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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短篇小说(第八辑)-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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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我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它属于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肯定绝对美丽动人,非同
寻常。它像一面旗帜在风里轻轻地飘着,特别招眼。而我相信那个漂亮的女人一定
就在那个帐篷里面。

    在后来的那些日子,只要我一出去写生,脑海里总会不自觉地想到那个养蜂人
的女人。我选择的写生的地点也有了问题——总是最易于观察那个帐篷。这种选择
完全是下意识的。我知道我内心某个地方出了问题,着了魔一样。写生不再是主要
目的,而进行窥视才是真的。那种窥视的欲望强烈极了。我止不住那种好奇。我的
这种好奇终于有了回报,一天正午的时候,她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虽然我们隔得比较远,但我意识到她真的是漂亮极了。她就穿着那天在外晾着
的那件红衬衣,非常鲜艳。她身材高挑,有着一头像瀑布一样泻下来的长发。她的
脸在阳光下白亮得耀眼。她用手搭起凉篷状向我这里张望。她也是好奇的,她肯定
觉得一个人长久地在这阳光下不停地往一个架上作涂抹是非常可笑的。在她的心目
里,我一定是个怪人。

    一个养蜂人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媳妇,我觉得多少有点不可思议。他们从什么地
方来,最终又会停留在哪里?我想的净是这类问题。因为我自己有根,我的根就在
城里。到这里来只是短暂的写生,而最终我会在城里。他们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谜,
而这个谜我是多么地想去解开它呀。

    很长时间里我一次也没有真正走近过那个养蜂人的帐篷。我时刻能感受到养蜂
人那种警惕的目光。他对我怀有很深的戒心。我想他这样是有理由的。然而在梦里
那个年轻的红衣女人却一次次在走近我的生活,让我一遍遍地感受到甜蜜。我醒来
的时候总是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因为梦里的一切可都像真的一样啊!在梦里,她完
全是自由的,行动自如,不受任何人控制。她走近我的房间,和我说笑,甚至和我
偷情。我多么想这一切是真的呀。

    在这当中出了点事,完全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事,使我不得不搬出房东家。我并
没有打算那样干。一天晚上那个队委不在家,女房东请我喝了她酿制的黄酒。我这
人贪杯,喝多了,又差不多喝了有一坛子。喝了一坛子黄酒的人就犯了迷糊,同那
个妇人上了床。事实上要是她不是我房东,我即使不多喝酒也可能同她去做爱。谁
会拒绝一个年轻有风味的漂亮妇人呢?这属于你有情我有意。但作为房东就不一样
了,我不想惹麻烦,而且她家确实很好,我是打算长久租住的。她是有别于城里的
女人的。我得承认我们彼此感觉很好,如胶似漆。但我同她做爱的时候肯定是幻想
同两个以上的女人,因为我脑海里不时闪过那个养蜂人的女人的身影。我一边做,
一边把她混淆。这种混淆让我感到兴奋。我们差不多一直做到半夜才结束,累极了,
然后就都睡着了。我想让她回自己的房,但她却不松开紧抱着我的双臂,她说她男
人夜里在村里值班,捉那些违反计划生育的大肚子女人,不会回来的。

    然而就在我们睡得很沉的时候,她丈夫回来了,事后我也知道她丈夫并不是有
意的,而是完全无意的。我那晚喝得一定是相当的过量,事情怎么开始的我一点也
不知道,我是被她摇醒的。我睁开眼,就看到屋里的电灯大亮,明如白昼。她当然
比我清醒。她拉着一条被单盖着上身,而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她这一拉,我身上一
点遮盖都没有啦!我看见了自己赤裸的丑陋的身体。那肉体由于肉欲的释放而显得
非常的疲软和慵懒。那一刻我真是非常紧张,然而出我意料之外的是她丈夫并没有
打我,而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掉头走了。

    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睡着。女人临走的时候在我头上摸了一把,小声说:我过
去了,你不要怕。但事实上我却不能不紧张。我考虑着结果。最后我决定立即从这
个房东家撤走,不能再住下去。那个男人的沉默让我害怕。他们争吵起来,那个男
人操起一件什么家伙要杀我,这都是正常的。只有这不正常才让我真正害怕起来。
我想事情决不会如此简单和轻松。所以,我要走。

    在整个盛花期,我都住在那片槐树林子里。原来这片林子虽然和村子在一起,
但它却属于林场。一个看守林场的老头给我提供了一间废弃的油毡房,必要的生活
用品都具备:床铺、锅灶。老头不向我收一分钱。我很满意这样的地方,它是那样
的自然和宁静。

    那些日子我总是做同样的梦,梦见自己游进一潭碧水,慢慢往下沉。水是那样
温柔,暖暖地包围着我。我幸福地往下沉,最后只露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在水面上。
只有到这时候我才真正惊慌起来。醒来的时候我就害怕和房东的那件事要发,但事
实却是从此波澜不惊。一切就像没有发生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我从那个家搬了出
来。我的心日趋平静。我每天照常画画写生。蜜蜂飞得到处都是。我整天都能闻到
清新的槐树花香,而这种酿出来的槐花蜜肯定非常诱人。

    我差不多每天都能看到养蜂人,他不停地忙碌着,清扫着蜂箱什么的。他不像
我见过的别的养蜂人,需要用罩子遮盖头脸。有一天,当我走近他的时候,看到密
密麻麻的黄褐色的小精灵顺着他长满汗毛的手臂往上爬,而他一点也不去理会。他
和蜜蜂的关系是如此亲密!我说:它不会蜇你吗?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是多么
的愚蠢了。但一个人常常是没法控制自己的愚蠢的。我红了脸吗?我感觉到自己的
可笑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只有你伤害它,它才会。它们其实是群很听话的
小东西。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希望她能从帐篷里出来。她果真出来了。我看到了
她。像我想象的一样,不,她比我想象的还要美。我首先看见她的眼睛,就像一汪
秋水一样动情。我一下子不能准确地说出她究竟是如何的漂亮,我可以把她画下来,
但是那神韵也并不是我所能准确描绘下来的。精神是永远也没法复制的。

    “你也常在这里吗?”她问我。

    “……我、我在这里画画。”我说。

    然而那天我并没有和她多说多少。我能看得出来养蜂人并不高兴我和他的爱人
说话。身边有着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总有种不安全感。啊,可怜的养蜂人!

    我不想让养蜂人知道我迷恋这样的漂亮女人,我也知道我这样迷恋是没有作用
的。那个养蜂人是强大的。我欣赏这样的女人只能是从审美上。让我费解的是,这
个养蜂人凭什么可以赢得这样的女人。世界上很多事情是用正常的道理讲不通的。
之后,我就还是画我的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画在变。画作里有东西是活的。这一
点让我激动。

    后来我终于有一次和那个养蜂人的女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那个养蜂人在一天清
晨就到城里去了,买一些生活日用品。有了女人就是不一样,有女人就意味着有了
家,有家就得要过正常的生活。而像我这样,随便简单点根本不要紧。我吃了早饭
之后,就支起画架,画清晨的树林。清晨的树林是最不好画的,因为这时候的光线
最容易变化,非常不易把握。我正在画得入神的时候她来了,她是悄悄地站在我的
身后,而我长时间的一点也没有觉察。她惊叹地说:啊,画得真好。我才意识到她
的存在。我请她看我的画。她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她用丰富的表情来夸赞我的画。
她说:我很佩服画家,你们怎么就能把画画得那样好。我看着她,说:我希望有机
会画你。她红了脸,说:不。我说:真的。她说:我有什么好画的?我说:你很漂
亮。她似乎有点不大相信,说:没有人画过我。

    她那天清晨穿了一件白绸上衣,下身是一条紧身的黑裤子。我在她身上闻到一
种很香的蜂蜜的甜味。我问她是否每年都要出来。她说不。我说果然去年就没有看
到过你。她听了我的话,居然红了一下脸。我一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红脸。这年
头还会有女人红脸。现代人很多东西都在退化,羞涩的消失是其中之一。她问我是
不是每年都来。我说是的,我喜欢画这里的景色。最后她有些犹豫地对我说,如果
我真的觉得她可以入画,她非常愿意让我为她画一幅。

    养蜂人从城里回来的那天中午,在靠近槐树林的公路边上出现了两三个可疑的
人,他们的行动是那样的鬼祟。那几个一律是外乡人的打扮,他们小心地朝养蜂人
的帐篷方向窥视。而自养蜂人回来之后,那个漂亮女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帐篷之外。
毫无疑问,养蜂人遇上了麻烦。

    我隐约感觉那几个人同养蜂人的女人有关,他们肯定要伺机下手。我想去提醒
养蜂人,但又觉得好像是多余的。养蜂人说不定会更对我反感。

    当天晚上有着很好的月亮。月光照在养蜂人的油毡顶上,反着圆圆的光亮。整
个大树林子安静极了。我早早熄了灯,躺在黑暗里,看着外面的天空。我想养蜂人
和他的女人在做什么呢?那些人会不会偷袭他们?

    村子里有狗叫,一声高过一声,许久,一声低过一声,最后重又恢复平静。我
怀着那种担忧,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中间有几年呢?三年?我没有再见到那个养蜂人和他的漂亮女人。他真是非常
神秘的人。那年的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再次惊讶地看到养蜂人的帐篷消失得无影无
踪。他是如何走的,我一点也想象不出来。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个人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奇迹!

    那几个外乡人找到我,问我一些关于养蜂人的情况。我能告诉他们什么呢?我
甚至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从什么地方来。他们失望极了。像我猜测的一样,果然是
同那个漂亮女人有关。那个漂亮女人是养蜂人拐来的。

    他们走后,一切又都平静下来。

    不久,我也回到城里。

    然而,每年花开时我还来,但这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我一下子感到寂寞得不得
了。事实上养蜂人在的时候并没有同我有什么交流,但他不在了,我觉得一下子空
落了许多。这是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应该有,但它却有了。我没有办法。

    我心里总在想:他怎么样了呢?

    没有答案。

    今年的槐花开得好极了。

    我在城里就闻到了它的香味。真的,一点也不夸张。我早早就去了那里,早去
的原因是因为我过去的那个房东女人托我从城里买些东西给她。我不能辜负她过去
对我的情义。女房主对我为她带去的东西大加赞赏,非常热情地招待了我。她让我
仍然住在她家里,但我谢绝了。她试图让我明白她男人并不介意我们过去的行为,
可我还是坚辞了。我不想让自己不舒服。

    然而一天早晨我在林子里再次意外地发现了养蜂人,这让我吃惊不小。我原以
为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呢。他变化了吗?更黑了,胡子也更蓬乱了,也瘦多
了,衣服肮脏。我一眼就发现他身上失去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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