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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永远是孩子-第80章

小说: 永远是孩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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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笙一郎耸了耸肩:“谁也没有走投无路。你也没有走投无路吧?”
  商人不出声地笑了:“我也常听人们说,在旁观者的眼里看来是非常诚实地生活着的人,被追究起来,总是有他的理由。谁也没有走投无路,做了又怎么了?真的,我也不是走投无路了,所以请你帮帮忙……即便给谁添了麻烦,又没见过面,就算做得有点儿过分,谁也不会追究的。”
  笙一郎哼了一声:“你也用同样的话撺掇过别人吧?”
  商人从容不迫地说:“一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多数人都会安心的。这种话说不定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动力呢。”
  笙一郎放下烟,端起咖啡,不客气地问:“你推动得挺认真的吧?”
  “认真不认真我不知道。”商人歪着头,姿势不那么端正了,说话也随便起来,“所谓认真的概念实际上是很模糊的。首先,自古以来,认真做过的事情到底有没有,这还是一个疑问。这并不局限于这个被人们称为无节操的现代社会,古代社会也是一样。人们干了这种事,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就伤害了某些人……如果所有的人都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该还的还,该罚的罚,那是谁都活不下去的。特别是社会的中心人物,选择了这种活法……就没有干我们这一行的了,我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所以,干我们这一行的,自古以来就有。
  “尽管如此,社会还是在向前发展,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可以说只有这样社会才能向前发展吧……不管怎么说,只有这样,我们这种人才有饭吃。修改商法也好,实施反暴利法也好,一浪接着一浪,但改变不了人心。有的人很有能力赚钱,但没有能力擦干净他自己的屁股。在这些人看来,把他自己的屁股擦干净,比赚十亿日元还要难。在现实社会里,十亿日元的价值是摆在那儿的,当然也要教孩子们赚钱的方法而不是教他们怎么擦屁股。于是呢,擦屁股的工作就落在了我们这些人身上,那些人会感谢我们的。
  笙一郎用观察的眼光看着对方:“你不觉得恶心吗对尔就没有空虚的感觉吗?”
  “感觉?感觉多少钱一斤?感觉能当饭吃吗?长濑先生,我想告诉您的是,人生在感觉到空虚的时候大把花钱,首先会让你周围的人对你毕恭毕敬。在这些毕恭毕敬的人们中间,你会觉得自己没有被人们所抛弃。
  “总是拜倒在金钱和势力的脚下,不觉得乏味吗?”
  “乏味不乏味的,除此以外难道还会拜倒在别的什么东西脚下吗?低头鞠躬,你就能得到钱;昂首挺胸,你就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你追随有钱有地位的人,反过来也会得到他的认同,你会觉得自己的价值提高了。
  “人与人之间就靠这种关系来维系,我看是逃不脱空虚之网的。”
  “为什么?人是跟金钱和地位连着的,清清楚楚。这是可以使人感到安心的关系嘛。因为他有金钱有地位,我才对他低三下四,也才能从他对我的认同之中看到自己的存在价值。”
  “如果他的金钱和地位都没有了呢?”
  “那就干净彻底地放弃他,够痛快的吧?含含糊糊地继续保持联系可不行,那叫作茧自缚,早晚会出问题,不是他背叛你,就是你对他产生仇恨。我从小就陷在这种关系里拔不出来。干脆用金钱来划线,清清楚楚,用不着拖泥带水。”
  笙一郎把手中的烟掐灭,把烟盒和打火机装好,很客气地说:“明白了。很抱歉地告诉您,我拒绝跟您来往。咱们从此以后没有必要再联系,我也不喜欢拖泥带水。当然,关于平泉那个还在上小学的女儿,我会考虑用别的办法帮助她的。”
  商人认真地说:“那不是我的本意,是我的部下背着我去那样威胁他的。如今这么不景气,我们赚钱也不容易,大家都挺着急的。”
  “那就请您多关照了。”
  看见笙一郎从椅子上站起来,商人马上说:“请您拿着这个。”边说边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名片上只印着名字和电话号码,而且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商人又说:“现在经济不景气,土地也好,大楼也好,地理位置差的话,很难处理。连金融机关都不肯接受过去做抵押,我们做起来就更难了。不过,机会还是有的。如果能得到可靠的情报,肯定能赚钱。我对你的评价是很高的。做一个耿直的人有什么用?当然,轻率的人是不可信的。您要是需要先付款呢,那就看您的情报的价值了。可以先付给您一亿两亿的,这点能力我们还是有的。”
  “没有那个必要。”
  “别把话说那么绝了。您把名片收好,就算是平泉的生命保证书吧。”商人举着名片,用力点了点头。
  笙一郎接过名片,迅速地塞进上衣口袋里,然后伸手去拿账单。
  商人手快,一把抢在手里:“这个就不麻烦您了。我还得付您咨询费呢,半个钟头五千日元吧?就算是我买单,还欠您四千呢,下次一定还您。”
  “不用还了。”笙一郎转身离去。
  按照原先的安排,见完平泉他们以后应该去事务所处理一下聪志负责的那部分工作,可现在他没有那个情绪了。一想到要一个人面对写字台坐下来,他就觉得胸口堵得慌,于是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多摩樱医院。
  坐上电梯到了八楼的老年科,刚下电梯,就听见有人在大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士坐在椅子上,正拍着膝盖笑得前仰后合。他的对面是一个穿着住院服的文雅的女士,埋怨他声音太大,他赶紧用手捂住嘴,连连向周围的病号鞠躬道歉。
  前厅里坐着好几位老年患者。有的在看杂志,有的在眺望窗外,有的在跟前来探视的家人谈话。穿工作服的男士拿着一盒点心,一边往人们手里塞,一边说:“这个挺好吃的。”
  笙一郎刚刚离开那个俗气的商人,见到这位上了年纪的朴实的男士,既觉得滑稽可笑,又觉得心情舒畅。
  男士看见笙一郎过来,不但没有躲避的意思,反而迎上去问:“这位大哥,您是来探视病人的吗?”
  “啊……是啊。”笙一郎回答说。
  “真了不起!”男士的表情突然变了,颇有感触地摇着头,“年轻人来探视的少见哪!小孙子倒是有来的,而腿脚方便的年轻人却很少有人来,叫人心寒哪!”说着递给笙一郎一块点心,笙一郎刚要谢绝,男士说:“不能不要。您家真和睦啊!”说完靠近笙一郎,又说,“住院的是您的祖父,还是您的祖母啊?”
  “啊,是我母亲。”
  “是吗?您的母亲,一定还很年轻吧?来,来,过来一下。”说着拉着笙一郎来到那位文雅的女士身边,“这是我老伴儿,我叫岸川,以后请多关照。您贵姓?”
  “……长濑。”     
  岸川问女士:“你认识他母亲吗?”女士摇了摇头。
  笙一郎在两个人的注视下,不好再沉默:“我母亲是痴呆病病室的。”
  女士“啊”了一声,拍着手说:“知道知道,护士长助理经常陪着她散步……就是那个,还挺年轻的那个。”
  岸川点点头:“对对对,也挺漂亮,要是化了妆,就更漂亮了。这么一说,这位大哥还挺像您母亲的。”
  “您母亲病得可是不轻啊。”女士同情地说,“本人痛苦自不必说,您这做儿子的也跟着遭罪。”
  岸川是一位心软的男士,听老伴儿这么一说,眼里立刻嗜满了泪花。
  笙一郎简直无法离开这里去看望母亲了。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来啦!”是优希。她先对笙一郎说:“你母亲正在睡觉。”然后对坐在长椅上的女士说,“岸川女士,该您做检查了。”
  站在一旁的岸川先生忽然大声叫了起来:“哎,这位大哥,您是护士长助理的男朋友吧?”
  “不是。”优希冷静地予以否认。   
  “怎么?怎么会不是呢?一定是!”岸川先生自作主张地决定了笙一郎和优希的关系。他碰碰笙一郎的胳膊肘,“你们俩多合适啊,真是郎才女貌哇!”
  女士忍不住批评起丈夫来:“人家不是说了不是吗?”
  但是,岸川先生并不介意,继续大声说道:“你看你看,害躁了吧?我早就觉得护士长助理不可能没有男朋友。我还想给她介绍一个来着呢,可是我们那个造纸厂,都是60多岁的老头子了。这位大哥,您多保重!”说完又去给大家分点心了。
  笙一郎在麻理子身边呆了半个钟头。麻理子一直没醒,从她那均匀的呼吸来看,肉体上还是健康的。
  旁边病床上的老人,用皮鞋当枕头,睡得正香。不枕着鞋子她是无法安心入睡的,有时候枕的是别人的鞋,那也没关系,只要是枕着鞋就能安睡。另外两张病床是空的,一个亡故了,另一个转院了。院方不愿意再接受痴呆症患者住院,所以把病床空着。麻理子看来是恢复不了了。
  笙一郎希望麻理子至少能明白她自己是母亲,在她跟前的是她的儿子。想到这里,笙一郎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吗?妈!”
  “爸爸!”麻理子搭话了,眼睛还在闭着,分明是梦话。
  笙一郎想,这种病人也会说梦话吗?于是小声对麻理子说:“我是您的儿子。”
  “爸爸……”麻理子又叫了一遍。
  笙一郎心里难过,走出病室。看来,优希忙得连句话都顾不上跟他说。笙一郎走到电梯间,准备离开医院回事务所去。就在他等电梯的时候,忽听优希在叫他:“等一等!”
  优希走到笙一郎身边:“在这种地方跟你说话也许不合适……下星期我打算从你那里搬走……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谢谢你!”大概是因为在上班时间吧,优希说话的速度很快。
  笙一郎感到很突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事务所的女孩子不会办事,别往心里去。聪志的事情没有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
  优希摇摇头:“我早就想搬了,地方我都找好了。”
  “什么地方?”
  “蒲田。一处旧公寓。我打算明天去办手续。”
  “是吗……”
  “当然,我还会跟你联系的……另外,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你看,净给你添麻烦了。”
  笙一郎说:“看你说的。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尽力而为的。”
  “我想让你到小儿科去看一看。”
  “小儿科?”
  “去看看那个被烫伤的小女孩……她已经知道妈妈死了,精神状态很不好,她爸爸又什么都不管……我真为她的将来担心。
  笙一郎感到困惑:“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优希也很为难:“我也不知道。她需要什么呢?送她什么好呢?医院里负责社会福利的好像也束手无策。我想你也许有什么好办法。”
  笙一郎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我还没有想过,不管怎么说,我先去看看。”
  “谢谢你!”
  “不过,真要为那孩子做点儿什么是很难的,也许帮不了什么忙。”
  “只要有人跟我一起关心她,我心里就觉得好受多了。”优希把那女孩子的名字和病室告诉了笙一郎。
  笙一郎坐电梯下到小儿科,找到那个被烫伤的小女孩的病室,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天晚上她那悲惨的样子给笙一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小女孩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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