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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贵妃起居注-第13章

小说: 贵妃起居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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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循一时都有点无语了,她也不知该怎么反应,想了一下,看一群人都趴得很用心、很安静,便也不出声,而是碎步走到近前,找了个空档蹲下,和太孙一起看着两只过冬的蛐蛐在互相撩拨对方。

一般说来,蛐蛐最多也就是活一百多天,能过春节都算是高寿了。这会都孟春了,还能有两只蛐蛐相斗,算是顶顶了不起的一回事了。也许是因为如此,一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望着那两只小黑虫子有气无力地互相撩拨了一会,太孙轻声说,“看来常胜将军是要赢了。”

果然,其中一只蛐蛐猛地向前一跃,把另一只蛐蛐给驱赶得跳出了盒子,众人异口同声地都叹息了起来,一个小中人拿镊子轻轻地把两只蟋蟀都送回了一旁的竹筒里,又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中人道,“究竟是过了冬,精气神都不如了,也就是勉强斗斗。”

说着,又掀开一旁的棉布包袱,徐循见里头排了二十多只竹筒,不免吓了一跳:这要都斗上一遍,斗完了太孙也就该安歇了。哪还有她什么事啊?

好在他也只是把两个竹筒小心翼翼地插回去放好罢了,太孙稍微一挥手,这些中人就都站起身来,鱼贯退出了屋子。他自己本来盘膝坐在地上呢,也要爬起身,估计是跪久了腿麻,一下还没起来,徐循连忙上去扶了一把,说,“您怎么不在炕上斗呢。这就用不着趴着了么……”

可能是刚才看到太孙这不为人知的一面,她这会倒是不紧张了,太孙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你不懂,趴着比较有意思……再说,这两只都是过冬的老蟋蟀了,不接地气,斗不起来。斗过冬蟋蟀,也是有讲究的,千万不能乱喊乱叫的,过冬了的虫子,那都是风烛残年了,声音一大,不留神能给吓死。”

他拍了拍屁股,在炕边坐了,拿起茶呷了一口——现在看起来,又像是那个沉稳的皇太孙了。徐循站在当地,慢慢地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太孙看了她一眼,说,“你也坐嘛。”

徐循就在太孙身侧坐下来,又有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了。太孙看了直发笑,“我究竟长得有多可怕,我是老鹰吗?把你这个小鸡仔吓得都抖抖索索的了。”

徐循壮着胆子说,“头一回过来,有点生疏……这一回生两回熟嘛,下次就不怕了……”

她其实也挺好奇何仙仙头回过来的表现,不过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去问。

太孙被她说得笑起来。“说你胆大,你又和鸡仔儿似的,说你胆小,你又挺能说的。”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徐循几眼,神态有几分欣赏,“嗯,这么打扮好,你人瘦,看起来就像是一株杨柳树,淡淡的,绿绿的,一摇一摆,很雅致。”

徐循赶快记下来,她觉得这会自己应该说点机灵的话,比如说‘殿下喜欢,我以后天天穿给殿下看’云云,但又有点觉得肉麻,想了想,就回话说。“这都是管教嬷嬷给打扮的,您喜欢,她该高兴了。”

太孙被她说得一愣,过了一会才哈哈大笑起来,连屋子角落里站着的几个宫女,都忍不住在微微地笑。太孙笑完了,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说,“真是个傻孩子,这话都让人没法回了。”

徐循浑身一下就和被雷劈了一样,有种说不出的酥麻感从太孙的手一直传到了她的头发根儿里,好像连头发都能给电直了似的。她以前也不是没和别人牵过手,但太孙的手……不知怎么说,感觉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她的手指都有点麻麻痛痛的,好像忽然间就敏感了起来似的。徐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就跳得很快,孙嬷嬷、赵嬷嬷教导她的那些课程,仿佛长着翅膀似的,都从她心底给飞走了——可又好像一本书,在她脑海里一页一页地翻着,每一幕都是那么的生动,就是——就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在太孙身上翻开第一页。

徐循虽然冒傻气,但也没那么傻,刚才太孙让她坐,她是挨着太孙坐下的,太孙握着她的手轻轻地一拉,她就扑进了太孙怀里,整张脸都埋进了太孙的胸前。徐循知道太孙和她……那什么的时候,这些宫人是不退出去的,可现在她好希望她们能暂时先出去一阵子,起码没人在一边,也许她还能好受点,不那么紧张。

“嗯……”太孙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他轻轻地抚着徐循的后脑勺,过了一会,便把两根金簪抽出,徐循的头发顿时就散了下来。

她的心跳得和擂鼓似的,迷迷糊糊地,也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大、大哥……”

然后太孙的手就不动了。

再然后,徐循就被推了开来,太孙抓着她的肩膀,对着她的脸看了看,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今年多大了?”他问徐循。

徐循整个人都还呆着呢,太孙这么一问,她就如实回答,“差一点十六……”

她是十三岁进宫选秀的,选秀就有小半年时间,中选后两年入太孙宫,再过十多天就是她的十六岁生日了。

太孙就看着她又叹了口气,他说,“才十五岁呀!”

呃?

徐循眨了眨眼,真不知说什么好了,太孙看了她几眼,伸出手,把徐循嘴上的胭脂给抹掉了。他的手指擦在徐循唇上,带来了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徐循下意识地张开口,方便太孙行事,一不小心,还舔了他一下。

太孙愣了愣,把手收回去,也舔了舔徐循刚才舔到的地方。徐循的脸都红透了,她望着太孙的动作,不自觉地就照孙嬷嬷教她方式,轻轻地也舔了舔唇。

太孙的眼色就深浓了起来,他慢慢地冲徐循压了过来,去寻找徐循的嘴——

可徐循的眼睛才一闭上,就感觉到太孙的动作又停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又叹了口气,有点生气——好像也不是对徐循,不知是对谁——地说,“不行,太小了,十五岁,这不还是个孩子吗?”

……啊?

太孙也没看着徐循,好像是对着空气发火似的,“一般人家的姑娘,养到二十多才出嫁的都有得是。到底怎么想的,才十五岁就给选进来了……”

说起来,太孙大她不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多了,何仙仙刚满十八岁,太孙妃十九岁,太孙嫔和太孙是一个年纪的。徐循也的确是太孙后宫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徐循扇着眼睫,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太孙又转向她,“不行,真的太小了,你一喊我大哥,我就觉得我在干坏事,这都有点下不了手的感觉了——”

他看起来很诚恳,当然,太孙也根本没必要撒谎。

呃……这……徐循想,这都侍寝过了,怎么还是难免无宠的命运啊?

☆、赏赐

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太孙在想什么徐循不知道,徐循在想她该怎么办。

她可以试着哭给太孙看看,这会说哭她肯定就能哭出来,连眼皮都不用眨:这算什么事啊,选秀的时候怎么就不嫌她小了呢?人都接进来了,这会儿说小,那什么时候才算大?三年后、四年后?

到时候,后宫里又进了新人,她又是一辈子无宠的命了。徐循觉得自己这辈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什么事都不能顺顺当当的,就非得折腾出点闹心的幺蛾子来不成。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哭了,太孙本来就看她小,怪可怜的,她一哭岂不是更可怜?就算把太孙给哭上/床了,又有什么用。就算退一万步说,让太孙和自己那什么了,这不等于是逼着太孙来服侍她,哄她开心吗?

徐循记得很清楚,钱嬷嬷教她的那些话也说得很清楚,她进宫就是为了服侍太孙,让太孙开心的。现在太孙不愿意睡她,她逼着太孙和她睡,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她就从太孙怀里退出来,站起来给他行礼,到底还有点气,话说得硬梆梆的。“那我走了。”

太孙着急了,一把又把她拉回来坐着,“你别走啊你——”

说着,就弯下来看徐循的脸色,“生气啦?”

徐循感觉这又是一个哭的机会,这会委屈一点,太孙心里说不定就能对她落下点歉意了。但她脾气就是倔,硬顶着不哭,只是问太孙,“您不喜欢年纪小的,那当时就别选我呗。您不选我,我这会都嫁进赵举人家了……”

太孙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但也被问住了,他想了想,说,“那时候看着你,没觉得小啊。”

说谎,徐循那时候才十三岁,只有更小。徐循刚想回太孙的嘴,忽然就从眼前银杯上,看到了一张人脸的倒影。

不是鬼故事,只是屋角站着的一个宫女,脸被映上去了。

徐循忽然就想起来,这屋里除了她和太孙以外,还是有好几个会喘气的大活人在的,她们虽然不说话,但可不是聋子。

再想想最后一次阅看时候太孙的语气——虽然是几年前的事了,但那么大的事,徐循当然把细节都记得很清楚——想到张贵妃娘娘的话,徐循有点明白了。

感情最后一次选秀,太孙压根就没上心啊……没娶上孙玉女做太孙妃,他正和长辈们闹脾气呢吧……

当然,这话太孙是绝不会说出来的,徐循也就没有追问,她哦了一声,坐在太孙身边看自己的脚尖。过了一会,太孙又问,“赵举人是谁啊,你们家邻居?”

他话里确实带了几分好奇,徐循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瞒人的,就告诉太孙,“是我们雨花台的大地主,可有钱了。”

“多有钱啊?”太孙问。

“雨花台一带三成的地都是他们家的。”徐循说,“又有举人功名,可厉害了。从前我们家还高攀不上他们家呢,不过,我进了最后一次阅看,出去以后肯定身价倍增,听说最后两次阅看被刷下去的姐妹们,都是媒婆盈门,谁家都着急来娶。我要是没中选,说不定也能做赵举人儿子的续弦。”

“续弦?”太孙提高的声调,“他从前死过一个?”

“说是续弦,也和初娶差不多了。刚过门的时候伤寒去世的,正经给守了三年孝呢。”说起这些乡间八卦,徐循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都说赵家少爷仁义,满了三年孝,说亲的媒婆可多着呢。不过,我中选以后,他们家就说了我妹妹。”

太孙哦了一声,也听得津津有味,“这下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徐循点了点头,忍不住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敢出声儿,仗着太孙把她给遮住了,才做个叹气的样子。不然,在太孙跟前叹气,传出去,要被嬷嬷们责罚的。

“怎么,”太孙看着她,又有点被逗乐了似的,“还惦记着赵家少爷啊?”

“那倒不是。”徐循赶忙摇了摇头,这个她还是懂得的,“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呢……就是说着家里的事,有点想家了。我妹妹现在应该也已经成亲了吧……”

等级不高的妃嫔,是不能和外头互通消息的。太孙婕妤这种身份,除非特别受宠,想要和家里人传消息都是非分。太孙唔了一声,好像也体会到了徐循的心情,他沉默了一会,从桌上取了一个碟子来问徐循,“吃吗?北边带回来的奶干,南边很难买到。”

徐循以前吃过一次北方人卖的酸奶酪,算得能把人牙酸掉了,太孙碟子才一端,她就往后一缩,脸反射性皱起来。“肯定很酸吧。”

“不酸,好吃呢。”太孙看徐循将信将疑的,便掰下一块放到她手上,“你们这个品级的,还吃不到呢。”

侍寝无望,徐循破罐子破摔,现在是真的活泼起来了,她瞟了太孙一眼,试探性地把奶干放到唇边上,碰了碰,又舔了一下。

果然,淡淡的酸味后是扑鼻的奶香味,她咬了一小块尝尝,只觉得味道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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