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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提拉米酥-第38章

小说: 提拉米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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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名气之外,钱红觉得他有点寂寞,就是说,似乎从来没有人想交结他,比如,春节几乎没有人会来电问候他,更别提别人一到节日,那种热闹非凡的手机短信了。本来有个他们老乡会的蔡芬芬理事,知道本城来了这么个领政府津贴的人才老乡,主动联系上门,用流畅热情的乡音土话,要请他参加老乡会,甚至让他出点钱当副理事,蔡水清一口拒绝了。后来蔡芬芬又来说不要他出钱,也请他出任老乡会副理事,蔡水清还是拒绝了,而且是用普通话拒绝的。蔡芬芬后来知道他其实连老乡会都不乐意参加,从此就不给他打电话了,当然,老乡们的任何活动,他也就更不搭理了。蔡芬芬留下的老乡联谊会通讯录,他直接送给儿子做了草稿纸。也可以说,除了被迫和蔡芬芬老乡交流,他从不搭理什么老乡会。
  钱红说,这样不好吧?
  蔡水清说,天下最无聊的就是老乡会。都是些什么人啊。有这时间,不如自己搞点学问。钱红不知道他们那老乡会里到底是些什么人,但她倒是不喜欢蔡芬芬那么大年纪了,还是扮可爱装天真的样子。所以,她就不再坚持立场。但是,她一向鼓励蔡水清多交朋友。因此,当蔡水清和围棋培训班小组棋友搭上——受训围棋,是因为钱红爸爸和钱红哥哥他们都喜欢下围棋——钱红就热情撺掇他请这些棋友在月亮桥吃饭。蔡水清只好请了。如果有人请蔡水清吃饭,如果蔡水清说,今天晚上我有应酬,钱红就非常高兴,高高兴兴地带着儿子去吃洋快餐。
  蔡水清买菜回到家,先把一身透湿的衣服换下,然后修伞。因为一阵狂风把伞全部翻了身。蔡水清在暴雨狂风中将它们用力翻回来的时候,动作太急,可能把伞骨扯断了。这是一把新伞呢,伞面是棕色和黄色相间的暗格子。
  胖头鲢鱼头洗净抹上细盐,本来最好是腌到晚上烧,味道透,可是,晚上要出去,钱红肯定不会烧,因此,只好中午做出来。然后,蔡水清把新鲜的黄花菜从冰箱取出来。他把花心中的黑蕊一一摘掉。这个活很费时,可是,如果他不处理好,钱红是绝不会去一朵朵掰开花瓣,祛除黑蕊的。据说,黄花菜通常是吃晒干的,如果你要吃鲜的,就有中毒的危险,除非你把黑蕊去掉。蔡水清每次都这样办理。因为钱红非常爱吃新鲜黄花菜。黄花菜炒肉丝,软腰条的肉已经划好丝,和摘好的黄花菜一起放在一个盒子中。盒子上贴上留言字条:合炒。放盐、味精,起锅时喷点绍兴老酒。
  晚上的菜如此一一收拾好,置冰箱;中午的菜也一一洗净切好,蔡水清就换了一身干净外衣,出门接儿子了。儿子上小学一年级。
  蔡水清的第二双皮鞋又湿透了。还是雨,是大雨和暴雨交替着那种下法。全城的人相向而过,互相都闻到了彼此雨水汗水互相作用的潮馊的味道。
  钱红吃到了剁椒鱼头很开心,一个人几乎吃了一大半。趁儿子不注意的时候,亲了蔡水清一口。蔡水清心情挺好,听外面的暴雨狂风,想自己家如此温馨,真是挺好。蔡水清说,棋友老辛要他晚上去吃饭。钱红先是高兴,后来也发愁,说,下雨呀。
  蔡水清闷闷不乐,晚上也许会停了吧?钱红跑到窗边观察了一下天象,说,可能停不了。昨天的天气预报有四条雨线呢。老辛也是好玩,什么天气不好请客,挑个台风暴雨天。
  蔡水清更不想去了。钱红说,他倒是第一次请客,下雨天还不改变,是真心诚意呢。争取去吧。多个朋友多条路,别那么孤独样。
  **************
  2点05分,送走儿子和钱红,蔡水清又湿了一身。这暴雨还是没停的意思。蔡水清估计老辛午睡起床了,就打了个电话。蔡水清说,我看这雨不会停呀。
  老辛说,哎呀,等一下就没雨了。让你带老婆你又舍不得,不带老婆你又舍不得家。来来来!少啰嗦啦!
  蔡水清只好放了电话。心情惆怅。他不知道为什么经常有一种惆怅的感觉劈头盖脸地打来。它甚至不是非物质性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种东西的性状,包括气味、颜色,质地,可是,他表达不出它任何一种的物质特性。4月份的GRE考试已经考过了,成绩应该要出来了。他知道成绩不会好,感觉依然不理想,可是,面对钱红父母,他只好顺水推舟,说普通考试和去年10月考得差不多,专业考试应该比去年好一些吧。他知道钱红父母早就托人在国外找关系。钱红家里的人,非常鼓励他出去,他们也坚信他一定能够出去。可是,连续三年,蔡水清的GRE,也就是研究生入学考试,成绩都不行。其实三年前,他倒是通过了托福考试,成绩阴差阳错地好,639分,可是签证被拒签了。当时,签证的两个窗口,大家都说,左边窗口的那个美国男人好说话,右边那个台湾籍女人非常倨傲,十个过去几乎就是十个被拒签。蔡水清非常紧张,但是,按这样正常的六七分钟一个,他应该是轮到那个左边的、也就是容易签证的那个美国男人;可是,右边那个厉害的台湾女人,居然一分钟不到,就把蔡水清前面、一个信基督教的年轻女孩,拒签而出。一分钟不到啊,当时排在蔡水清前面的那名女孩,不断告诉他,说她的英语不太行,非常非常希望不要碰到那个台湾女人。蔡水清看着她反复地、那么虔诚地祈祷着,很担心上帝真的帮了她,那他就死定了。可是,没想到,上帝没有帮助她,转眼之间,竟然被人以如此羞辱的方式拒签。蔡水清方寸大乱,这当然意味着,上帝也抛弃了他。他对右边的窗口,怀有更深刻的恐惧心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口语只会比女孩更烂。原以为这样的排列,他可以避开那台湾女人,没想到,那个信教的女孩,是那么的不顶事和不走运,这样就变成他也要到右边窗口过招了。这一天是他生日,一早上排队的时候,他就构思了要好好利用这个特殊日子,加强给签证官的印象,可是,一看到那女孩抽泣奔出,他就一脑筋乱码。硬着头皮走向左边窗口时,他几乎停止了任何思维。我肯定完了,我肯定完了。他这么想着,就看见了窗口里那个面貌冷漠、化妆精致的台湾女人。
  那狗娘养的台湾女人,竟然一句中文都不肯说,而且脸上一副鄙夷混着刻毒的表情。那个表情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早看透你!不就是想移民吗!
  递上材料,蔡水清在她看自然情况的时候,按构思就应该很自然地说,今天是我生日,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可是,才讲了半句,蔡水清就结巴了,而且是完全结巴,他因为自己的结巴,更加狼狈。窗口里面的台湾女人就轻蔑地抬了抬银色的眼皮,冷冰冰地说,生日快乐。
  蔡水清私下跟钱红交换过意见,温柔而顽强地告诉她他其实并不想出去,他觉得现在挺好。可是,钱红不这么认为,钱红认为他现在还不够好,因为他们家里都认为他这种人才应该出去。钱红爸爸妈妈现在逢知识圈的人,就畅谈小女婿的前途。大家都一致看好蔡水清的前途。钱红家人和所有他们知识圈的朋友都认为,外面做学问的环境好,将来做海龟派也挺好。所以,蔡水清就只好把这列入规划中。钱红其实也知道他大学毕业时的英语四级是做了小弊混过的。钱红知道蔡水清的英语讲得像日本人,普通话讲得像英国人,他确实有点语言障碍,但是,钱红还是说,不是有志者事竟成吗。
  今年的GRE成绩肯定比去年差。当然,即使成绩真的不理想,钱红父母也不会说一句重话的,他们会安慰他,鼓励他。他们一直能够在任何时候保持教养和风度。这是很了不起的。
  蔡水清站在窗前,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天崩地裂似的暴雨。十月份再考吗?还得考,就像这没完没了的雨。
  蔡水清打开电视。虽然真的没什么事可做,虽然家里什么人也没有,可是看电视还是有做贼的感觉。因为钱家人太鄙视电视了。他们坚持认为,那是没文化的小市民生活。蔡水清突然想起岳母最近心脏不太好,赶紧关了电视,打了个电话过去。
  妈你今天怎样?
  王母说,唉,我很好,就是这雨下得烦人哪。
  天气变化很大,妈你和爸注意别受凉了。
  会呀会呀。你爸爸有点咳嗽啦。
  那我晚上过去看看?
  这么大的雨,你跑什么跑,好好在家里待着,我随口一说,你就急,这孩子!可别告诉红儿。没事。你们自己小心。这边有晓丽他们哪。
  电话放下。蔡水清再打开电视,不知道是什么片名,挺逗,古装戏,说一个混混当官的故事。
  **************
  6点的时候,暴雨还是继续,有时候极其剧烈,像是全国爱打腰鼓的人都跑出来狂敲滥打。蔡水清就又打了电话想说不去。棋友老辛说,就等你啦!老付他们马上就要到了。蔡水清就给钱红打电话,要她下班去接儿子。然后他又给钱红和儿子分别留了字条。
  蔡水清的家在响泉山,空气很好,市政府是为了引进人才专门给引进的人才们留的房子。从山上的林荫小道盘旋而下到公园西路,要15分钟左右。很多引进的拔尖人才喜欢在清晨或黄昏在这条林荫弯道上散步,寒暄;蔡水清从来不散步,他总是来去匆匆。他还抱怨过交通太不方便。要是打的,总要走到山下,就是说,至少是15分钟后的事了。而且路口一个工地在施工,马路在修补,到处都是旧木板、石头和水泥,很不好走。蔡水清早上的雨伞就是在那个地段被刮翻的,当时,他提着鱼头、茭白、芫荽等菜,在建材和积水中间,青蛙一样跳跃,光顾着寻找下脚点,雨伞就遇难了。
  蔡水清打了出租车应召电话。占线。蔡水清打了20多个应召电话,还是占线。一直打到7点10分,棋友老辛的电话打过来了。怎么样啊?酒都倒上就等你一个啦。蔡水清说,就来就来!我在打招车电话。蔡水清本来想说,我实在不方便哪,腿关节酸疼得很。我明天去你家吃剩菜吧。可是,蔡水清不习惯这样放肆。
  老付、卫东他们都出来接电话,咋咋呼呼地像梁山好汉一样说话。蔡水清很有些不好意思。
  蔡水清说就来,就来。
  招车电话还是打不通。
  蔡水清在暴雨中徒步下山。其实不要15分钟,只是2分钟,他的外衣长裤全湿透了。一直没车,蔡水清满心希望邂逅空车,但一直没有。到路口,没想到早上还能以蛙跳的方式行走的地段,已经全部是不知深浅的汪洋一片。极目左右,到处是水雾茫茫,迷茫的车灯和黑暗的雨水在远方交战。蔡水清想了想,决定把皮鞋、袜子脱下来,他赤脚淌过路口工地的至少300平米的积水场。
  凶杀案不是这时候发生的,这时候,一切都没什么异常。
  通过路口,蔡水清终于拦到了一辆出租,他像是从水里直接爬上了车。司机怨气冲天,粗话连篇,竟然是个强悍的东北女人。她用最下流的话咒骂市长,说全市的排水管都像市长他娘的尿道。女司机一直骂到棋友老辛家附近的时候,不骂市长了,因为撞上了一个在风雨中狂奔送货的小四轮车。
  两个司机互相冲出汽车,在狂风暴雨中互相揪住对方的胸口衣服。蔡水清在车里喊,我还没到啊?
  东北女人一扭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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