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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双生◎天香夜染衣(唐穿) 作者:以凉(晋江2013.12.23完结)-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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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治通鉴?唐纪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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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冷天寒,武大人何故竟来了此处?”我盯着他,缓缓地说。
  他并不提前事,只淡淡地说:“从宫里回来,想到别院清冷,便带了手炉给你。”
  我借着晃动的烛火看过去,果然见他手里拿了一只小巧的手炉,便答:“苒苒不才,劳武大人费心。”
  他遂皱眉:“不过半日不见,怎么倒生疏起来了?”
  我叹了口气,只问:“武大人既然绑了废后来,如何竟也将苒苒安置在此?”
  闻得此言,那凉薄的唇随即轻轻上扬:“素知你机敏,本不欲相瞒,因而今夜特来相告,没想到竟被你抢先发觉了。”
  如果这话是从李旦口中说出的,我或许会有疑虑,然而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武承嗣,我竟只点了点头,接过那只手炉。
  他便伸手拉我,我僵住,却没有挣开他的手,只随着他出了东间的耳室。居室内烛火通明,两个人站在摇曳的光影间,都不言语,屋里也一时间静了下来,只有桌前的红烛偶尔发出细微的响动。
  我在桌前坐下,逆着明灭的烛火,静静地看他线条分明的脸。他低头看了看我,才松开我的手,起身略转香炉,将暗道关闭起来。
  听着东室那边传来隆隆的响声,我深吸一口气,问他:“武大人意将如何?”
  “秉公而办,素无偏颇。”他答。
  我便皱眉:“你要将废后交付朝廷?”这句话从一直对韦舒颜颇有照应的武承嗣口中说出来,未免牵强。
  他反而笑了起来,目若深潭,望住我:“若是你想要我放过废后,亦无不可。”
  听了这话我更看向他,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疑窦暗生起来,嘴上却只淡淡地说:“此乃武大人私事,与苒苒何干?”
  他盯着我看,目光灼灼:“你不问缘故?”
  明明心涩难安,却偏偏扬眉答道:“武大人本不信我,苒苒何必多言。”此话一出,便觉心胸舒畅,再无沉闷,然而转念,却不免心生悔意。
  明月当窗,灯影曈曈,他亦回视我,目光隐有沉抑晦涩:“你又何尝信过武某?”语气淡淡的,不辨喜怒,我却知他必已怒极。
  不错,武承嗣未曾信过谢苒苒,谢苒苒也未曾信过武承嗣,如是而已。两个人,素不信人,何其相似!
  冬夜的洛水边不免清寥寂落,我紧攥双手,看向他,竟无端想到“死生契阔”四个字来,指尖一点点地冰冷起来,只觉露重身寒。更不知何时,窗子无故开了半扇,外面松影晃动,涛声不歇,渐有凄清孤冷之意。
  跳动的烛火融不掉对面人脸上的重重冰霜,松风若刀,斩不断长潭深水,望不尽昔日桃花映照潭前。时间的沉静,分分秒秒,凝固在浓得化不开的夜里。
  时间和空间的夹缝里,陈陈相因,我叹了口气:“若苒苒坦诚一切,武大人可愿放过废后?”
  他不答话,只盯着那桌上的红烛,任凭静谧的气息在烛火昏黄间一笔一划地描摹出棱角分明的侧脸来。
  我不免苦笑:子衿未有期,蒹葭早无处,自始至终都是这个结果而已。
  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周身皆冷,像是坠入了深寒的冰窖。这次他倒是注意到了我的反应,走到我面前,将我向他怀中带了带,试图用体温将我的寒意去除,却不知令我感到寒冷的源头正是他。
  他只是抱着我,静静地,我的呼吸和他怀中的心跳,一点一点,跳成一样的节奏。
  那么急促,那么平静……
  “明早随我一起回城。”他忽道,手上用力,将我紧紧地箍在怀中。
  “那采办典籍之事……”我皱眉。
  “无妨。”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暖意减盛,我起身关上窗子,回头看他:“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去吧。”
  “早已过了宵禁,今日回不得城了。”他也站起身来,淡淡道。
  我这才恍然,便道:“既是如此,苒苒便搬去别间住吧。”明明面色绯然,却不肯别过头去,只扬眉看他。
  他定定地看我,开口说:“此间别院原系旧年所建,嗣素喜静,院中只此一处可以安寝。”
  听了这话,我不免愣住,便静静听他的下文。他举步走来,盯着我:“不若一同安歇。”烛火昏暗,远远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武大人愿为柳下惠?”我心跳如鼓,笑问道。
  他不置可否,只转身道:“当初随废帝谪居别馆,你可也问了他这句?”
  我一愣,随即笑道:“不必。”
  话语简略,见他凝眉看我,面色沉沉的,才又说:“唯杯水相隔尔。”
  他目光微动,遂回头望我,目光灼灼:“不如一试。”
  月流星长,一夜的红烛燃到了尽头……
  更漏夜长,竟是好梦安枕。
  天未破晓时便睁开眼来,见得武承嗣伏在桌边的木榻上,尚未醒来。他本身形高大,如今整个人蜷在一方不足四尺的睡榻,不免狭小。幸而那一身的清寒之气却未因这样的姿态而有丝毫的改变,依旧面色无波,只是俊眉微紧,似夜有所梦。
  我素爱看男子的剑眉,便伸出手来,隔着虚空细细地描画,不觉唇间泛笑。
  窗外风紧,伴着松涛,不时击打菊纹雕花棂子。一抹晕华透过窗棂,温暖和熙,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宛若雕塑。
  他忽睁开眼,望住我,淡淡地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若是眼前的人是李旦,我必会答:“仰使君高洁,夜不思寐。”然而面对的既是武承嗣,我却只是淡淡地笑过,答道:“天色已明。”
  他看了看天色,坐起身来:“既是如此,便即刻起身吧。”
  我侧头看看一边桌上整齐摆着的官袍,移步过去,取了袍子来。他瞥见,伸手接过,披在身上,眉间舒展开来,不似方才睡梦时的紧缩。
  清早的洛阳城不比长安,路上行人极少,只有车轮碾过的声音在街道回响。
  武承嗣骑马在前,我坐车在后,穿过寂静的坊间,一派静谧。
  进了宫门,他径直往武成殿早朝,我眼见时间尚早,先去了大仪殿。
  李旦不必早朝,却也早早起来,长身玉立地在窗边临字,面前的兰草郁郁青青,更衬得他身上的白衣翩翩若雪。
  见我进来,那如画的眉目便轻轻凝起,悠然道:“谢卿舍得从江南回来,旦甚欣慰。”
  “苒苒谢陛下先前所赐的出宫令牌。”我行过礼,立在一边。
  “不过是顺应赌局罢了,”他淡淡地说,随即指了指面前的案几:“且来看我今早写的字如何。”
  遂走过去,低头看去,见得那纸上的字迹横疏,宛若行云流水,笔体奇清,隐有龙行云卷之气势。便点头:“陛下的字已然绝胜朝野。”
  他却转头看我:“卿未细看。”
  我垂头道:“陛下龙行昭昭,婢子不敢细看。”
  “不过去了江南月余,竟也学会这般说辞了。”他倒笑了起来,眸子清澈见底,好似太液池的一顷碧波。
  “苍苍蒹葭,茫茫白鹭,一水间,云深处。”我便念道,随即笑着抬头看他:“陛下这几日莫不是纳了新妃,想要用这字句讨得美人欢心?”
  那双眼睛随即轻轻眯起,弯弯的,其间瑰丽生姿,恍有万千情思:“罗敷说得极是,不过这佳人尚无封号,旦近日正想册封她呢。你且说说看,我封她做什么好?”
  我低头,避开那夺目的眸子:“此乃陛下家事,奴婢不敢言语。”
  他见我不答,便笑了笑:“无妨,过两日便会有诏书了。”随即又拾起笔,在纸上挥洒起来,话语淡淡的:“你此次带回来的典籍我已见了,甚是精妙,看来这趟江南之行果然不虚。”
  出了李旦的寝殿,我便往侧殿去,果见西面的黄花梨架子上多了两排古籍,整整齐齐,满溢着书香。
  我立在书架前,知道是武承嗣的手笔,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独自在侧殿对着书待了半日,眼见日过正午,才往长生殿去了。
  唐人将帝王的寝殿称为长生殿,自废黜李显后,李旦便移到了别殿,不理朝政宫里遂将武后住的宫殿唤作长生殿。
  武后素爱华丽的殿宇,才搬到此处,便将整座宫殿大肆修建一番,内里金为梁,玉作阶,兰案生香,瑞云袅袅,倒好似嫏嬛玉府。
  照常拾阶而上,打算转到后殿去处理日里的公务。上官婉儿恰好立在门外,见了我便暗暗凝眉,示意我过去。我记起她原本便同李贤过从甚密,此时找我,怕是知道我去过江南,想要打听李贤尚在人间的传闻是否属实。
  移步走到近前,才要开口,她却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太后今日午后不处理政务,你明日过了早朝再来吧,后殿积压了一堆折子呢。”
  我听了不觉暗暗惊疑:南边徐敬业的兵祸方自平定,朝中正是人心动乱之时,如何武后竟开始荒废政务了?
  上官婉儿也不多做解释,只笑着推我:“好妹妹,你才从南边回来,自是一路舟车劳顿,还不早些回去歇着?”
  我听了更是一头雾水,知她必是有话不便直接对我讲我,却又碍着殿前宫人众多,只得转身向外走。才走出数步,竟见远处有人骑白马而来,后面跟着十几个人,看不清衣饰。我不免暗讶,上官婉儿拉住我笑道:“此人乃是太后自白马寺新近请来的法师,佛法精妙,太后每日午后都要听他讲经说法,因而特赐御马出入,以示尊崇。”
  “此人是薛怀义?”我不由得皱眉道。
  上官婉儿听了,杏眼微动,笑道:“妹妹原来已知晓了,如此倒省了口舌。既是如此,你且到后面整理折子,我去去便来。这些天你不在,折子压下了好多,我实是忙不过来呢。”
  我心中了然,虽不再问,只疾步离开殿门,转向殿后的轩室。
  按照史书上的记述,这薛怀义原名冯小宝,早先在洛阳市集卖药,高祖的女儿千金公主见他生得极好,便将他引入宫来,做了武后的男宠。为了能让他时常入宫,武后便令他落发出家,到洛阳的白马寺做主持。又见他出身低微,便命他与驸马薛绍合族,做了薛绍的季父,赐名薛怀义。武后待他极为恩宠,他也因此在宫中肆意横行,骄傲跋扈。
  先前上官婉儿要我回去休息,便是怕我不明底细,冲撞了他。如今既是薛怀义来了,驾前怕是也用不到她了。我坐在案前,静下心来开始处理各地发来的奏章,分类放好。
  果然,不多时,上官婉儿便进了门来,笑着看我:“有苒苒在,我倒是可以安下一半的心来了。”
  后面的团儿却撇嘴:“不过是个女官罢了,会看折子有什么稀奇?”身为韦舒颜的时候,团儿便与我不睦。如今我已成了谢瑶环,她竟仍对我屡有微词,看来这八字不合竟是上天早就定好的。
  说着话,团儿便坐到了一边,转头问上官婉儿:“听说那人已经被带回神都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这次周国公可是立下大功了。”说这话时,她面上带着盈盈笑意,细心描画过的柳眉微挑,直看向上官婉儿。
  听了这话,我便认定她所说的是晨吟,遂屏住呼吸,听她们闲谈。谁知上官婉儿只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此事机密,多说无益,还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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