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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暮(短篇小说集)-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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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归正题:“有一个新人,想叫你看看。” 

  我哈哈的笑,“我又不是鉴定家,有什么好看的?” 

  “公司想把他捧一捧,”他说:“我觉得他有资格红起来,你看一看,给我一点意见,我们吃顿饭,好不好?” 

  他这样问,难道我说不好?看一看?没这么简单,所谓看,就是写点东西捧一捧,吹一吹,务使这张报纸的读者都记住这个新明星的名字。 

  当然他是不会勉强我的,我的眼角高,他不是不知道,值得写,就写,不值得写,当然不提,这也很公道。 

  我说:“你棒的人,有谁不红的?可惜红了就走,改天你捧张椅子,看红了有没有人来挖角。” 

  他笑,“这算是褒我?可是也贬了不少人,真够刻薄!” 

  “没法子,干我们这一行的……” 

  “看你,开口‘这一行’,闭口‘那一行’,你是干吗的?抢哪家银行?”他说,“今天晚上七点如何?” 

  我看看钟,“五点半了,回家换件衣服,刚刚来得及。” 

  “唉呀!你换不换衣服,看上去还不是差不多,我从小把你看大的,还怕什么?”他打趣着。 

  “是个小生吧?”我郑重的问。 

  “是的。”他说:“如今捧女角更划不来,如果肯脱,也根本不必捧,她们自然更有办法,导演还得请教她们。” 

  “好,七点半,你在家门口接我。”我说。 

  “再见。”他挂上电话。 

  我在办公桌上留下一张字条,说今天不回来了,压在烟灰缸下,就回家去。 

  常常有人因为这种事请吃饭,这种饭最难吃,总得付出代价。有些记者贪小便宜,我没有这种习惯,故此架子也就大一点,招人非议。 

  换了衣服,我喝一杯清水。我总是喝清水,一个人,懒得冲茶了,父母不在家。我在房间坐了一会儿,很是无聊。忙惯了还是多忙的好。工作多了,日子很容易捱过去,没有事做,简直渡日如年。 

  我呆呆的看看电视,七彩的画面在闪动,没有声音。我看看钟,七点半多了,下楼也差不多了,我吁出一口气。取过大衣,推开了门。 

  方叔叔总是很准时的,我喜欢他这一点。 

  他的白色“宾利”停在我们口楼下,司机坐在前面,司机旁边有个年轻人。他在后座。看到我,他马上替我开了车门,我钻进车座,关上了车门。 

  他说:“玫瑰,这是我的新人方正。”他马上介绍。 

  我问:“是艺名?”很简单易记的一个名字。 

  “是,”前面那个年轻人转过头来,“艺名。”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我没有看清楚他的脸。方正,大概是导演给他取的,方方正正,没有什么不好。我坐在车子后面,只看到他的后颈,头发很长,贴在领子上。西装是丝绒的,好像是深蓝,好像是黑色。 

  汽车很豪气,暖气使我觉得疲倦,我靠在车座上,一直不说话,这也是一种享受。 

  方叔叔问:“怎么,最爱讲话的人,不开口了?” 

  我笑看反问:“谁最爱讲话?” 

  车子停了下来,才驶了十分钟。导演与我下车,我们三个人站在街上,导演问我喜欢到哪一家饭店,我说随便,他定要吃法国菜,我说无所谓。 

  我们进入了法国餐厅,光线还是很暗,不过我可以看得清楚这个新人了。好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年纪极轻,恐怕在廿岁之下,并不算十分高,瘦长条子。一双眼睛深得有神,浓眉,嘴唇薄得倔强,笑起来却像一个婴儿,那种纯真感情是无法形容的。他的脸独特得很。 

  这么一个小生,不红似乎也很难,何必还要我帮忙! 

  恐怕方导演这一次直是为了请吃饭,献献他的宝。 

  我们挑了张桌子坐下来,蜡烛下我看看导演说:“我不说一白话!你只要把他看得牢,别放他走,就行了。” 

  导演眉开眼笑。他的新明星却还不明白我们说什么,但是他很稳重,礼貌的陪着微微一笑,无限的魅力露了出来。 

  当面对着一个人评头品足,似乎真的很过份,但是我对着的是一个戏子,中国人对戏子有资格这样做,而且我是记老,有说长道短的权利。 

  不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的确少见,不但五官长得好,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我心里想:他是什么出身呢?好还是坏? 

  我不硬瞪看他看,但是也看实瞄了几眼。 

  方导演郑重的对我说:“玫瑰,公司要捧他,应该怎么做?” 

  我毫无犹疑的说:“登照片,照片越大越好,让观众自己的眼睛看,不需要俗气的宣传文字。” 

  导演又问:“你的报纸肯登他的照片?” 

  “肯。”我笑,“一连登十天,好不好?即使老板怀疑我收了你的黑钱,我也不出声,怎么样?” 

  “太好了。照片,一连十天,一个字也没有?” 

  “最后一天登名宇,读者急死了,一定记住他。” 

  “玫瑰,很好,一于照你的做法。”他拍了一下桌子。 

  他用手搭着方正的肩膀,“怎么样?”他是很得意的。 

  我取笑,“谢谢姊姊呀。”我说。 

  方正并不老实,眼睛里闪着一点狡黠,“太年轻了。”他说:“怎么能做姊姊?” 

  我摇头,“千万别学这种油滑,一学就跟他们一样了。” 

  导演说:“不做姐姐,做妹妹也是行的。” 

  我横看看他说:“太没道理了!导演,我是叫你方叔叔的,你怎么倒取笑我起来!” 

  “对不起,玫瑰,”他道歉,“大家说着笑,玩玩。” 

  我也笑了,这此一年来,独自在外打天下,什么笑话没说过?再也不忌的,然而在生人或是熟人面前,特别可以装一下胡样。 

  上了菜,我就吃。方正坐在我对面,我就信口问:“几岁了──我是记老,恐怕可以问吧。” 

  “十九。”他答。 

  “本名什么?” 

  “范家树。” 

  他一直答下去:“家里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现在签了八年合同,导演说时间太长了,改五年。” 

  “拍武打片,导演说武打片就快没落了,但是文艺片却难找题材,太婆婆妈妈的也不好。” 

  “是导演无意中看到我的照片──我参加国术比赛,才得第四,不过运气比任何人都好。” 

  他笑了。 

  我看着地。答是答得有纹有路,规规矩矩,然而三句不离“导演”,红起来导演还得看他的脸色。做戏的都这样。我这位方叔叔也是明白人,然而拍电影终归得用小生,可惜料子越好,越难控制。 

  看看他,我觉得自己老。虽然说只廿多岁,而且又长得年轻,但是不能比,一与正直的青春比,就原形毕露了。我暗头里叹气。 

  他是天真的,仿佛真是早上七八点的太阳,无限春光在眼前似的,我有点喜欢他,喜欢他对世事一无所知,好好的白纸总是要染污的,十年前我比他更白。算了,出来吃一顿饭,就带上了这么多奇怪的想法,无聊。 

  吃完了导演还要去喝咖啡,我想推辞,一想回了家,左右也不过是睡觉,不如去散心散到底。 

  到了他们出没的咖啡座,导演碰见了一大帮熟人,一坐就坐过去了,剩下我与方正两个人在一张圆桌上。导演老半天没回来,像把我们忘了。 

  方正不耐烦了。我含笑的看看他。天生明星材料,他会喜欢电影圈,这么不甘寂寞,这么爱热闹。 

  他偷偷的跟我说:“玫瑰,我们先走?” 

  “你不怕?”我笑问:“回头你导演不见了人,会找,” 

  “才不怕。”他说:“他知道我在那里。” 

  “好的。”我笑,“走吧,多坐也腻。” 

  “来!坐我的车去兜风去!”他拉我起来,取出钞票搁在桌面,我们两个就这么溜走了。他牵着嘴角,似笑非笑,很是动人。我总是觉得他的特色是动人心弦。 

  街上的空气很新,却下着雨,雨是忽然来的。 

  我问:“你的车呢?”街上映着霓虹灯的七彩,雨水一晕一晕,我有点心不在焉的问着。 

  他有点尴尬:“就是没告诉你,车在停车场,而且是开蓬的,现在又下雨。” 

  我笑了。 

  到现在才看清楚,他的西装是深蓝的。现在他还可以站在街上,三五个月之后,恐怕会围上一堆影迷了,至少有人指指点点,不会放松他,他会不会想念如今的自由? 

  “就这样走一下好不好?”我问:“空气难得新鲜。” 

  “好好──你不怕淋雨?”他诧异的问。 

  “不怕。”我说:“只怕导演现在穷找我们。” 

  他低下头笑了。我们一直走看,雨很细。 

  “以前干什么?”我问他:“念书?” 

  他看我一眼,“别笑我,我是修机器的。”他伸出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粗糙,我点点头,欣赏他的坦白。 

  “我父亲开一家小小的车行,我跟他做一辈子,也没出息。” 

  我抬头:“做明星会有出息?” 

  他犹疑了一下,“至少他们给我的薪水不坏,而且他们说我会有扬名的一天。你也这么说。” 

  “是的,我没有骗你,我见过太多的明星,谁该红,谁该不红,总有点分数。不要见怪,你不像车行出来的。” 

  他兴奋,“我希望好好的干一干。” 

  我不出声。这是一项赌博,他赢的成数很高,但是吃这种暴起暴跌的偏门饭,还比不上守着一家小车行稳,现在跟他说,他死也不会明白,将来明白了,又来不及了。凡世事多数这样,如今他名利心织,再泼几盘冷水,也是徒然,我还是省点唇舌算了。 

  雨忽而之间大了起来,我与他并没有急步奔,他只是指指前面有遮盖的地方,我们走到屋檐下去。 

  他说:“这层楼就是我的家,要上去看看?” 

  我诧异问:“这么近?”这附近都是中上级的小型住宅。 

  “是。”他耸耸肩,“公司为我准备的。” 

  电影公司就这样,把好好的年轻人拉过来,像买了一样道具,塞进什么模子里,就定个什么型──谁是玉女,谁是武后,谁是影帝,谁是巨星,出尽法宝,不过是想捞几个钱,不过总算互相利用,倒也公平。 

  “你一个人住?” 

  “是。”他说:“我会煮咖啡。”他春着我,“请你喝?” 

  我笑了,跟他上了楼,他住第十一层,小小的一房一厅,布置可以说豪华,然而其俗无比,却也不会比一般明星住宅差到哪里去,公司待他是优厚的,方导演有功。 

  他没一会儿就捧出了咖啡,肴来还真有一手,另外递过来一条大毛巾,坐在我旁边。 

  我抬头,“干吗?”我问。 

  “擦擦头发,都淋湿了。”他说:“当心伤风。” 

  他做得这么自然,我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就呆住了。 

  他问:“当记者,也很忙吧?” 

  “嗯。”我答。 

  “没见你之前,导演说起,我还以为你七老八十的,我看过你写的文章。”他说得很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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