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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欢天喜帝-第96章

小说: 欢天喜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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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恺见她不语,眼中恼意愈盛,竟是直接看向贺喜,目光犀利如剑,虽不言语,可谁人都看得出他是何意。

贺喜眉扬眸寒,看着他,慢慢开口道:“巍州城西新开一口,为送粮之道,因不为外人所知,所以无重兵屯戍。朕今日过帐提及此事,帅令由是而定。”

未言是他所定,只道是她依他所报而定了伐巍之令。

当真是替她处处都考虑周全了……

方恺扯嘴冷道:“巍州城防有变,为何我军斥候未曾有报?”

贺喜盯紧他,眸间寒意深甚,口中却是轻笑一声,“时日未久,斥候探变亦需机缘,此报朕也是昨日一早才接的。”

方恺紧接又道:“斥候所探亦不能全信,因此模糊之报便调八万兵马围攻城西,风险太大,恕我不能从此之令!”

贺喜垂眼片刻,又抬头,“并非只是斥候所探。”他转身,从案上扯过那纸长绢,丢给方恺,“巍州外城兵防。”

方恺一眼扫过,面色小惊,“此图何人所绘?”

贺喜薄唇微翘,淡淡道:“朕。”

方恺猛地扬眉,似是不信,“陛下何时亲探巍州?”

“昨夜。”他横眸凉声,手指轻弹寒滑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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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十一

英欢眼皮浅跳一下,冷神以对。

阑仓山此处距巍州外城一百余里,而他竟能以天子之身,一夜之间单骑往复二百余里,只为勘验斥候所探是否为真。

算下来他当是自前一日清晨至此时都未合过眼。

却还是如此精神爽爽,气骨洞达。

她纤眉略蹙,手指卷了卷袖口,当真没想到他会如此胆大冲天,毫不顾忌自己身上尊位,为夺巍州一役而亲身赴险!

才知简简单单几令之后是他的血汗之辛。

她挑睫望他一眼,眸光清冷之中又带了丝顿然,原以为这么多年来他沙场常胜之名当属帷幄决策天资,可今日才知,那胜役广疆背后,存了多少他亲身与付的艰厉劳顿。

由是才知他为何对寸疆寸土都看得如此之重。

她想及此,心角猛然脆砰一声——

当日他肯许与她南岵秦山以西半地,知她夺他逐州亦未策军反夺……

漠漠疆镇敞域千里,是他能给她的最珍之物。

她心尖惶然一颤,如灌了汞银似的,沉沉然不可转。

他那剖心袒肺之举代表了什么样的情意,她竟然今日才明才知晓。

她心中最想要什么,他分辨明得,然后他给她。

十年前诸事莫论,然杵州一夜之后,他所做种种之间,哪一样是真的想要伤害她?

可她又处心积虑算计了他多少次。

内乱外祸齐逢之时。他肯弃已定之计而亲自率军助她退敌,为她负伤,不占她土,纵是知她会图谋以对,亦要留下见她一面。

他负伤领军。千里战袭之果只因一诺便统统与她,纵是她在他伤重难战之时夺他重镇,他亦未反目相对。

南岵京北,都城梁州,其实他若于那一夜后反悔、不与邰共伐而毒断狄风大军东进之路,她亦无法强行其兵。

以他之狠辣霸悍天下惟其独尊之势,竟独独能容她一人至此地步,其间是何情又是何意。她竟是……今日才知。

一向只道他掌攥天下尊权,不肯为她弃之分毫,却不知——

他心底最珍最贵最重之物,早已毫无保留尽付与她。

为帝者心难身亦难,她以为她退得已是足够多,却不知——

他身负天下一方之巅,倪傲然之态世间再无第二人,却肯为她做这许多,却愿许她种种重诺,其实已是退到了退无可退之地。

两军再伐。尊她为帅。

她以为他往来之间、低笑之下、逾矩之举其后不过是他私心,可却不知,他种种之行件件所做,都是在护她。

知道她在军中不得将心。他助她。

怕她一令之下压服不得麾下大将,他才要在她行帐之中治事以对。

他一字一句一举一动之下,都是情都是念。

可她却是不知。

她心绪飘飞,只觉身冷心热,颈后起了一层薄汗,恍恍间听见前面贺喜又开口道——

“方将军若是仍旧不信,大可再派麾下斥候一路,按图上标注之地隐探一番。”声音凉凉。语气淡淡。

却是不怒而屈人之势。

方恺握了握那长绢,踯躅一退,转身低头,向英欢道:“臣谨尊陛下此令。”说完又转过头,看了贺喜一眼,目光复杂不可辨。低道了声“陛下”。而后几步退出帐外。

贺喜敛目,悠悠然转身。抬头就看见英欢正凝望着他,神色略显古怪,不禁挑眉,“怎么?”

英欢回身坐回案前,哗哗翻开面前折子,一本连一本,垂了睫低声道:“没事。”

心绪仍是不稳不平。

一计一行一言便使邰大将伏服,她心该喜该忧?

贺喜看了她半晌,转回去收案上诸物,从中拣了几纸卷起折好,收进长靴侧筒内,便准备要走。

恰有夥兵送膳食入帐。

英欢未抬头,余光看见他要出帐,忽而扔了笔,眼睛仍盯着折子,却对他轻轻道:“留在这吃罢。”

贺喜人已走至帐帘一侧,闻言稍滞,以为她是飨客之辞,不由低笑道:“无碍,我回营便是。”

英欢抬眼看他宽背,手扣住案边一角,语气不甚平稳,又道:“在这吃。”

贺喜转身对上她的目光,见她神色笃稳不可逆,眸中不禁微动,低声应道:“好。”

英欢再也不语,兀自下案,去一旁乌木矮几前坐了,伸手取了一盘夥兵送来地吃食,拾箸等他。

军中膳食自是不比京中宫例,英欢每餐不过比底下将兵们稍好一些,一几饭菜看上去普普通通,只那两双冷光银箸贵气凛人。

贺喜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眉扬眼垂,看她挑拣了一番,竟是只吃饭菜不碰肉。

军中粮草全仗东境重镇压配,牛羊送来大营时早已不新鲜,虽不致染疾,可入口之味绝不算美。

常年在外行军打仗之人早已习惯,能吃上荤肉便算是上幸之事;英欢虽明此理,可对着那骨块甚大的粗糙肉食,却是怎生都动不得口。

由是餐餐素菜简饭,未动荤食都叫夥兵送与底下将兵,可夥兵仍是餐餐都送牛羊之肉入帐,生怕怠慢了圣体。

两人隔几相对,均是不言不语。英欢默声小口吃着饭菜,也不看他,垂下的长睫盖住眼中神色,让他更是不解,只觉她对他的态度突然变了,可到底是哪里变了,一时却又辨不明。

贺喜低眉,不碰银箸,手探至长靴里侧,抽出把一掌之长的短小匕首,寒刃沿锦袍袖口擦了几下,扯过她眼前地带骨羊腿,利索地开始划割。

那一片羊腿本也不大,被他剔骨刮肉,三两下的功夫便散成了方寸大的肉块。

英欢抿抿唇,抬眼盯住他的动作,不知他要做什么。

贺喜翻掌,握在匕首柄前,慢慢地,一下下地切割那些肉块,待一整片羊腿肉骨分明,羊肉都成了一口即入的小块才止。

他这才看向她,扯了扯嘴角,低声道:“先前还以为你是因太过劳心才日益见瘦的,”长指敲敲盘边,“却不料是你不碰荤食。”

英欢微恼,将面前盘子蓦地一推,抽了软绸拭拭嘴角便要起身。

贺喜手臂长伸过几,牵住她手指,将她的手按在桌上,低声笑笑,道:“统军为帅,怎能不进牛羊之肉。”

她无奈坐下,看着那羊肉,眉头攒蹙起来,膻腥味阵阵飘过来,闻着便觉反胃,哪里能吃得下去。

贺喜松开她,用匕首之尖挑了一小块肉,递至她唇边,微微弯唇,道:“吃语气宠溺,似是在哄年幼不知事的少女。

她脸庞乍然一潮,红云染颊,抬手去推他硬腕,可一碰上他袖下皮肤,指尖便觉麻痒,放不开手。

他眸中黯黯漾光,捏着匕首地长指轻晃,又道:“你若再瘦下去,可就真的只得任我摆布了。”

此言端的是暧昧无比。

一句话便将她心头浅情撩得浪翻十丈而高。

匕刃寒光凛凛在前,他惑人的低声在耳侧响荡不休,不敢看他的眼,也受不得他这般相迫,只得垂眼,轻轻张口,将那块肉从匕首尖前咬下来。

利刃无情,人却有意。

她此生未有一次进膳进得如此惊心动魄,入骨缠绵。

口中肉块也变得无味起来。

如若他的目光话语动作能够溺人,她早已呼吸不得,推在他腕前的手都开始微微作颤。

贺喜翻腕而下,又挑起一块肉,送至她唇边,眸中黯光含笑,低声道:“以后不得拒荤不进,不然哪里能有力气……”

后面半句话被他生生截断,可他眼中那忽明忽灭之光,顿时让她明了他话中何意。

她心间被他搅得一室狼藉,身子奇软,由着他一块快地喂她吃完那盘羊肉,脸都要绽出血来。

从不知单单两句话而已,便能被他挑弄到这境地。

贺喜见盘中已空,便将匕首插进饭中,将刃上油渍擦了擦,而后收回长靴里侧皮套中。

他听不见她开口,不由挑眉,见她脸庞僵红诱人,便拣了软绸,手探至她唇边,轻轻抚过她的嘴角,笑道:“若是不肯吃肉,以后我便餐餐都来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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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十二

英欢抬手一把推开他的掌,水弯长睫轻抖,瞪他一眼,佯怒道:“成何体统。”

“世间体统……”贺喜低笑,好整以暇地丢下绸帕,以手撑膝,望她道:“你不喜欢?”

褐眸温光撩人,刀唇薄刃犹利。

她垂眸,耳根又红,答不出,右手握了银箸轻轻拨着碗中的饭,却无心再吃,心底鼓动非常,声震人软。

当是……

喜欢的罢。

难得一享他之温柔,然似今日这般共坐与食、相谐以对,往后又能得几次。

经历过太多残伐、猜忌与峙难,点蜜也成一番冷。

纵是得此一人,举案齐眉又将何待。

贺喜看她半晌却不见她开口,眸光一氲,伸手去一旁小盅里拈了几片茶叶,探过去揉开她的嘴唇,塞了三两片进去,“若是受不得羊肉膻腥之气,嚼嚼这个倒能好些。”

指腹轻扫过她的唇,心水汪涌。

她默不作声地嚼了几下,茶叶涩香渐溢,口中异味一时尽消。

他望着她轻开轻合的红唇,半晌才挪开眼,笑道:“才想起,我帐中还有些许蒙顶甘露,你若想要,我遣人给你送来。”

蒙顶天家贡品,千金难求半两。

她掀睫,望进他笑意满注的双眼,脑中闪过那色碧毫卷的茶针,不由轻叹,“那蒙顶茶……”

却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当日因茶识他;其后他辗转两将之手送与她的那一小瓶蒙顶甘露。她不过只在那一夜饮过一回而已。

味道如何早已模糊,忆不起十之八九;心间惟一清明地是,初见他时的撼魄一眼,wωw奇Qìsuu書网以及其后那长长久久愈酿愈醇的……缠思之情。

欢若平生。

这一生能这样唤她、敢这样唤她、愿这样唤她的,不过这一人。

除却他。心与谁付?

她面如朗月初霁,稍一扬唇,轻声道:“此地山涧清泉色澈味甘,用来沏茶,正好。”

他无声而笑,嘴角令纹深

英欢眼波轻转,见他一直未动碗筷,不由挑眉道:“只劝我吃。自己为何粒米不进?”

贺喜敛笑,低声道:“人在军中,一向只吃两餐。”

她微异,纤眉挑得愈发高了,“为何?”

他复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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