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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墨鼓-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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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齐史载:天有异象,天边薄云如血,经久不散。这罕见的景象在所有雍州老百姓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只有将台上的皇帝和楼望面色如常,一声令下后,史称洪德之乱的征战正式拉开序幕。

大军开拨,沿雍水一路南下,经尧山,过大河,十日后,在淮西东南浦扎营,与江陵城隔岸相望。

※ ※ ※

差不多正午光景,太后正在逗雀儿,忽听珠帘乍响,转头一看,霍兰一身白衣,正跨入殿来,手上还晃悠悠拿着个小物件。她仔细一瞧,原来是芝麻秸的风车,老百姓家孩童的玩物,便笑了:“你什么不好玩儿,和孩子似的。”

霍兰在太后面前,无拘惯了,也不搭腔,只顾斜倚在榻上,顺手将风车插在窗棂的缝隙里,秋风一吹,风车转动,发出“哒哒哒“清脆的响来。

太后眯着眼睛,盯着那风车瞧,想到他日日都会拿些新鲜玩意儿来哄哄自己,心中便泛起几许甜意。在她少女时代,家境贫寒,若有几口饱饭吃,便是大幸,脑子里便再也想不起其他。即便是后来受宠封妃,也是自己使尽了手段,争来的荣耀,只觉理所应当,况且还要时时提防后宫中的明枪暗箭,实在无一刻放松过警惕。还从未有谁给过她这般滋味,险如临渊般的心荡神驰,还有那微微的、痒痒的甜。

因到了午膳之时,宫婢们端来酒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虾膏腴肥,青鲈鲜纯。太后嗜好清淡,与霍兰口味迥异,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喜欢与霍兰同桌吃饭,觉得他不拘礼仪,大口饮酒,大块吃肉,虽带着几分市井之气,却鲜活有劲!她边饮酒,边听霍兰说些趣事,笑得合不拢嘴。

“我想讨个官来当,可否?”说着说着,霍兰突然提出个要求。太后先是一怔,后又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乐坊之主,虽说不是什么大官,好歹是你所长,且有百来个伶人在你手下听你差遣,你还想要当个什么官?”

“御库司,我瞧着就好!”霍兰挑眉,搁下手中筷子。

御库司是少府要紧之职,周子昉便是从御库司升至御史大夫的。太后听了,瞥了霍兰一眼,轻笑道:“胡闹!你有几分能耐?你以为御库司只须打打鼓,跳跳舞?”

少年多舛,失怙失教,除了娱人的歌舞、器乐什么也不会,这是霍兰心头不能触及的禁忌。他想来就恨,双拳紧紧攥起,面色变得很难看。

太后瞧他不高兴了,便倾身过去,抚着他的鬓发,软语宽慰道:“我这也是为你好……御库司看着神气,实则繁琐无趣,每到节令更是忙的要人命。如今你清清闲闲,有什么不好?我这里有的珍奇之物,但凡是你喜欢的,赐你便是。上次你不是看中了楼望府旁的一处大宅,那可是我想要赐给安柔的,如今就先给你了。”

太后吃过两杯酒,双颊红艳艳地,恰如二月枝头上盛放的桃花,看得霍兰有几分恍惚。记忆中,儿时母亲在他承欢膝下的时候,脸上也是这样温柔美丽的神色。他垂下头,不免看到自己身上贡丝织就的衣裳,丝绦上坠着的稀罕美玉,还有鞋履上镶着的龙眼明珠,但有珍奇,从来都是由他先挑拣的。嘴角不自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她待他向来都很好。

他自小就在舞台上混迹,知道做戏难有真心,所以只消有片刻的温暖,就属不易了。

如果他能忘了二十多年来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忘了惨死在异乡他那可怜的母亲,忘了自己是王安世的儿子,本可以承爵封侯,大展鸿图,如果能将一切都遗忘了……或许是最好的。

太后见霍兰面色不豫,以为他还在使性子,便抱紧他,轻轻吻在他唇上。

她的嘴唇很甜,胸前两团绵软之物又紧紧贴着他,霍兰只觉心痒难抑,小腹处一股热流,无处宣泄,猛地将她按倒榻上,急急吻了下去。他手劲很大,先将她轻薄的衣裳撩开,又伸手探入她裙底。太后面色潮红,腰如蛇摆,压抑着呻吟出声。两人正欲行云雨之事,帘外突然传来急切的声音:“太后!”

涵碧殿有个宫婢们都心照不宣的规矩,只要是乐坊霍坊主来了,若无天大的事,绝不能到阁内来通传。此时,说话的宫婢很是害怕,声音战战兢兢的:“清秋阁来报:白美人晨起就开始阵痛,可眼下孩子生不出来,像是不好了!”

太后悚然一惊,顿时欲念全无,连忙推开霍兰,坐了起来。太医令左狄青曾肯定地对她说过:白美人这胎是皇子,绝不会错。这个皇子对皇帝来说,对朝局来说意义重大,不容有失!想到这里,她拢了衣裳,急欲下榻。

霍兰喘着粗气,面若桃花,拽着她不肯放:“这当口,你弃我而去,算什么?!”他边说,边握着太后的手,往自己□摸去。

太后鲜少见他这样不知轻重地厮缠,刚要发怒,霍兰突然就撒了手,仰躺在迎枕上:“得了,今日,我不缠你……你欠我的,总归要还!”他伸臂横在额头,嘴角微微上挑。

本是调情之语,被他说来却有些硬邦邦的,竟似是孩子和母亲赌气一般。太后一怔,尚隐早熟,安柔怯懦,两个孩子自小都不曾和她特别亲热,更不会如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向她撒娇痴缠。她忽然心下一软,唇角微动,但终究没说什么,只伸手摸了他的头发,便起身带着随人,往清秋阁而去。

※ ※ ※

白美人产下一子的消息,是卯正时分传来的。乐歌听了,便带着随人往清秋阁道贺。白子盈熬了一日一夜,力气耗尽,虽能勉强坐起,但是面色极差,见了她,颔首一礼,轻声道:“昭仪来了。”

“白姐姐,大喜。”乐歌上前坐在榻边,执起白子盈的手,道:“昨夜凶险,好在母子均安。”来的时候,何嬷嬷就在她耳边絮叨:昨夜小皇子怎么也生不出来,白美人差点闭气过去,太医署的几位大人吓得脸都白了。太后等在外头,见此情景推开众人,就冲了进去……小皇子降生的那一刻,恰逢红日初升,整个清秋阁都是红彤彤的!

“女子生产,都要到鬼门关前走上一遭。”白子盈笑了笑,目光如水,温柔地看向床榻一侧。

十月小阳春,阳光透过窗棂映射进来,地面犹如铺了一层碎金。小小的木制摇篮,被一位年轻宫婢推动着,犹如小舟,荡漾在浮光之上,如此温暖,让乐歌不禁深深凝望。这样的场景,记忆中也曾经有过。当年族兄乐琮生子,她与未央曾去探望。后来青苹有身,房中也摆放着母亲早早就准备好的摇篮。只是那两个孩子,她的至亲,一个没能活下来,一个连降生到这个世上的权利都没有。

白子盈见她神色,吩咐侍母将孩子抱来。小小的婴孩,躺在襁褓之中,虽阖着双目,却仍能看出眼梢深长,额头又生得宽阔,是一副端正大气的好相貌。不太像尚隐,倒有些像白子安。

“昭仪可愿抱抱?”白子盈示意侍母将孩子递给乐歌。

“我……”乐歌没抱过孩子,姿势很生疏,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襁褓很软,带着一股甜甜糯糯的乳香,熟睡中孩子,突然无意识地咂了砸嘴,乐歌见了,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昭仪喜欢孩子,以后得一个,一定整日搂在怀里。”一旁站着的侍母凑趣道。乐歌本摸着孩子的小手,听到这一句,眸色突然黯淡下来。

“都说外甥似舅,一点不假。”白子盈见状,忙岔开话题,指着方才说话的侍母道:“李嬷嬷是我府中的老人了,看着我与宏远长大,她说:这孩子与宏远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李嬷嬷听白子盈这般说,点头附和道:“没错,老身记得清楚,与白大人确是长得像。”白子盈看了乐歌一眼,伸手抚摸着孩子的额头,轻轻叹道:“可惜了,他不像他父亲。”

“任他像谁,都是美人你与皇上的孩子!”李嬷嬷赔笑道。

不知为何,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让乐歌微微发怔。沉默许久,她才问道:“此事可有报给皇上知道?”

白子盈点头道:“已差人去淮西军营了。”她双眉皱起,面有忧色:“我是真的担心……这场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丈夫、兄弟都在前线,她的担心原来就要比别人多得多。这份心情,乐歌自是理解,忙劝慰道:“白姐姐放心,孩子与日同生,乃是异相,大贵之兆!上天必佑皇上、白大人平安!

白子盈转忧为喜,拉着乐歌的手道:“我相信,这场仗,他一定会赢!”

※ ※ ※

太后喜得皇孙,心情极好,不仅颁下懿旨:白美人生子,有功于宗庙社稷,晋封为夫人。同时更是遍赏众人,不管是太医署的左、裘两位医正,还是清秋阁的宫婢、内人,便是执浣衣、洒扫的侍人们都有封赏。内廷之中,喜气难抑。

三日后,卫琮业病逝,太后又从喜转哀。她以皇帝的名义,追封卫琮业为文昌侯,谥进忠,为其起大冢,葬在寒山南,风水绝佳之处。卫琮业之妻魏国夫人,先死了女儿,后死了丈夫,连番打击之下,万念俱灰,带着儿子兴宗,回娘家洛城居住,终其一生,都没有再回来。

一来二去,半月已过,雍州城迎来了第一场霜降。太后在广弘殿听了奏报,心中一直绷紧的弦,松懈了许多。

齐军与“义军”连打数仗,皆输在一个“水”字上,大江冬日也不结冰,浩浩汤汤,自源头琅嬛,一泻千里,东流青浦入海。江陵城依江傍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齐军多是中原人,不熟水性,一坐上船,还未开仗,就先吐个昏天黑地。幸得河谷总兵邵林勇,因常年对抗国中有高山长川、地形复杂的北蛮,所以曾铸造了十艘能在水中行驶,稳定快速的大舟——“鲤王”,此次便领着七艘大船增援淮西。半月下来,齐军适应了水上作战,士气高涨,情势渐渐转好。

※ ※ ※

是夜,太后从清秋阁归来,遣了随人,独自走入阁中,但见黑咕隆咚一片,原来是没有掌灯。她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正准备扬声叱责守殿宫婢,突然被人一把揽住腰,紧箍于怀中。她没有防备,骇然惊呼出声。

“是我!”熟悉的,富有磁性的低沉音色,还有身上特有的一股擦拭丝弦所用松竹油的香气。

“是你!”太后心头一松,嗔笑道:“和鬼似的,也不点烛?”她说罢,只觉面上一凉,眼前更黑了,不必摸就知道,是被一块贡缎蒙住了眼睛。

“今日……”霍兰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你我玩个新鲜的。”霍兰久在勾栏坊馆,学得床笫之上花样百出。太后良家子出身,十六岁便入宫闱,后来为了在宫中争宠,也狠下苦心学了一番,本也应该算深谙此道,可还是屡屡被他摆弄得目瞪口呆。

他的鼻息热热的,蹭到她耳垂下,唇却有些凉,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吻了下去。太后最耐不得他碰自己这敏感之处,身躯顿时变得绵软,攀着他的脖颈,喉间逸出浅浅呻吟。

霍兰一边激烈地吻她,一边拽着她往前走。太后看不清前路,又被他撩动起□如火,昏昏沉沉之际只觉他带着自己上了台阶,登上了涵碧殿的雨霖阁。

雨霖阁本供观星赏景所用,挑高半层,檐尖涂得灿亮,犹如金凤高翔,在内廷的层层红墙、深重殿宇中显得鹤立鸡群。

“你……”太后正要说话,眼上的贡缎突然就被霍兰揭去了,万千红光刺目,让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须臾她又睁开眼来,才发现那些红光是一支支点燃的红烛,摆放在案几上、琴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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