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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致命的狂欢-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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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苗青打点一千两银子,装在四个酒坛内,又宰一口猪,约掌灯以后,抬送到西门庆门首。西门庆与苗青说:“既央人说,我饶你一死。此礼我若不受你的,你也不放心。我还把一半送你掌刑夏老爹,同做分上。你不可久住,即便星夜回去。”接着以他与夏提刑的分赃密谈代替了对这桩命案的审理: 
  饮酒中间,西门庆方题起苗青事来,道:“这厮昨日央及了个士夫(按,以姘头王六儿充士夫),再三来对学生说,又馈送了些礼在此。学生不敢自专,今日请长官来,与长官计议。”于是,把礼帖递与夏提刑。夏提刑看了,便道:“恁凭长官尊意裁处。” 
  西门庆枉法受赃 
  选自作者私珍《清宫珍宝百百美图》 
  西门庆道:“依着学生,明日只把那个贼人、真赃送过去罢,也不消要这苗青。那个原告小厮安童,便收领在外,待有了苗天秀尸首,归结未迟。礼还送到长官处。”夏提刑道:“长官,这就不是了。长官见得极是,此是长官费心一番,何得见让于我?决然使不得。” 
  彼此推辞了半日,西门庆不得已,还把礼物两家平分了,装了五百两在食盒内。夏提刑下席来,作揖谢道:“既是长官见爱,我学生再辞,显得迂阔了。盛情感激不尽,实为多愧。”又领了几杯酒,方才告辞起身。西门庆随即差玳安拿食盒,还当酒抬送到夏提刑家。(第四十七回) 
  对苗青案作贪赃枉法处理的主谋就是西门庆,他的胆略、计谋都在夏提刑之上。好在他未独吞赃款,而与夏提刑平分秋色,所以令夏提刑“感激不尽,实为多愧”。 
  论官职,西门庆在山东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中下层官员。但他凭着泼天的财富兼精通公关学与钻营术,竟成了山东一方的中心人物。从中央到地方,方方面面的官吏,无不与他关系密切。以至凡有中央要员路过山东地界,都以西门府上为招待所。新赴任的宋巡按与蔡御史同船到达东昌府,一省官员都去迎接。西门庆却打通蔡御史的关节,将刚刚到任的一省之长——巡按御史宋乔年请到他家作客。此举造成了轰动一方的政治效应: 
  原来宋御史将各项伺侯人马都令散了,只用了几个蓝旗清道,官吏跟随,与蔡御史坐两顶大轿,打着双檐伞,同往西门庆家来。当时哄动了东平府,大闹了清河县,都说:“巡按老爷也认的西门大官人,来他家吃酒来了。”慌的周守备、荆都监、张团练各领本哨人马把住左右街口伺候。 
  西门庆这次酒席耗资千两金银。有趣的是,席上兴味正浓之时,宋乔年以处分公事为由中途退席。送走宋乔年之后,西门庆与蔡御史说:“我观宋公为人有些蹊跷”。还是蔡御史一语道破了宋氏作秀的底蕴:“他虽故是江西人,倒也没甚蹊跷处。只是今日初会,怎不做些模样?”事实正是如此,宋乔年后来不再作秀,不仅频繁出入西门,而且将些重要的宴会都放在西门庆家举行。 
  先是宴请钦差殿前六黄太尉,宋乔年只是派人象征性地给西门庆送来“一桌金银酒器”。尽管李瓶儿刚死,家中一片忙乱,西门庆还是耗费巨资,尽心尽力办好了这次宴会,令黄老公公与巡抚、巡按们皆大欢喜。宋乔年客气地说:“今日负累取扰,深感深感。分资有所不足,容当奉补。”却未见奉补。 
  继而又在西门庆家宴请巡抚都御史侯蒙,众官员酒足饭饱之余,向西门庆道谢:“生受,容为奉补。”这回宋乔年却说:“分资诚为不足,四泉看我的分上罢了,诸公也不消奉补。”连上回客套都取消了,可见此时宋某已与西门庆关系铁到了不分彼此的境地。 
  宋乔年请客,西门庆买单。这种离奇又现代化的做法的政治效应,应伯爵在宴请黄太尉前后都作过“科学论证”。之前说:“虽然你这席酒替他陪几两银子,也与咱门户添许多光辉。”之后又说:“哥就陪了几两银子,咱山东一省也响出名去了。”(第六十五回)   
  官场上的超常效应(2)   
  总之,善于弄权、舍得花钱的西门庆,其职权效应能与社会影响都远远超过他实际的职位。   
  泼天富贵与酒色生涯(1)   
  《金瓶梅》第十五回“佳人笑赏玩灯楼”写到:吴月娘带着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等这一行人正月十五登楼赏灯,引得一些浮浪子弟在楼下议论纷纷,甚至认为她们是“贵戚王孙家艳妾来此看灯,不然,如何内家妆束?”妻妾服饰是主人的名片,主人不会奢侈,妻妾何来艳丽?“内家”本指皇宫的嫔妃宫女。其实,此时的西门庆不过一介乡民而已,他的妻妾竟与“内家”无异,这岂了得?! 
  西门庆自己的衣饰,更是难以言喻。西门庆刚做锦衣卫副千户时,买了几条腰带,非常得意。应伯爵称赞说:“亏哥那里寻的,都是一条赛一条的好带,难得这般宽大。别的倒也罢了,只这条犀牛角带并鹤顶红,就是满京城拿着银子也寻不出来。不是面奖,就是东京卫主老爷玉带金带空有,也没有这条犀角带。这是水犀角,不是旱犀角。旱犀角不值钱,水犀角号作通天犀。你不信,取一碗水,把犀角安放在水内,分水为两处。此为无价之宝,又夜间燃火照千里,火光通宵不灭。” 
  这是西门庆花一百两银子从王招宣府里买来的。应伯爵听了又夸美一番:“难得这等宽样好看。哥,你到明日系出去,甚是霍绰。就是你同僚间,见了也爱。”(第三十一回)几条腰带尚且如此,遑论其他。 
  不知道西门庆赴过多少次宴会和开过多少次宴会,只知道西门庆与六位妻妾的生日,儿子官哥儿从三朝、到满月到百日到……一年中的大小节日,川流不息地送往迎来,都得设宴庆贺。小宴有规矩,大宴有程式。可能谁也难以理清他的食谱,谁也难以统计他宴会的开销。 
  有人统计,《金瓶梅》写到的菜肴约有200多种,其中禽类41种,兽类67种,水产类25种,素菜24种,蛋品2种,主食中饼类37种,糕类12种,面食类30种,饭粥类12种;另有汤类7种,酒类31种,茶类19种,干鲜果品12种,堪称食博会。除了《红楼梦》,在其他作品中难以见到。 
  刚出场时,西门庆不过“住着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房子”,虽很宽裕,但在清河县还算不上是出类拔萃的。花子虚被迫出卖房宅庄田时,他本想立即把花家二所住宅和一处庄园全部买下,但是又怕花子虚发现他的野心和奸情,便只用了五百四十两银子买下隔壁的小宅。花子虚气死后,西门庆支出五百两银子,大兴土木,打通花家小宅与西门宅的墙垣,与住宅房后的花园取齐,前边起盖一座“山子卷棚、花园耍子”,后边又建起三间玩花楼。仅此一项工程就用了“约有半年光阴”。花园修好后,吴月娘率众妻妾丫环前来游赏,只见里面花木庭台,错落有致,曲径通幽,令人留连忘返。作品写道: 
  正面丈五高、周围二十板。当先一座门楼,四下几间台榭。假山真水,翠竹苍松。高而不尖谓之台,巍而不峻谓之榭。四时赏玩,各有风光:春赏燕游堂,桃李争妍;夏赏临溪馆,荷莲斗彩;秋赏叠翠楼,黄菊舒金;冬赏藏春阁,白梅横玉。更有那娇花笼浅径,芳树压雕栏,弄风杨柳纵蛾眉,带雨海棠陪嫩脸。燕游堂前,灯光花似开不开;藏春阁后,白银杏半放不放。湖山侧才绽金钱,宝槛边初生石笋。翩翩紫燕穿帘幕,呖呖黄莺度翠阴。也有那月窗雪洞,也有那水阁风亭。木香棚与荼蘼架相连,千叶桃与三春柳作对。松墙竹径,曲水方池,映阶蕉棕,白日葵榴。游渔藻内惊人,粉蝶花间对舞。(第十九回) 
  这里有山、有水、有亭台、有楼阁,何等气派。 
  花园建好后,西门庆仍不满足,又用三百两银子买下向皇亲庄园中“三间厅、六间厢房、一层群房”,用七百两银子买下乔大户的庄院。这样,花园与庭院就连成一大片,几乎包占了整条狮子街。不仅如此,西门庆对室内装饰也很讲究。 
  其出行则有“香车宝马”。他的坐骑令同僚夏提刑艳慕,于是 
  他慷慨送夏提刑一匹黄马。彼时一匹好马的价值,应相当于今日之一辆高级轿车。夏提刑高兴得以家酿菊花酒招待西门庆,以作为酬谢。可见“骡马成群”的西门庆的阔绰大方。 
  西门庆的生命流淌在酒色财气之中,这节文字则就酒色而言。我将酒的内涵扩大,将衣、食、住、行皆融入其中,已叙说在先。现则言其色情生活,让人看看其生活是何等糜烂,何等张狂。 
  在性生活领域,西门庆也独领风骚。西门庆的自然条件优越:“生得十分浮浪”,“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加上“语言甜净”,及魁梧体魄所显示的性能力,使他成为“嘲风弄月的班头,拾翠寻香的元帅”。不用说“三寸丁”武大,就是花子虚、蒋竹山等都无法与之比拟。李瓶儿在西门庆家出事后与蒋竹山苟且过了些日子,西门庆在鞭责李瓶儿时问:“我比蒋太医那厮谁强?”李瓶儿说:“他拿什么来比你?你是个天,他是块砖。你在三十三天之上,他在九十九地之下。”(第十九回)这悬殊不只是社会地位,更指性能力的强弱。西门庆总是用一双永不厌足的色眼去打量身边的每一个女性,稍有姿色,便会成为他追逐的对象。在他的征服之路上满是胜利的里程碑:他不仅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妻妾队伍,而且有随时供他临幸的情妇,更有由他包占的行院妓女。此外,还有男色作为其性变态心理的补偿。从理性而言,妇女成了被损害、被侮辱的群体;从感性而言,西门庆似乎又成了这些女人的图腾。西门庆妻妾间有种种斗争,其斗智斗勇宛若《三国演义》中的赤壁大战。   
  泼天富贵与酒色生涯(2)   
  西门庆也似乎真的将三国英雄与梁山好汉的英雄气概带到了床笫,使金、瓶、梅们虽不时惊呼:“不丧了奴的命”,但又几乎一致视其为“医奴的药”,“一经你手,教奴没日没夜只想你。”即使在妓院,西门庆也是一个霸气熏天的胜利者。小说第二十回写西门庆大闹丽春院,不仅将李桂姐家闹得人仰马翻,而且将个杭州布商丁二吓得钻了床底,直叫“桂姐救命”。 
  小说通过众人之口,对西门庆进行过礼赞,说得最充分的一是送他歌童的苗员外,二是替他与林太太拉皮条的文嫂。 
  苗员外给两个不愿意跟随西门庆的歌童做思想工作,说:“西门大官人家里豪富泼天,金银广布,身居着右班左职。现在蔡太师门下做个干儿子,内相、朝官那个不与他心腹往来。家里开着两个绫缎铺,如今又要开个标行,进的利钱也委无数。况兼他性格温柔,吟风弄月,家里养着七八十个丫头,那一个不穿绫着袄?后房里摆着五六房娘子,那个不插珠挂金?那些小优们、戏子们个个借他钱钞,平康巷、表水巷这些角伎,人人受他恩惠。这也不消说的,只是咱前日酒席之中已把小的子许下他了,如今终不成改个口哩!”(《金瓶梅词话》第五十五回)文嫂对林太太说: 
  县门前西门大老爹,如今见在提刑院做掌刑千户,家中放官吏债,开四五处铺面:缎子铺、生药铺、绸绢铺、绒线铺,外边江湖又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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