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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三家轶闻辑录槐杀-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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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一顿,左手帮晋枢机盖好了被子,右手一扬就将银匙送到匙枕上。
  “喵~”桃儿叫了一声。
  半晌,有人轻轻叩了叩窗子。
  楚衣轻看了晋枢机一眼,重新戴上了面纱,推开了窗户,果然,一个极为英挺的男子跃窗而入,正是赫连。
  “小晋——”赫连快步走到床边。
  晋枢机抬头,第一句话是,“你的斩马刀呢?”
  赫连没有答,只是掀开锦被,握住了他日益纤细的手腕,皙白的手臂上,是一条条的鞭痕,赫连单臂托起他头颈,要他靠着自己胸膛,坐在床边,重新拿起了银匙替他涂蜂蜜。
  晋枢机看着他,“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孤身一人进了大梁天子的后宫,他随时可以让你死。”
  赫连傒细细看他脸,青肿尚未褪去,甚至还有鞭尾扫到的血痕,他轻轻托住他下颌,“我要带你走。”
  皇后宾天,商承弼斩衰之服,于并成由于文原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行礼。礼毕之后,商承弼降阶亲迎,“太国丈快快请起。”
  文武百官看得清楚,皇上对于家,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于并成却扶着于文原,挣扎着又对商承弼一拜,“孩子没有福分,连累地皇上大哀,文武服素,是老臣的罪过呀。”
  商承弼双手将于并成扶起来,自己和于文原一同搀扶着。他登基九年,对于家倒也不乏忌惮之心,但是见到于并成这位年高德勋的长者,想到他当年力排众议助自己即位,倒是真有几番惭愧之意。“大行皇后诞秀名宗,贤明淑慎。九年来,始缫亲蚕,德被天下,忽尔遘疾,元嫡竟弃,是朕命之不辰,愧对太国丈四代忠良。”
  于并成连连逊谢,“皇上殊恩,老臣一家感激不尽。是孩子福薄命浅,如今劳师祭奠,已是汗颜,皇上——”于并成到底年事已高,几个月来,嫡孙嫡孙女接连猝死,又哪里能受这样的打击。皇后崩逝,礼节众多,他事事亲临,身子早已不堪负荷,如今便咳个不住,“老臣失仪,罪该万死。”
  “快扶太国丈去殿内歇着。”商承弼道。
  于并成连连摆手,“皇上体恤至此,然于礼不合,老臣何以克当。”
  商承弼轻轻叹了口气,“老国丈当心身子,今后的百日仪由国丈代劳就是了,大行皇后纯孝之人,必不愿看到老国丈因为晚辈再劳力伤神。”
  于并成称谢不已,说到皇上隆恩,更是感恩戴德。
  商承弼原是担心于家因皇后一事与靖边王勾结,看于并成态度极为谦恭,并无疑虑怨怼之色,倒也放了不少心,如此一来,便也不好立刻回宫去,又在观梓殿内做作一番,当即书了悼亡诗两首,大念特念一番。
  他因着晋枢机癔症之事,担忧甚深,想到当年一个风姿卓著的藩王世子如今沦落到这般模样,倒也的确添了不少憔悴之色,众臣原本见他大祭皇后,以为九年夫妻,倒也的确伉俪情深。可又看他大张皇榜,到处寻找可以治疗癔症的郎中,三天一发文,五天一催促,赏赐也日渐隆厚。更加之晋枢机就算与皇后有隙,国祭大礼,他这个新封的临渊王竟连个影子也不见,便有那晓事的推论出,莫非是那位宠冠后宫的侯爷疯了?皇后一向凤体祥和,怎么一下子就病逝了,皇上又连着杀了六个太医,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宫廷阴晦,恐怕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商承弼作态一阵,给足了于家面子,又为自己的鹣鲽情深狠狠感动了一把,倒把对皇后的歉意消了几分,他肃整衣容,便起驾回宫去,徒留下一众小人猜测。坐在帝辇之上,商承弼满眼皆是深秋肃杀之气,想到草木摇落之时,那人竟不能在身份抚琴舞剑,不觉大为哀恸,索性催促奴才们快些回栖凤阁去。
  降辇之时,商承弼特特嘱咐,不许通报扰着临渊王休息。可到底是帝王亲临,随侍一大堆,楚衣轻老远就听到响动,他特特盯着赫连傒反应,就见赫连傒轻轻拍了拍晋枢机的手,隐身到屏风后面去了。楚衣轻凝神细听,以他内力之深,耳力之聪竟很难察觉出他呼吸之声,不觉对这位“颠连可汗”另眼相看。颠连在北狄语中便是天空的意思,赫连傒以天为好,看来必是要成就一番宏图霸业的。
  “重华,朕来看你了。”商承弼一进来便坐在床边,将自己的手搓热,才敢去碰晋枢机,晋枢机长长打了个呵欠,商承弼看他懒猫似的,倒觉出好笑来。楚衣轻见他依然是一身生麻布的素服,想到这人竟能如此光明正大的为发妻服丧又对新欢诉衷肠,不免替晋枢机心疼。
  商承弼顺手去拿银匙,想再喂晋枢机一点蜂蜜,手才伸过去却突然顿住,“什么人?”
  楚衣轻一惊,只作不知。
  商承弼回过头看楚衣轻,“什么人来过?”
  楚衣轻对他摆摆手,示意并没有人来。商承弼道,“这银匙的柄上指印怎么这么靠前,你平素喂药,不会握得离小勺这么近。”
  楚衣轻没想到商承弼竟是个如此粗中有细的人,只用手势比划道,“他疼得睡不好随意乱动,怕洒了药便握得近些。”
  商承弼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只是吩咐王传喜,“加强戒备,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踏足半步。”他说到这里又补了一句,“好好保护王爷。”
  “是。”王传喜应了。
  晋枢机睡不安稳,一个扬手,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又给了他一巴掌。
  商承弼站起身,看着楚衣轻,“赫连傒递了国书,说皇后百日仪的时候会到。其实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恐怕他不日就会上京,真以为可以瞒得过朕吗?”
  楚衣轻根本不理他。
  商承弼道,“朕伤重华如此之深,又不得不大祭皇后,委实心中有愧,所以,不愿再横生枝节。朕希望你明白,我不想再让重华病情加剧,有些事,还是少自作聪明为好。明日,第一批治疗癔症的大夫就到了,朕觉得,你究竟还是信得过的。好好看着重华。”
  商承弼说到这里,目光突然望向窗棂,楚衣轻心里一紧,商承弼大步走过去,用手指摸了摸窗上的浮土,“今日开窗了?”
  楚衣轻比手势道,“总这么闷着,秋日太燥了。”
  商承弼突然走到屏风前,还未来得及查看,却突然听到晋枢机叫了一声,“驾骖——”
  商承弼一激动,连忙走回来,将他抱在怀里,“重华,重华。”
  晋枢机却又回复了那般神志不清地糊涂模样,嘴巴一张一合,睡得无忧无虑,就像只全然不知生死的小猪。
  作者有话要说:牙疼的厉害,想早点睡,明天继续更《槐杀》,抱~


第115章 一百一十三、一别
  商承弼一阵失望;回头看楚衣轻,“他这几日还叫过朕吗?”
  楚衣轻点头又摇头。
  商承弼蹙眉,“什么意思?”
  楚衣轻比划了个手势,商承弼没看懂;楚衣轻便索性在纸上写道,“他叫疼,岂不是和叫你一样?”
  商承弼脸色一变,待要发作时,楚衣轻已经坐到一边碾药去了。商承弼冷哼一声,“朕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你也弄清楚;就他做得那些事——”他话才说到这里,晋枢机就是一个翻身;咽了口口水,却好像是蹭到脸上的伤,痛得一抽。
  商承弼心猛然一痛,轻轻拍着晋枢机,“重华,过去的种种就让他过去,只要你能好过来,朕愿意吃斋念佛,大赦天下。”
  楚衣轻听他尚将吃斋念佛放在大赦天下前面,就知道这是个多自负的男人,晋枢机只是蒙头大睡,仿佛完全不知道他说什么。
  商承弼除了素服,“朕陪你睡一会儿。”
  楚衣轻回过头,对他比手势,“当心压到他。”
  商承弼抱着晋枢机向里挪了挪,在他身侧躺下,目光极是温柔,“重华,你知道吗?朕已经昭告天下,说不会另娶。朕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对皇后耿耿于怀,朕不会再让后宫有身份超过你的女人,你放心,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算计你。”
  晋枢机唇角突然滑过一丝冷笑:昭告天下不再另娶,恐怕又是摆出一副皇后驾崩痛心疾首的样子吧,一面让于家放心一面来向我诉情,你还真是哪儿都不吃亏啊。
  商承弼望着晋枢机脸,“重华,你会笑了。朕就知道,你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赫连傒躲在屏风背后,实在是受不了商承弼这惺惺作态的样子,也不知道重华怎么能忍得了他,他攥紧了拳,只等着商承弼离开就带晋枢机走。商承弼却好像是看到晋枢机会笑了心情大好,搂着晋枢机睡着了。赫连傒微微蹙起眉头,他深知商承弼功力深厚,即便熟睡也对四周的一切分外留意,他屏气隐身在此能不被发现已是难事,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根本不可能。楚衣轻倒是也不慌乱,只自顾调弄着药膏,重华性好雅洁,可不能让那些可恶的伤在脸上留下印子。
  赫连傒在屏风后蜷着,几乎要站到透不过气来,终于有个小太监进来说是有事,商承弼起床气甚足,那小太监头埋在地上,就怕这位喜怒无常的皇上再来一句拖出去杖毙。御前往往是优差,在御前伺候的太监宫女也比旁人有体面得多。可自从这位临渊王“偶感小恙”,皇上的性子就更难捉摸了。大家都巴不及地往远处躲,不是人人都是小顺子的,人家有个好师父,又是临渊王跟前挂了号的人,咱们算什么呢。
  好在商承弼发疯的时候也不算太多,听说是灾民的事便起来了,又免不得拨一拨晋枢机睡得乱蹭的额发,“重华,朕过一阵就来看你。你这些年过得太辛苦了,好不容易病了,就趁着这次睡饱一点。”说着又凑过去吻晋枢机额头,晋枢机一扬手,就是“啪!”地一巴掌,商承弼抚着脸,不怒反笑,“每次都打得这么准,朕有时候真怀疑你没有疯。”他在床前蹲下,握着晋枢机手,“重华,你要是没有疯,起来看一看朕也好啊,你想打还是想骂,朕都任你出气,只要你起来跟我说句话啊重华!”他说到这里,情绪便又有些不定。楚衣轻心知商承弼强练内功怕是早都损了心脉,恐怕也不是有寿之人,如今心绪大起大落,怕也是催肝伤胆之痛,不觉在心里叹道,重华命苦,真不知这两人,谁才是疯子。
  商承弼又说了一阵软话,那小太监也不敢催促,只等他发泄够了才摆驾去垂拱殿,却见是梁方于同勋并一些重臣。于同勋重重叩首,说是愿意将这些日子皇上的赏赐都捐作赈灾之用,“大行皇后在世之时便挂记灾民之苦,日日在后殿为灾民祈福,如今身以故去,极尽哀荣,皇上伉俪情深,大行皇后更该为皇上分忧。”
  商承弼看着小太监奉上的单子,东西倒真是不少。不止有这次御赐的金银珠玉,更有皇后的嫁妆,那单子拿在手里,足有半寸厚。商承弼知道于家这是投桃报李,于皇后进宫九年无所出,如今又猝然长逝,自己昭告天下不复另娶,他们也难免再为于皇后赚些贤名。
  商承弼略略颔首,“大行皇后母仪天下,太傅公忠体国,实是大梁之福。”
  众臣在下,均高呼圣上仁德,大行皇后贤良。
  商承弼一走,赫连傒便从屏风里出来,晋枢机张开眼,“你走吧。”
  赫连傒握住他手,“跟我走。”
  楚衣轻默默出去,关住了门。
  晋枢机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我如果今日跟你走,我这五年卧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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