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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厨房-第14章

小说: 厨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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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见面地点约在了百货大楼四层的咖啡厅里。他刚放学,穿着水兵服就来了。    
    我其实觉得很不好意思,可看他若无其事地走进店里,只好故作平静。他在我对面坐下,喘了口气,问我,“等了很久了?”见我摇摇头,他又爽朗地笑起来。叫咖啡的时候,女服务生一直在上上下下不停打量着他,神色怪异。    
    他们俩长相并不很相似,可是阿柊的手指呀,还有偶尔神情的一些细微变化,常常会令我心脏停止跳动。    
    “嗯。”这种时候,我会故意弄出声来。    
    “怎么了?”阿柊一只手端着杯子,看着我问。    
    “很像。”    
    我说。然后他总是一边说着“这就是阿等”,一边模仿起来,接着我们两个人就笑起来。除了这样相互拿心灵上的创伤打趣之外,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我失去了恋人,而他则是哥哥和恋人同时都失去了。    
    他的女友名叫由美子,和他同岁,是个身材娇小的美人,网球打得很棒。那时候,因为四个人年纪都差不多,所以很要好,经常一起出去玩。数不清有多少次,我去阿等家玩,碰到由美子在阿柊那里,于是四个人一起通宵达旦地玩游戏。    
    那天晚上,阿等出门的时候,正好由美子要走,所以就顺便开车把她送到车站。途中,发生了事故。过错并不在他。    
    可是,两人都是当场猝死。    
    “你在晨跑?”阿柊问。    
    “嗯。”    
    “可是,长胖了呢。”    
    “无所事事啊,白天。”我不由笑了。实际上,谁都能明显看出来,我正一点点消瘦下去。    
    “并不是只要锻炼,身体就会健康的。对了,附近突然开了一家炸什锦盖浇饭店,味道棒极了,热量也很足,去吃吧。现在,马上就去。”他说。    
    阿等和阿柊虽说性格截然不同,可身上都自然流露出一种亲切,这并不是想炫耀或是别有企图,而是良好的家教所致,就像用手帕轻轻包起铃铛的那份亲切一样。    
    “嗯,好啊。”我说。    
    阿柊现在穿的这身水兵服,是由美子的遗物。    
    自从她死后,尽管学校里不要求穿校服,可他还是穿着这套水兵服上学。由美子喜欢校服。双方父母都哭着劝他——这个裙装打扮的男孩子,说,即使这样做,由美子也不会高兴的。阿柊却是一笑置之。那时候,我问他穿这个是因为伤感吗?他回答说,不是的,人死不会复生,东西也只不过是东西而已,不过,穿上去觉得很有精神。    
    “阿柊,那个你要穿到什么时候?”我问他。    
    “不知道。”他的脸色阴郁下来。    
    “没有人说闲话?学校里没有什么不好的议论吗?”    
    “没有。我啊,”他说,过去他就一直使用女性的“我”来称呼自己,“得了好多同情票,可受女孩子欢迎呢。可能是穿了裙子,感觉上懂得女孩子们的心理吧。”    
    “那不错啊。”    
    我笑起来。玻璃窗外的楼面上,是熙来攘往购物的人群,每个人都神采飞扬。明亮的灯光照射在一排排春装上,傍晚的百货商店里洋溢着一派幸福的模样。    
    我现在完全可以理解,水兵服之于他,就如同晨跑之于我,两者作用是完全相同的。我想只是因为我并不像他那样古怪,所以对我而言,晨跑就已经足够了;而对于他,则是完全缺乏效力,不足以支撑他自己的,所以作为变异,他选择了水兵服。然而无论哪一种方式,都不过一种手段而已,用来使枯萎的心灵重新拥有活力,排遣忧闷,赢得时间罢了。    
    无论我还是阿柊,在这两个月里,都换上了一副前所未有的面孔,一努力与失去挚爱的伤痛奋战的面孔。回忆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冒出来,把人推进孤独包围中的黑暗里,久了,不知不觉间表情就成了这副样子。    
    “在外面吃晚饭的话,我要给家里打个电话。阿柊你呢?不用回家吃吗?”    
    我正准备站起身,阿柊说:“啊,对了,今天爸爸出差。”    
    “你妈妈一个人呢。那还是回家陪她吧。”    
    “不用,只要让店里送一份外卖过去就行了。这么早,她肯定什么也没做。付上钱,今天晚饭就让儿子来请次客吧,给她个惊喜。”    
    “这个主意很可爱啊。”    
    “好像有劲儿了。”    
    他嘻嘻地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平常少年老成的他才流露出与年龄相称的神情。    
    记得一个冬日,阿等对我说:“我有个弟弟,叫阿柊。”    
    那是第一次听他说起他的弟弟。那天眼看要下雪,天阴沉沉的。在灰暗的天空下,我们两个顺着学校后面长长的石阶路向下走。他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呼着白气,说:“比我都显老成呢。”    
    “老成?”我笑了。    
    “怎么说呢,是胆子壮吧。不过,挺奇怪的,一轮到家里人的事了,就变得孩子气十足。昨天,我爸爸手被玻璃划了一下,他真的给吓坏了呢。那样子好可怕,给人感觉天翻地覆了似的。我觉得特别意外,所以刚才想起来了。”    
    “他多大?”    
    “唔……十五吧。”    
    “像你吗?好想见见他。”    
    “不过,他人很古怪啊,感觉我们俩根本不像兄弟。你见了他,没准会连我都讨厌的。嗯,那家伙很怪呢。”他笑容里充满了兄长的爱怜。    
    “难道,要等到我们的爱不至于因为你弟弟古怪而发生动摇的时候,才能让我见他?”    
    “没有啦,开玩笑的。没关系的,你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的。你有些地方也古里古怪的,再说,阿柊他对善人很敏感。”    
    “善人?”    
    “是啊。”他侧面对着我笑了。这种时候他总是会害羞。    
    石阶很陡,我们不由快步冲下去。白色校舍的玻璃窗上,透明地映出暮色降临中的寒冬的天空。依然记得一级一级踩着石阶而下的黑皮鞋和齐膝袜,还有自己校服翻飞的裙摆。    
    店外,充满春的气息的夜已悄然降临。    
    看阿柊穿上大衣盖住了水兵服,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商店橱窗里的灯光照亮了人行道,也映亮了川流不息的行人的脸庞。风中有甜香飘过,春色渐浓。但依然很冷,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套。    
    “那家天麸罗店就在我家旁边,要走一会儿。”    
    “要过桥吧。”    
    说完,我沉默了片刻,因为想起了桥上遇到的那个叫做浦罗的人。那之后我也依旧每天早晨都去,可却再没有见过她……正想得出神,突然又听阿柊大声说:“啊,当然我送你回去。”他像是把我的沉默误以为是嫌路远。    
    “没关系,还早着呢。”    
    我急忙说,心想“像、很像他”,不过这次并没有说出口。根本不需要特意来模仿,刚才的他就是像极了阿等。明知决不会因此击碎与他人已然建立的关系,亲切的话语却仍旧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这份冷静与率直,总能令我的心变得澄静、透明。那是我纯真的感激。现在,我情难自禁,又鲜明地回忆起了这种感觉,撩人情思,让人酸楚。    
    “前几天,早晨跑步的时候,在桥上遇到个怪人,我只是想起那件事儿了。”我边走边解释。    
    “怪人?男的吗?”他笑着说,“晨跑很危险呢。”    
    “不是,不是的,是个女的,不知怎的怎么也忘不了。”    
    “是吗……能再见到就好了。”    
    “嗯。”    
    是的,不知为什么,我非常渴望与浦罗再次相见,虽然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她的神情——那时的神情,让我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片刻之前还在甜美地微笑着,独自一人的时候,却换成了那副面孔,就像是“变身为人类的恶魔突然觉醒,告诫自己再不能对任何事物掉以轻心”。那神情令人难忘,它使我感到我的这份痛苦与悲哀根本与之无法相比,让我觉得或许还有许多事是我可以去做的。    
    


月影月影(3)

    穿过街道,来到一个大的十字路口,我和阿柊都有些不自在。这里,是阿等和由美子的事故现场,而现在依旧是车水马龙。红灯亮了,我和阿柊并排站住。    
    “不知有没有地缚灵?”他笑着说,可目光中并没有丝毫笑意。    
    “猜你会这么说的。”我朝他咧嘴笑笑。    
    光影交织,蜿蜒汇成一条光河。夜晚的信号灯格外醒目。在这里,阿等死去了。肃穆的气氛悄然降临。在挚爱的人死去的地方,时间是永久凝滞的。人们祈求能够站在相同的位置,去感受那份痛楚。去某些名胜古迹观光的时候,经常可以听到有人说:多少年前,这里有谁谁谁曾经走过,这是亲身感受到的历史——每每听到这种话,总觉得不以为然,但现在感受不同了,我似乎体会到了。    
    眼前的这十字路口、这林立的高楼大厦和店铺衬托下的绚丽的夜色,便是阿等眼中最后的景象。而那个时间距离现在并不遥远。    
    那是一种怎样可怕的感受?可曾有片刻闪现过我的身影吗?……那时是否也像现在一样,明月高悬夜空?    
    “绿灯了。”    
    我怔怔地对着月亮发呆,直到阿柊推推我的肩膀,才惊醒过来。好美的月色!就像珍珠一样清冽地散发出纤细的白光。    
    “好吃死了!”    
    我说。那家新开的店店面不大,散发着木材的清香。我们坐在吧台边吃着炸什锦盖浇饭,那味道棒极了,诱人食欲。    
    “没错吧?”阿柊说。    
    “嗯,好吃。让我觉得活着真好。”    
    我说。真是好吃,连吧台里面的店员听到我这么赞不绝口,都不好意思起来。    
    “可不是嘛。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的。你口味不错。我真的很开心你能喜欢。”他一口气说完,笑了起来,然后又去订捎给母亲的外卖了。    
    对着炸什锦盖浇饭,我在想,我脾气执拗,所以没办法,不得不在这份黯淡心境中裹足不前地生活下去,可我却希望眼前的这个男孩子能早一天脱下水兵服,露出刚才那样的笑容。    
    正晌午,突然来了一个电话。    
    因为感冒,我取消了晨跑,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铃声一遍遍响起,钻进我发着低烧的脑袋,我有气无力地爬起来。家里人像是都不在,没办法,我只好走到走廊里去接电话。    
    “你好。”    
    “喂喂,早月小姐在吗?”找我的,是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我并不熟悉。    
    “我就是。您?”我疑惑地问。    
    “啊,是我,”那个人在电话那端说,“我是浦罗。”    
    我吓一跳。这个人总是带给我震惊。她没有道理打电话给我的。    
    “冒昧打扰了,不过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出来一下?”    
    “唔……可以。不过,怎么,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我声音颤抖着问她。那边像是在街上,可以听见车声;她在呵呵地笑着。    
    “我想着好想知道你的电话啊,这样自然就知道了。”    
    她像是在说着咒语,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理所当然,使我相信“这倒也是”。    
    “那么,就在车站前百货商店五楼水壶柜台见。”说完她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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