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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春秋大义-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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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的强大作用——伟大的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在他的伦理学著作《道德情操论》里这样说到:“遗弃婴儿,即杀害新生婴儿,是几乎在全希腊、甚至在最有教养和最文明的雅典人中间都被允许去做的事;无论什么时候,父母的境况使他们难以把这个婴儿养大,从而把他遗弃在外任其挨饿,或者被野兽吃掉,都不受到责备或非难。这种做法可能始于最野蛮的未开化时代。人们在社会发展的最初阶段就已熟悉了这种做法,对这种习惯做法始终如一的承袭,妨碍了后代的人去察觉它的残暴。”249——“习惯做法始终如一的承袭”,这是后文将要说到的一个重点。
    ——好了,对第二个问题的解答只能到此为止,很难更进一步了。但以此来反溯汤祷的传说,似乎也能够给我们一些隐约的启发,虽然我们无法确切地说出如此这般或是如此那般。
    再看疑问之三:等社会发展了,国王的权力更大了,国家机器更厉害了(比如董仲舒及其以后的时代),国王(或皇帝)如果也面临商汤当时一样的巨大灾异,并且祭祀无效的话,那会面临怎样的结果呢?反正肯定不会真被扔到柴堆上烧死的吧?
    ——简单来说,这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事情当真如此,谁还敢当皇帝呢!
    如果深究个中原委,却也值得多费一些口舌。
    先别说“等社会发展了”云云,只说商汤其人,他老人家当真那么窝囊吗?
    《尚书》里边有一篇《汤誓》,是商汤准备讨伐夏桀时对手下人发布的总动员令,这可是真正的“重要讲话”: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
    “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
    “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従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翻译过来就是:大王说:“大家都过来,听我讲话。不是我胆敢发难,实在是夏朝作恶太多,上帝命令我去消灭它。你们当中有人会说:‘我们的大王不体恤人,为什么要我们荒废农活儿去打夏朝呢?’你们的想法我不是不知道,可这不是我想打仗,是上帝派我去打仗,我不敢违背他老人家的命令啊!
    “你们当中还会有人不理解,说:‘夏朝犯什么罪啦?’我来告诉你们吧,他们的领导夏桀驱使民力为自己建设都城,他们的人全都怨声载道,气愤地赌咒说:‘你这个日头呀,赶紧完蛋吧,我们宁可跟你同归于尽!’啊,你们看看,夏桀够不够坏,所以我们非出兵不可!我们要解救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夏朝人民!
    “你们都得帮我才行,执行上帝的命令去讨伐夏朝。你们不会白辛苦,大王我是不会吝惜赏赐的。你们也别不相信我,我这人说话算话。当然,丑话也得说在前边,如果你们不守誓言,嘿嘿,我会让你们去当奴隶,我还会大开杀戒!你们掂量着吧,我是不会手软的!”
    ——嗯,大家看出疑点了没有?
    在这篇《汤誓》里,商汤不但公然谎称上帝的命令,对手下人还有着相当大的生杀予夺大权,如果这篇“重要讲话”属实,汤祷一事就显得可疑了。反正,这两者实在难以并存。
    而事实上,汤祷的传说和这篇《汤誓》其实都很可疑,张飞和李逵谁也别说谁黑。郑振铎对汤祷传说的结论是:“虽然‘旱’未必是‘七年’,时代未必便是殷商的初期,活剧里主人公也许未必便真的是汤,然而中国古代之曾有这幕活剧的出现,却是无可置疑的事。——也许不止十次百次!”
    至于《汤誓》,专家们从文字的风格上觉得,这东西不大可能是商朝的货色,尤其不可能是商朝初期的,而且,从周代文献里看,《国语》引述《汤誓》,引的句子是“余一人有罪,无以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250正是汤祷传说里商汤的祷词,却不载于《尚书·汤誓》,而见于《尚书·汤诰》;《墨子》里引述《汤誓》,引的句子是“聿求元圣,与之戮力同心,以治天下”,251也是《尚书·汤誓》所无,却和《尚书·汤诰》里的“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很是相像。
    这时候却看出郑振铎的“不厚道”了,他考释汤祷传说,连《尸子》这样的冷门书都检索到了,却放着《尚书·汤诰》这等醒目的文献不予理会,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我们查一下《尚书》,会发现“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这句话在这里根本就不是商汤求雨的祷词,而且和求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整篇“重要讲话”,是商汤灭掉夏朝之后返回首都,向同盟诸侯作的总结,说:“凡是归顺我商朝的诸侯,不能无法无天,要以遵纪守法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如果你们做得好了,我不会隐瞒;如果我有了过错,我也不会原谅自己,上帝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呢。”紧接着的话就是那句“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联系上下文,这句话应该翻译成:“如果你们四方诸侯有了罪过,这是我的罪过;如果我有罪过,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会连累大家。”
    唉,先秦文献可真是一团乱麻呀。
    乱子还没完,继续深究一下,又会发现《汤诰》似乎也不大可信,因为这篇文章仅见于“古文《尚书》”,却不见于“今文《尚书》”,八成属于伪作。
    这笔糊涂账咱们暂且放过不论,反正专家们的基本意见是:《尚书》里的《汤誓》绝非原文,至于真假成分各占多少,那就真不好说了。“古文《尚书》”和“今文《尚书》”之别,背后是古文经系统和今文经系统之争,可谓是从汉到清两千年学术史上的第一大案,这里先放个话头,容后再讲。
    话说回来,我们眼下的疑问是,商汤他们到底只是个大的氏族部落呢,还是已经有了比较成型的文明国家,这也不大好说。有一句流传极广、脍炙人口的格言,在现在的小学课本里我还见过,叫做“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话是“四书”中的《大学》引述的商汤一件器皿上的铭文。如果商汤时代能有如此深刻的道德箴言,想来文明程度已经相当之高了。可郭沫若对此起过疑心,他是金文专家,觉得商周两代金文多多,可拿道德箴言来作铭文的却绝无仅有。遗憾的是,这件器皿早已失传,没法拿实物来作验证了。郭沫若想来想去,终于发现,《大学》作者看到的那件青铜器应该是件残缺的东西,缺了顶上的一小部分,所以文字也就跟着残缺了,如果补上顶端的话,这句箴言就变成了“父日辛,祖日辛,兄日辛”,这就顺理成章了。252另一位专家徐宗元则认为这三句话是历代大儒读了错别字,应当是“考日辛,且日辛,兄日新”。总之,无论郭说还是徐说,这句古话读出来都是商王的世系,而绝非道德箴言。——呵呵,这可不怪我们见识浅,要知道,从东汉顶尖大儒郑玄到唐代顶尖大儒孔颖达,再到宋代顶尖大儒朱熹,对这句话全是按照道德箴言来解读的。还有一点要说的是,这件青铜器(如果当真存在的话)只能推断出是属于商代的,却不一定就是商汤本人或商汤时代的。
    把时间再往后推,商周两代之中,高宗雉雊、帝乙慢神、宋景守心,这几个著名的故事我在《孟子他说》里都已讲过。再往后看,滑过十四年的短暂的秦朝,就到了汉朝了。现在我们知道,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理论,阴阳五行学说,在当时并非全新的东西,并非突然间横空出世,而是早有了至少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铺垫,只有如此,董氏理论才能够水到渠成——这正是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而在我们的传统当中,总是把发明权归到少数名人的身上,比如周公制礼作乐,而像礼乐这样的复杂的社会行为规范和政治框架,如果当真是全新的东西,恐怕一经使用就会全盘砸锅呢。
(四)在老天爷的英明领导下……——最怕是日蚀——日蚀三十六,弑君三十六——学习汉明帝的重要讲话
    刘邦的儿子汉惠帝刘盈死得很早,结果就造成了吕后专权的局面,这让刘姓贵族和老臣们颇为不满。吕后虽然是个女强人,手腕强硬,但她心里也知道自己理亏,更要命的是,吕后没受过系统的唯物主义教育,思想当中缺乏无神论观念,这一做了亏心事,最紧张的就是鬼敲门,何况她毕竟是个女人。
    但鬼敲门的事情是防不胜防的,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这一年,发生了日蚀。吕后紧张坏了,不断念叨着:“坏了,坏了,老天爷这是冲我来的,是冲我来的啊!”
    日蚀这种天象,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好兆头,加上人们一代代的渲染,搞得领导们看见日蚀就紧张。那么,日蚀到底预示了什么呢?
    有些问题,如果你不去理它,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可你一旦捉摸上它,越是捉摸,结论就越是骇人,日蚀正好就是这样的一个问题。我们都知道万物生长靠太阳,太阳又是天空中最大的发光体,所以很早以前人们就把太阳和君王联系到一起了。如果继续深究的话……
    汉朝人研究《春秋》非常透彻,从《春秋》文本当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巧合”:《春秋》记载弑君事件有三十六起,记载日蚀恰好也有三十六起,253这恐怕不能说是巧合吧,孔子一定是在其中蕴涵着什么深意的……哎呀,难道说,日蚀就是弑君的征兆吗?
    ——想像一下,如果是你我生活在汉朝,听专家学者们研究出了这样一个学术成果,怎能不吃惊呢?
    但是,我们必须要向这些专家们提出一个问题:“你们这两个‘三十六’,当真是从《春秋》文本当中挨个儿数出来的吗?”
    ——如果在清朝以前我们听说了“三十六”的这个学术成果,可能还真不会这么较真,估计也就信了,可到了清朝,汪中写了一篇《释三九》,专门分析古代文献里“三”和“九”这两个数字的用法,结论是:这两个数字经常是被当作虚数来用,表示“好几个”、“很多个”这样的意思,而不是切实地表达字面意思。254
    我们可以马上联想到的就是《论语》里的这句话: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意思是:曾子说:“我每天要反省自己好几次——替别人办事是否尽心负责了呢?和朋友交往是否诚实守信呢?老师教我的东西是否温习实践了呢?”
    这句话前边说“三省吾身”,后边紧接着的恰好正是三件事,这是最容易迷惑人的,让人以为“三”是当实数来用的。杨伯峻就以汪中的研究为基础,说“三”在这里依然是个虚数,之所以配合上了后边的三件事,实在是碰巧了,而曾子如果当真想说实数“三”,这句话按照当时的语法就应该说成“吾日省者三”。255这么看来,“三顾茅庐”什么的也不能太当真哦。
    在汪中之后,刘师培又发展了这个的观点,认为古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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