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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狼烟-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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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龙抓耳挠腮,勉强算出的数字,自己也不知对不对。支吾道:“五斗,一亩是……” 
  “清楚说!德龙。” 
  “一亩五斗二升谷子。” 
  “德龙这就是你学的算盘?哪个先生教你的?”徐德富目光严厉,说道,“一亩地打五斗二升谷子,照这样的产量,咱家的马、牛也喂小米,不喂筛漏子苞米啦。” 
  知道算错,加之畏惧长兄,徐德龙不敢抬头。 
  “德龙你是王儿小放牛,不往好草上赶。”徐德富训斥道,“整日玩啊玩的,德龙你十好几岁,再过一年半载,该给你说媒了,娶妻生子当爹,这么没正事儿怎么行?” 
  徐郑氏很是疼爱尚未成人的小叔,老嫂备母嘛,时时处处体现出来,见他挨了长兄的训斥,从中解围说:“德龙近些日子不是在学算子(算盘)嘛,他和德成学归片,刚搭个边儿,哪儿那么熟练……”   
  第五章荒原寻找(2)   
  徐德富白了夫人一眼,她不再说下去。他转向四弟道:“德龙我问你,这几天你是不是总和西院大肚子闺女在一起疯?” 
  徐德龙眼睛望眼窗户,心里有事的样子说:“秀云就要和她爹搬家,搬走啦。” 
  “那一天?”徐德富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怎么烦徐大肚子,也要关注一下。村子人的传统观念老守田园,今人叫恋土情结,故土难离故人难舍,没特殊原因不能搬家,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今天。”徐德龙再次望向窗户说,“搬到老远的地方去。” 
  “我说嘛,四弟今天心像长草似的。”徐郑氏看出什么,善解人意道,“德龙你想送送秀云,去送吧。” 
  徐德龙没敢动地方,看着威严的大哥,没他发话,他不敢去。 
  “去吧。”徐德富扬了扬手说。 
  徐德龙跑出去,徐郑氏去收拾桌子上的算盘,徐德富说:“放着,等他回来接着算。” 
  在獾子洞村,属徐大肚子居住的土房最破烂,年久失修透风漏雨,摇摇欲坠了。家里还有个值钱的物儿,一条不能拉车耕地、也不能瓜嗒嘴瓜嗒嘴,指驴发情。农谚云:“马浪吓吓叫,牛浪哞哞叫,驴浪瓜嗒嘴,猪浪跑断腿。”浪,指发情。的滚蹄毛驴,是妻子私有财产,从娘家带来的,徐大肚子赌输时要卖掉这条驴,都是她以死捍卫驴才得以保留下来。能带走的家当是两个行李卷和一口蛤蜊瓢子锅(小印的),已经绑在驴背上了。 
  徐德龙毕竟是个孩子,他来送徐秀云,却不到她跟前去,趴在一截矮土院墙豁口上看,徐秀云一趟一趟地从屋子出来,往驴身边搬什么东西,她不时瞥一眼墙头上的他,然后又进屋去。 
  一个叫夏小手的人,突然骑马远道而来,在院子里下了马,朝屋子里喊:“大肚子,我来领人!” 
  屋子内没人应答,甚至没一点儿声音。 
  “喂,大肚子,你听见没,我来领人。”夏小手再次喊,他穿着毡疙瘩的脚踢地上的浮土,尘土像旋风一样卷起。 
  徐大肚子推妻子出屋,一直推搡到夏小手跟前,女儿秀云躲在她的身后,拽着母亲的衣服后大襟,目光惊恐地望着来人。 
  “你男人把你输给我了。”夏小手打量着徐大肚子女人,看出他挺满意,连连说,“值,还值七十块大洋。” 
  徐大肚子女人没回避来人的眼光,表情相当地平静,无怨无恨的样子。或许作为赌徒的妻子,这一天的到来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跟我走吧!”夏小手他指下马背说。 
  徐大肚子女人走向马时,冷冷地望自己男人一眼,她笑了,竟然还能笑出来,说:“我知道早晚有这一天。” 
  “这个啷当(多余的)我可不要。”夏小手说,他赢的是一个价值七十块大洋的女人,年纪不算轻,模样还不错,粗米大饭还没破坏她姣好的容颜……带着女孩子不行。 
  “秀云,让你娘走。”徐大肚子说,“咱愿赌服输。” 
  “娘,你别走,娘!”徐秀云拽着娘的衣袖不肯松手哭喊道。 
  徐大肚子的女人一狠心,猛甩掉女儿,夏小手抱起徐大肚子女人,掫上马背。 
  “且慢!”徐大肚子喊了一声,气脉很足。 
  “你、你要干什么?”夏小手愣怔地瞅输家蝈蝈圆的大肚子,它又有什么花花肠子啊? 
  徐大肚子返回屋,端着砚台拿着毛笔出来,夏小手疑惑地望着他。 
  只见徐大肚子扯起妻子的粗布衣衫前大襟,龙飞凤舞地写了一首戒赌诗: 
  已将华屋付他人, 
  那惜良田贻父祖。 
  害人交滴泪如雨, 
  典到嫁时衣太苦。 
  出门郎又摇摊去, 
  厨下无烟炊断午。 
  夏小手驮着徐大肚子女人走了,女儿秀云狠命地呼喊娘,那个女人没回一下头,写着戒赌诗的衣衫,在晚秋猎猎风中引魂幡一样的飘动,渐渐远去。   
  第五章荒原寻找(3)   
  徐德龙趴在墙头目睹所发生的一切,他不懂眼前发生的事情,赌场上的规矩他更不懂了,输了房子给房子,输了地给地,输了老婆自然女人给人家领走。 
  徐大肚子牵着那头毛驴,驴背上驮着包袱,带着徐秀云出院。徐德龙跳下墙头跟在后面,一直跟到村头他才停下来,少女徐秀云回望了几次,浸透泪水的目光射进徐德龙心房,还没到懂得心痛的年龄,他只知道恋恋不舍。 
  徐德龙重新回到正房堂屋,默默地走到桌子前,机械地拨动算盘珠子。这一举一动徐德富看在眼里,问:“走了吗?” 
  “有个人用马驮走秀云她娘。”徐德龙说着伤心啦,哭了起来,泪珠儿落在算盘上,噼哩叭啦地响。 
  驮走秀云她娘?徐德富听后吃惊,徐大肚子真的把媳妇输给了人家?气骂道,“他可真是个人啦!” 
  “她爹在她娘的衣服上写诗。”徐德龙说。 
  “写的什么?” 
  “不认得。”徐德龙看出是诗,认不全字。 
  “那她娘去哪儿啦?”徐德富问。 
  徐德龙狠拨下算盘,说:“不知道。” 
  这是徐大肚子第二次把媳妇输给了人家。大肚子本来有二十多垧地,家境也算殷实,日子过得满不错的。后来染上赌,输掉田产,大院也输给了人家,现在住的房子是借的。更可气的,毫无人性地把自己结发之妻当赌资押上赌桌,输给赌徒。 
  “镇上篦梳铺掌柜的箭杆瓤子,雇马车拉走大肚子媳妇。”徐郑氏说多年前那件惨无人道的事,徐大肚子是獾子洞村输掉媳妇第一人,从此没人正眼看他。 
  “那年秀云顶多三岁。”徐德富说。 
  “三岁,”徐郑氏记忆犹新,说,“我记得真真亮亮,是秀云三岁的秋天他输了媳妇。” 
  “后来,他又把她赢回来。”徐德富望眼情绪低落的四弟,活生生的例子教育他道,“德龙,守啥人,学啥人,守着‘萨满’跳大神。离这样赌耍人家越远越好。你收收心,别找什么秀云姑娘玩啦,他们大概去了俄罗斯老毛子那里。” 
  俄罗斯?徐德龙不知道在哪里,村人都管俄国人叫老毛子,孩子们见过满脸毛的俄国人,他浅声问:“离獾子远不远,哥?” 
  “远了去啦。”徐郑氏插嘴道。 
  “过去他曾弄回一峰公骆驼,本来很挣钱的。”徐德富这话和夫人说的,下面的话还是有的放矢地教育弟弟说,“但是他不着窑行(不学好),到头来还是输给了人家,这次大概又出去弄公骆驼。” 
  徐德龙似懂非懂,为啥不在村子里弄公骆驼?徐家的骆驼不是养在家里吗? 
  方圆百里差不多家家养骆驼,但只养母骆驼,不能养公驼。徐德富不失时机地讲授养骆驼知识给四弟。 
  “为啥养公驼?”徐德龙问。 
  “公骆驼发疯……哦,你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说啦,这些事你知道没用,打紧的是读书习字学算盘……德龙,你心里得有个谱,过两年,你到镇上咱家的药店去,跟程先生学抓药,慢慢学开方子,将来同泰和药店得你开。”徐德富说,“不少郎中还真是当学徒抓药时,一点点记下名医的方子,后成了医生,关键是在有心道儿(心眼儿)。” 
  “我不去药店!”徐德龙一听便急了,说,“闻着药材味儿,我打嚔喷。”他可不理解长兄的苦心。 
  徐德富望着徐德龙,欲言又止。应该也必对四弟说的话,现在说为时尚早,他还需要长大些,等懂得事理才对他讲。父亲临终嘱咐,德中要是指望不上,就培养德龙,将来让他经营徐家的药店,当坐堂先生。 
  徐德龙在大哥那儿没弄懂的事,他要找人问明白。那天二嫂在骆驼棚子里,用木棍给骆驼挠痒痒。 
  “二嫂,问你个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呀?说吧。”二嫂过日子很仔细,挠痒痒刮落下些骆驼毛,她一绺一绺地收集起来,积攒多了,用它纺线织东西。徐德龙脚上穿的袜子,就是二嫂用骆驼毛给他织的,既暖和又养脚。   
  第五章荒原寻找(4)   
  “咱家为啥不养公骆驼?”他问。 
  “咦,你罕不见儿地(有意无意的)问这事?”二嫂惊讶,想想是不是顽皮的小叔又起什么道眼。吓唬他道,“我还得找个棍子来,你皮子紧啦。” 
  “不是,二嫂。”徐德龙下意识地双手捂住屁股,那是最易遭侵害的部位,说,“大哥说大肚子他们家养公骆驼,别人家都不养公骆驼,公骆驼咋就发疯呢?” 
  “我说德龙你不好好读书,问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二嫂责怪道,“你真出息!” 
  “徐大肚子驮走秀云,大哥说八成去俄罗斯弄公骆驼。” 
  “我听说了,大肚子把媳妇输给了夏小手。他无脸在村子呆下去,弄峰公骆驼到没人住的西大荒去养,等攒了钱,再和夏小手赌……他媳妇够可怜的,被赢来赢去的。” 
  徐德龙似乎听明白了,问:“俄罗斯离咱村多远?” 
  “咋地?你想去?”二嫂逗势(逗弄)他道,“贼拉的(极其的)远,在天边呢!为秀云姑娘担心了吧,德龙?” 
  “我找秀云玩儿。”徐德龙说,他尚不会开大人的玩笑,认真说,“我一定去俄罗斯!” 
  2 
  傍晚的荒原,给血浸泡了似的红艳艳,初冬已没什么绿色植物,一切生命都寻找合适的地方蛰伏了,原野像是刚刚做了化疗的一个脱发头顶,光秃秃的。土路上,两匹马在慢步前行。 
  “大哥,我们下山去哪儿?”白狼山远远被甩在后面,徐德成问。 
  “天狗兄弟,我请你帮一个忙。”坐山好说。 
  胡子大柜似乎没有请谁帮忙一说,豪横地叫或逼你干什么。徐德成因此大为不解道:“大哥?” 
  “你帮我做一件事,”坐山好勒住马说,“我考虑再三,这件事也只有求你。” 
  “大哥,你对我恩重如山,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徐德成愿为大哥去死。” 
  “死什么呀?我叫你替我去……”坐山好说出实情,一件谁都愿意去做的事,可胡子大柜只信任徐德成一个人,别人没此艳福,他要借种。 
  “啊!大哥那你?” 
  “我不行,”坐山好苦楚地道,“只好借你的种。” 
  “你受过伤?”徐德成首先想到胡子杀杀砍砍的,难免哪个部位受伤,也许是男人那个部位被子弹击伤。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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