学的台湾客家人,已经取了日本名梅村。他虽然是积极报名的“志愿兵”,满脑子“日本精神”,上官也不让他去当“皇军兵士”,而只是做些文书杂事。可他并不气馁。他说,他“一定要奋力炼成”,证明他“是个优秀的日本人”陈映真:《忠孝公园》。《陈映真小说集》第6卷,第149页。。哪知,就是这个梅村,却被一个喝醉的日本兵鸡奸后,连捆带踹,厉声喝骂“清国奴,畜牲”。梅村终于用皮带上吊死了。“他的尸身静静地挂在一株横向槎出的老椰子树上,在酷暑的热带林中蒸曝了两天,才被人掩住鼻子找到”同①。。 
  面对这一切,林标的内心世界总在冲突着,日本人呢?台湾人呢? 
  等到日本战败的消息传来,“包括林标在内的台湾人日本兵却几乎没有一个幸灾乐祸的人”。而且还在想“‘为什么打败了?不甘心!’还有一个台湾人军属陪着日本吞声”同①,第152—153页。。 
  对于林标最大的震动,是国防省发布的战后处置决定:“朝鲜脱离日本恢复独立。台湾、澎湖列岛,返还中国。”同①,第152页。日本大队长小泉对林标他们二十几个台湾人日本军属军伕说:“从此,你们都变成中国人了。”同①,第153页。当场,他们没有说话。而林标却在苦想着这无法回答的问题:“一国的人究竟要怎样的在一夕间‘变成’另一国的人呢?”同⑤。一旦以战胜国——中国人的身份,和日本人分开,林标又觉得:“一时失去了与日本人一起为败战同声恸哭的立场,而无缘无故、凭空而来的‘战胜国国民’的身份,又一点也不能带来‘胜利’的欢欣和骄傲。”同⑤。 
  终于,战争结束了,然而林标却更糊涂了,自己,究竟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在等候遣返的拘留所里,林标听说这里竟关着一些被当作战犯的台湾人日本兵,他们监管过美军俘虏,而且残暴虐待过美军战俘。一天夜里,他听见有人轻声吟唱的日本军歌,“替天行道打击寇仇”,“我兵士忠勇无双”……这,更让林标困惑了,这批台湾老乡,是日本人吧?带着如此恼人的困惑,林标回到家乡。又没想到的是,家乡的老父和爱妻已经离他而去,他只能和四岁的幼儿相依为命,又过着往日“日出而作”的农耕生活了。 
  等到岁月又跨过了四十年,等到孙女月枝都已长大成人,当年被征入伍过的曾金海来找他了,他的生活又发生了骚动。 
  这个曾金海,在战后的70年代做盖屋的买卖发了财,到日本旅游时,和日本旧军人官士兵组成的“战友会”搭上了联系,得知,在1975年,在日本,一个名叫中村辉夫的阿美族台湾人的“日本军伕”,组织了一个“研究台湾人原日本兵士补偿问题会”,提出了补偿的问题。日本政府终于被迫表了态:日本对大战中因战死、战伤所定的“援护法”和“恩给法”,只适用于有日本国籍者。在一次台湾人日本兵的集会上,曾金海竟然说什么:“只有在那个战场上一起浴血战斗过的战友,才能体会台湾战友,是日本皇军无愧的一员,曾经为天皇陛下尽忠效死。”陈映真:《忠孝公园》。《陈映真小说集》第6卷,第145页。还说,争取补偿的意义,不是金钱的问题,“补偿运动,是争取我辈为日本人,为天皇赤子的运动……”同①。于是,老人们为了得到日本国家的一笔大得无法想象的“恩给”,安度晚年,他们似乎又是几十年前日本人说过的,“日本皇军无愧的一员!”同①。他们又说起台湾调的日本话了,用日语唱起了《军艇进行曲》,穿上了日本的“国防服”,彼此串连着,奔走商量着。也就在这个时候,林标久已潜在心里的疑惑又冒了出来:日本人?中国人? 
  于是,他们向东京地方法院申诉战时补偿。一次,被驳回,第二次又被驳回来了,理由是,已丧失日本国民的身份。 
  就是这个曾金海,又活动起来了—— 
  “‘从前台湾人去日本索赔,国民党的政府不出面。’曾金海说,‘委员陈炎雷说了,咱们帮过日本人打中国人,能指望这个政府为你出面做主吗?’而又据曾金海说,如今就会有机会‘换一个台湾人自己的政府’,换成了,台湾人向日本政府索赔,就有人做主。曾金海带着体体面面的陈委员到处找台湾人日本老兵为‘换一个政府’拉票,马不停蹄。 
  “而在明年三月间,如果真就换了一个政府,陈炎雷的官就会做得更大些。……先和日本政军界拉好关系……”陈映真:《忠孝公园》。《陈映真小说集》第6卷,第160页。 
  于是,林标又犯嘀咕了:是中国人?是台湾人? 
  为了胜选,曾金海坐车又坐飞机,北、中、南部全岛奔波,继续动员战友会的“战友”,说:“他们日本人不承认我们是日本人,那也可以。我们现在只谈你日本人败战时拖欠到今天的未付军饷,没有结算的军邮储金。”同①,第222页。 
  第二年3月,台湾岛上果真换了一个政府。曾金海兴奋地说:台湾人的天年了。他和陈炎雷委员依据各种指数算出来,这五十年间,连本带利,带物价指数,应该以一千七百倍结算所欠的军饷和军邮储金,大家听了,欢喜若狂。可是,不久,传来的陈委员的指示却是:“新政府是我们自己的了。我们的新政府特别需要外交支持,需要日本支持不能为难日本,因小失大。”同①,第224页。曾金海于是强调,为了国家,就按两百倍结算吧。 
  这时,林标大怒了。林标终于对着电话筒嚷了起来:“日本人当时不就是以‘为了国家’、‘为了天皇陛下’,骗了多少人死在南洋没有回来……”“曾金海你是图了谁的什么东西,这样骗死一片老人?”“这些老人没有被美国炸弹炸死,倒要被曾金海你们骗到死才甘心。”陈映真:《忠孝公园》。《陈映真小说集》第6卷,第224—225页。恰巧,这时,孙女月枝的男朋友,一个叫阪本桑的日本人来访,愤怒中的无奈,无奈中更加愤怒的林标,终于咆哮了: 
   
  “我问你,我,到底是谁?我是谁呀!”同①,第228页。 
   
  “我是谁呀——”林标用日语哭嚎着,“我到底,是谁呀——”同①,第229页。 
   
  当然,这不是向阪本桑个人的质疑,而是向日本殖民主义者发出的质问,向日本帝国主义提出的抗议! 
  伴随着林标“我是谁”、“我到底是谁”的这一声又一声的责问,我们的心能不悲痛得往下沉落?战时的台湾同胞,被“殖民化”得好惨!如同尾崎秀树和陈映真所大声疾呼的——严峻清理精神上的荒废,肃清在文化、政治、思想上残留的“心灵的殖民化”影响,是时候了! 
  这样看来,陈映真笔下的林标这个人物形象,给予我们的启示无疑是深刻的: 
  首先,我们必须进一步揭露和批判“皇民化运动”,进一步分清日本殖民主义者和殖民地台湾人民的关系,认清台湾人民和祖国的关系。 
  七七事变之前,日本帝国主义已经进一步法西斯化了。1937年6月4日,第一次近卫文麿内阁上台,终于完成了全面发动侵华战争的准备。为配合这一战争的发动,日本侵略者在台湾加紧了殖民统治。本来,这一年的4月1日,这种殖民地迫害就更加疯狂,总督府就已经命令禁止报刊使用中文了。卢沟桥事变当天,台湾军司令部就发表强硬声明,并对台湾民众发出警告,禁止所谓“非国民之言动”。9月,根据日本帝国近卫内阁提出的“国民精神总动员计划”,制定了台湾“皇民化”方针,强迫推行“皇民化运动”。10月,设置了“国民精神总动员本部”,开始强召台湾青年充当大陆战地军伕。到1938年1月23日,台湾总督小林跻造发表《关于台民志愿兵制度之实施》;1940年2月11日公布台湾户口规则修改,规令台民改日本姓名办法;1944年1月20日公布《皇民炼成所规则》,强化“皇民化运动”;8月20日,台湾进入战场状态,实施台籍民征兵制度,等等。 
  大家知道,这是日本在台殖民统治最黑暗的时期。“皇民化运动”的罪恶目的,就是要殖民地台湾向着日本“本土化”转变,用日本国的“大和文化”全面、彻底地取代中国文化,消灭台湾同胞的民族意识。日本殖民当局把日语定为台湾岛上惟一合法的语言,取缔中文私塾,禁开汉语课程,报纸杂志禁用中文出版,甚至于,在日常生活中,台湾同胞也必须讲日语,比如,在火车站不讲日语就不卖给火车票。强迫台湾同胞将中国人祖传的姓氏一律改换日本人的姓氏,更是阴狠毒辣。当时,对于坚持使用汉人姓氏的,日本殖民当局竟然不给登记户口,不给战时“配给品”,以至开除公职,投入监狱。同时,取缔中国寺庙,捣毁神像,改换家祠中祖先神主和墓碑,强迫台胞奉祀“天照大神”,参拜神社。甚至于,连中国年节的习俗也予取缔,强令台胞按日本习俗过日本人的节日。日本殖民当局这样消灭中国文化,就是要把“日本国民精神”渗透到台湾百姓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中去,以确实达到“内台一如”的境地。那臭名昭著着“皇民奉公会”,强制推行“皇民奉公运动”,举凡“米粮自治管理”、“移出米管理”、“米谷供献报国”、“军需工业动员”、“收购民间黄金”、“统制石油类消费”、“国民征用”、“报国公债”、“国防献金”,以及“贮蓄报国运动”和“农业义勇队招募”、“增产挺身青年运动”等等,又都使得对台湾人力、物力的榨取几乎达到了极限。这样“皇民炼成”和“皇民奉公”的结果,就是在“战时体制”下,强召台湾青年为日本侵略战争充当炮灰,也充当帮凶。从1937年到1945年的八年间,强召“大陆战地军伕”,强召“义勇队”,实施“特别志愿兵”制度及“海军特别志愿兵”制度、“陆军特别志愿兵”制度,“学生兵入伍”,还有实施“台籍民征兵”制度,其结果是,据陈映真查证和披露,总共有二十万七千余名台湾青年分别以“军属”、“军伕”和“志愿军”战斗员等名目被征调投入战争。到战争结束,总计战死、病殁、失踪者五万五千余人,伤残两千余人,其中,因受“皇民化”愚弄摧残,中毒过深者,在南洋、华南战场中误信自己是真皇军而犯下严重屠杀、虐杀罪行,在战后国际战犯审判中被判处死刑的二十六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一百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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