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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西北有高楼-第90章

小说: 西北有高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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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下头;将头抵在那人佝偻干枯的胸前;泣不成声:“二爷……”
  一直到这一刻;他竟然还是不敢将他紧紧的拥入怀中;虽然他无数次在梦中曾经企盼过。
  那人费力的抬起一只枯瘦的手;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傻孩子;别哭。”
  一切;就和过去一样。
  许稚柳抱容嫣抱在怀里;他瘦得象具干尸。但柳儿珍重的抱着他;好象怀中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一进容家大宅的门;容嫣轻轻的叹了口气:“终于回家了。”
  只这一句话;许稚柳已经泪流满面。
  他一直把他抱到二爷从前的房间;放在他的床上。
  容嫣有点不安:“柳儿;我;我身上脏……这床……”
  柳儿心中酸楚无比。他摇头不说话;只怕自己一开口说话声音都会变调。
  他亲自打了水;给他洗手;洗脸;抹身。
  容嫣的脸完全的变形了;鼻梁下颚都被打碎过;眼睛陷落得好象两个黑洞。有一道长长的;丑恶的伤疤横过他的脸;让他的面孔扭曲起来。他的身体更是伤痕累累;独目惊心;皮肤皱起;骨节突出。但许稚柳小心温柔的擦拭着;仿佛仍然是当初那具软玉般的美丽身体。
  “柳叔!”
  一身红衣的含杏闯了进来。
  许稚柳甚至没有回头。他已经忘了她;忘了这个世界。此时他的心里眼里;只有二爷而已。
  “柳叔!”含杏猛地扯过他。
  她突然怔住了。她看清许稚柳那满脸的泪痕;还有那双痛苦的悲哀的眼睛。那悲哀象是深不见底的夜色;横亘在他们之间。
  在那一刻;含杏知道自己败了。这整个世界都败了。
  “柳叔;”她颤声说;哀求般的;想挽回:“你;你答应过今天娶我的;柳叔……”
  “对不起;含杏……”许稚柳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除了道歉;他不知该说什么。
  许稚柳说:“我找了他一辈子;等了他一辈子。现在他回来了。我再也不能离开他。”
  含杏呆呆的看着他:“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许稚柳说:“他是我的师傅;他是我的父亲;他是……”他没有说下去。
  含杏的目光移到床上那半昏迷的老乞丐身上;浮了一点悲哀的笑:“他就是二爷吧?”
  扯住许稚柳衣衫的手;松了。
  含杏木然的;失了魂般的走了出去。
  那些来贺的宾客;个个都是人精;眼看势头不对;一个个找着借口打着哈哈溜了个干凈。刚才还那么热闹的大堂;现在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红色;中央两只快要烧尽的龙凤红烛;映着一个孤伶伶的大红喜字;凝固着红色的烛泪。说不出的凄凉。
  含杏走过去;脚一软;跪在地上;仰望着那红底金喜字。
  许稚柳没有说出口。可她已经完全的清楚明白;那个人;才是他今生唯一的爱人。
  容嫣从半睡半醒中惊醒;昏浊的眼睛看不清;只看见一团红色的火;然后又慢慢退了出去。
  “柳儿。”容嫣嗄声说。
  “二爷?”
  “好象有女人哭的声音……”
  许稚柳静了静;不说话。
  “柳儿。”
  “二爷?”
  “我……我一直好想见你。”容嫣轻声说。
  “我也是;二爷。”
  “柳儿;离开我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许稚柳无言点头。
  “那天;我看到你了。是真彦带我去看的……”容嫣用干瘪的嘴微笑起来;好象一个幸福的孩子:“真彦;真彦对我很好。”
  许稚柳点头;热泪涌出眼眶。
  “我知道;我看到二爷送的花了。后来我出来找二爷;怎么也找不到。”
  “你也很好。我听了你的戏;就放心了。你唱得很好;我一直想见你;跟你说这件事;你唱得好;二爷很高兴。”
  许稚柳低下头;泪珠子一连串的往下滴。
  “傻孩子;还是那么爱哭。”容嫣微笑。
  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二爷!二爷!”
  血从容嫣的嘴里喷了出来;染红了床单。他不停的咳。柳儿骇得手足无措。
  好容易;这一阵停止了。
  容嫣喘过气来:“我没事了;别担心。”
  许稚柳拉起容嫣的手:“二爷。你撑着;大夫刚来过;他说会治好你的。”
  容嫣睁大眼睛;望着天;好象在想什么事。过了一会儿;才说:“别忙了;柳儿;二爷快死了。”
  许稚柳拼命摇头:“二爷;别胡思乱想。你只是病了;咱们把病冶好……”
  明明知道这是假话。
  在容嫣昏迷的时候;医生已经来过去了;容嫣已经病入膏肓。以他吐血的情况来看;居然能撑到现在;才是奇迹。
  有一朵很淡很淡的微笑出现在容嫣嘴角;那一刻他那微妙的神情;投射出昔日那容二爷的影子。
  “柳儿;”他象讲一个秘密似的说:“其实我早该死了。我就是有一口气撑着;拼命撑着;怎么也不死。我答应过真彦;我的命是他的;怎么也要活下去。可是;最近不行了。我没有力气了。我撑不下去了。老天爷也可怜我;才把这口气收回去了吧。”
  许稚柳握着容嫣的手;不会的不会的;他的眼泪扑簌簌直滴到他脸上。
  “我来这世上走一遭;时间不长;只有三十多个年头;可是柳儿啊;我受的罪;就象过了别人的几生几世一样。我累坏了。我活够了。”容嫣微笑着说:“我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我拼命强忍着不死;我就是想见一见你。现在你来了;我这口气终算可以咽下去了。好孩子;你能来找二爷;二爷真高兴啊。”
  许稚柳只恨自己:“柳儿来迟了。来迟了。”
  容嫣想抬手;去抚摸他的脸;可他手指动了一动;一点力气都没有。许稚柳捉紧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你来了;就不迟。”容嫣轻声说:“爸和哥;都是你送的葬。我想到自己也会是柳儿送葬;就觉得很安心。”
  昏黄的灯光照着许稚柳面颊上那一滴一滴的眼泪;豆子一般不停的往下滴;床被湿了一大片。
  “柳儿;我有好多事想问你……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二爷;您慢慢说。”许稚柳哽咽:“我们;我们还有好多时间慢慢说。柳儿也有好多话想跟二爷说。”
  柳儿把自己关在容嫣的房里;三天三夜。
  他握着容嫣的手;陪着他;哪儿也不去。容嫣有时喝点稀粥;有时咳嗽;更多的时候是昏迷。偶尔清醒的时候;柳儿陪他说话。说从前容雅的事;容雅和那个日本人的事;容雅的琴声;他的理想;他的陨落;还有容修的最后时光;他怎么思念小儿子;担忧大儿子;他怎样把华连成交到柳儿的手上。
  容嫣听得发怔。
  在柳儿的叙述中;点点滴滴的拾起他和父亲;南琴失散的那一段岁月。
  柳儿抱着他;去到容修容雅的灵前;握着二爷颤抖的手;给老爷大爷上了香。
  容嫣凝视着父兄的灵牌;说:“我真后悔啊;柳儿。我在外面晃荡了大半辈子;在我爸最需要我的时候;也没能在他身边陪着他。”
  想了想;又一笑:“可我总算又回来了。”
  他说:“我比南琴命好;我和爸一样;都死在容家的屋子里。”
  他有时也会给柳儿说说这些年在外面的生活;他说到杜长发;说燕红;说肖碧玉;说起沈汉臣。
  他微笑:“柳儿;我帮南琴;报了仇……”
  “我总算为我哥做了件事。”
  柳儿说:“二爷;那个沈汉臣;他也没有好下场。全国通缉汉奸开始;他就搭日本人的一艘军舰;想逃到日本去。结果在海上那军舰被我们海军的炮给打沉了!我在报纸上看到的。”
  容嫣听了;却没有丝毫痛快或者欢喜的表情。
  他怔了半晌;摇了摇头:“汉臣;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柳儿不得不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才听得到。
  “二爷;你累了;不要再说了。你休息一下;”许稚柳握着他的手:“睡一会儿。柳儿在这里陪你。”
  “傻孩子。我怕我再睡了;就没机会说这些话了。”容嫣轻轻说:“柳儿;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还没跟你说真彦的事。”
  许稚柳想说;二爷;你好好休息;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说给我听。可他竟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自己也知道;以后恐怕再也听不到二爷的声音了。
  “那个;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你要好好对她;别让她再哭了;知道吗?”
  “二爷;我……”
  许稚柳冲口而出;又生生顿住。
  我爱的是你。我只爱你;一生一世;化骨扬灰;我也只爱你。
  一直到最后;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在属于他们的今生今世;他们虽然无比接近;但无论如何,注定只是不能。
  “柳儿。”
  “我在。”
  “柳儿;真彦他;对我很好;真的……”
  在那一刻;许稚柳对这陌生的真彦竟然满怀感激。因为二爷说到他的时候;充满了爱人的骄傲和满足。许稚柳猜得到;他肯定曾经给二爷的生命带去过爱的幸福。
  许稚柳咬住嘴唇;点头:“我知道。”
  容嫣的声音低不可闻了;好象渐渐睡去。
  许稚柳看着他;一种巨大的恐惧爬满全身;他颤抖着去摇容嫣:“二爷;二爷!”
  容嫣恍然从睡梦中惊醒:“嗯?”
  许稚柳蓦地松了口气。
  “柳儿;我这是在那里?”
  “你在你自己家里啊。”
  “为什么这么光呢?”
  “光?”
  许稚柳环顾四周;那昏黄的灯;投射的黑影;不由得全身发冷。此时他和容嫣身处在不同的地方;容嫣看到的;是另外一些东西。
  过往的生命;如同一个沉闷黑暗的地窖;冥冥中有谁忽然打开了一扇门;束光穿透这无边黑暗的深渊。容嫣吃惊着;被那束光吸引;走过去。
  走过去。
  他来到光束里;瞬间睁不开眼睛。
  鼓打起来了;锣敲起来了;场面儿们的拿手绝活奏起来了。
  他站在舞台上;凤冠霞帔。万束强光照射着他;把他照得如同洛水神仙。台下满满的坐着观众;他看到他的爸爸;哥哥;杜长发;燕红;三喜……生命中所有曾经见过的温暖的人脸。他们都微笑着看他;满怀期待。
  此情此景何曾熟悉。
  他想起来了;这是那最后一出戏;这是散花。他没能唱完就被带走了。
  现在上天再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再一次站在这个舞台上他一生最辉煌灿烂的生命;他将完成它。
  于是他抬手;做出身段;他开口唱
  容嫣的呼吸;停止了。

  第 103 章

  这一次;许稚柳怎么也摇不醒他。
  他把他抱在怀里;只怕他的身体冷了。他的身体冷了;就再也没有机会醒过来了。 他用脸贴着他的脸;用胸膛捂着他的心口;用嘴唇暖着他的手;他的脖子。
  他一整夜;一整天坐在那张床上;抱着他;不肯松手。二爷只是累了;二爷只是睡一睡;二爷一定会醒过来;他会怕冷。
  但二爷的身体还是凉了;一点一点的;热气从他的身体里消散而去;怎么捂也捂不住。他的脸;他的嘴唇;他的指甲都变成了紫白色。
  孙老金流着泪说:“柳儿少爷;柳儿爷爷;算是我求你了;你把二爷放下来吧。你这样抱着他;二爷硬了以后;怎么躺得进棺材里啊。你难道要二爷弯着身子下葬吗?”
  许稚柳怎么也舍不松手。他怎么能想象把二爷装到那个又沉又闷的黑箱子里;然后永远埋在又冷又深的地底?
  爱热闹的二爷;怕寂寞的二爷;要人疼爱的二爷;穿着一身白衣;撑着伞在灰暗的天色中对自己微笑的二爷。
  以后发生的事宛若在梦中。大红的喜字换了下来;到处挂上白色的灯笼白色的帐幔;孙老金一点一点的抚平了二爷的身体;换上他昔日的白色衣服;他的身体干瘦得象树枝;包着一层薄皮。从前的衣服显得太宽大;衣服下;身子薄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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