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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狼烟-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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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刘傻子另有打算,想当年,他带弟兄们打响窑踢坷垃,同官府兵警拚杀……但这都是昨日黄花,那是当年勇,如今已垂垂老矣,并身染重疾……他之所以领弟兄们投奔天狗绺子,众弟兄生死相随跟自己多年,在闭眼之前,看到他们有了生路,投奔像徐德成这样令他佩服的人麾下。 
  “你报号什么?”刘傻子问。 
  “天狗。” 
  “天狗吃日头,好!天狗兄弟,我就冲这儿向你靠窑。”刘傻子说道,“我要对弟兄们说几句话。” 
  “请!”徐德成道。 
  “弟兄们,”刘傻子站起来说,“我推举天狗做大当家的。跟着他,咱们绺子才能兴旺……弟兄们如不反对我的提议,班火三子(喝酒)!” 
  “大哥!”四梁八柱向徐德成举起杯。 
  众胡子随之举杯道:“大爷!” 
  “大哥……”刘傻子的称呼至关重要,狼在诚服对方时躺下露出自己的肚子,一个绺子的大柜向另一个绺子大柜称大哥,等于狼露出了肚子。 
  徐德成没推辞,举杯同刘傻子碰杯,一饮而尽。两个绺子就这样合在一起,众望所归,徐德成是大柜。 
  夜色浸透地仓子(半地下窝棚),徐德成、刘傻子分躺在狼皮褥子上。 
  “刘大哥,委屈你做二当家的。”徐德成诚心地说,他劝刘傻子做二柜。 
  “二柜还是草头子当吧。”刘傻子说。 
  “刘大哥是不是嫌……” 
  “不是,不是。天狗兄弟,我明天准备回老家,一晃出来二十多年,老娘快八十岁了,我伺候她几年,几个月,哪怕几天也好,尽尽孝道。”刘傻子说出今后的打算,离开绺子回家去伺候老母亲。 
  “卡巴裆沟屯不是给日本鬼子平了吗?” 
  刘傻子说他的老家不在卡巴裆沟屯,在大林县境内。 
  “回家会不会有危险,当地人知道你拉杆子的事吗?” 
  刘傻子顾不上许多了,老娘那么大岁数,有一天没一天的,他的日子也不多,不能再耽搁。 
  “明天去几个弟兄送送你。”徐德成不放心他一个人走,主张派人护送到家。   
  第十八章隐身诈死(12)   
  刘傻子坚持自己走。他说:“天狗兄弟,还有几句话对你说,我拉起杆子,就发誓杀三种人,洋人,欺压百姓的官吏,还有背叛我的人。前几天,上线员贪吞大饷跑了……我担心他会向警察告密,他知道的事情太多,靠窑的事他也知道,你们加小心。” 
  老爷岭下有三条路穿过,一条是去亮子里的,一条去大林城的,另一条去四平街的,三股道交汇于此,酷像农村手摇打绳器上的合绳部件——形如香瓜。胡子看中的正是这交通便利的三股道。 
  “他叫什么名?”徐德成询问叛逆者的名字。 
  “撑肚子(姓魏)……”刘傻子介绍了上线员撑肚子情况。 
  三江县警察局特务科长室,冯八矬子坐在桌子前,胡子上线员规矩地站着。 
  “你真名实姓呢?”冯八矬子问。 
  “我姓魏,在绺子上是撑肚子,名字叫满堂。”上线员答道。 
  “魏满堂!”冯八矬子试叫他的名字。 
  “哎!”魏满堂答应。 
  “你愿意当警局的线人吗?” 
  “愿意。”魏满堂毕恭毕敬道,“可不知怎么当。” 
  冯八矬子安排魏满堂到同泰和药店当伙计,目的是监视徐家的药店,这个人就是陶奎元请徐德富安排做事的所谓冯八矬子的亲戚,特务科长告诉魏满堂怎么当。 
  “让我当家掌子(投靠人家)?” 
  “不,家贼(内线)。”冯八矬子说。 
  “刘傻子在牤牛河北沿趴风(藏身)。”魏满堂始终没忘出咕(唆使)警察去剿杀刘傻子,以除心头大患,要不然,终有一天胡子会找上门来报复。 
  “当好你的店伙计,刘傻子的事警局自有安排。”冯八矬子说,“你等信儿,我这就去同泰和药店。” 
  新扩建的药店,宽敞明亮。店伙计正给一个人照方子抓药、称药,冯八矬子走进来。 
  “冯科长,您好!”伙计热情招呼道。 
  冯八矬子摇动拎在手中的白手套,问:“程先生在吗?” 
  “在,在!” 
  “哦,冯科长,”程先生闻声从里屋出来,他撩起门帘说,“冯科长里边请。” 
  冯八矬子走进药店里屋,落座后说:“我来问一下……” 
  “哦,德富和我说了。”程先生说,“冯科长,什么时候领人过来?” 
  “程先生你看呢?” 
  “明天上午。” 
  “谢谢你,以后要给你添麻烦。”冯八矬子也会客气道,“我六舅的姑爷,请程先生多照顾啊。” 
  在当地,六表示最小的数,相当于零。一般诙谐说我是你六舅,或骂我操你六舅! 
  “哎,冯科长客气啦。”程先生说,“我们药店你没少照顾。” 
  “应该的……明天,我送人过来。”冯八矬子说。 
  几天以后,冯八矬子向陶奎元报告好消息道:“魏满堂的事安排妥当啦,同泰和药店有了咱一双眼睛……” 
  “你时常遛着点儿他,叫他多留心少说话,别露出破绽。” 
  “魏满堂这小子很会来事,灵泛呢,才当上店伙计几天,程先生对他特别好感。” 
  陶奎元满意地点点头。 
  “局长,”冯八矬子得意地说,“徐德成的死是不是有些蹊跷,飞机炸死,和谁打仗?徐德富只字未提。” 
  “没说就是不好说,在关内打仗,是满洲国境外的事,与我们不相干,他愿和谁打和谁打,反正徐德成是死了。”陶奎元坚信不疑,亲眼见徐家人大办丧事,不死人那样做犯忌讳的,加之谭村长对他说,从关里来报丧的人他亲眼见了,是他亲自送到徐家去的。 
  “我们光听他们说,只见顶帽子和一杆烟袋,不能证明……”冯八矬子心存疑虑道。 
  “八矬子,你马上回到警局来,我们有大事干啦。”陶奎元对徐德成死活真假不感兴趣,宪兵队接到关东军司令部的命令,亮子里这一带要实行‘集家并村’,角山荣队长让警察局长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全力以赴配合。   
  第十八章隐身诈死(13)   
  “大事?”冯八矬子头一次听说,问:“怎么个‘集家并村’?” 
  “就是几个屯子归并在一起,也叫‘集团部落’,建部落点,挖大壕垒高墙,拉刺鬼(铁蒺藜),修‘卡子门’和炮楼。”陶奎元描述未来“集家并村”的景象:原来的屯子拆毁烧掉成为无人区。“鸡不叫,狗不咬,户户断炊烟。”他说,“角山荣队长只给我看一眼规划图,像獾子洞村这样的村子不复存在啦。” 
  “那徐家的大院?” 
  “整个村子都没了,还有什么大院哟!八矬子,此事还处在保密阶段,对谁都不要讲。” 
  冯八矬子幸灾乐祸地道:“高墙大院,祖宗家业……” 
  “八矬子,你心理太阴暗。” 
  “局长?” 
  “徐家要遭灭顶之灾,你乐够呛。” 
  “那倒不是!”冯八矬子否认说,“我与徐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乐什么……局长,你近日去不去四平街?” 
  “你有事儿?” 
  “我最近弄副金镯子,想让你给栾淑月捎去。”冯八矬子说,这是他审问胡子上线员的收获,说魏满堂孝敬他的也中。如此贵重的东西,自然想到送心爱的女人,太太当然不是他的心爱女人。 
  陶奎元何尝不想去四平街啊,那有四凤啊!可是角山荣队长下了死令,近日不准他离开镇上半步,随时随地找他。 
  “八矬子,前几天,我在街上一晃看见山口枝子。” 
  消失了几年的人忽然出现,冯八矬子一愣。当年逮捕她,给不明身份的人救走,现在又来镇上干什么? 
  “是不是找我们报仇呢?”陶奎元顿起疑心,说。 
  “局长,我量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防备着点好。”陶奎元说。   
  第十九章集家并村(1)   
  满洲国事真新鲜 
  并村集户砌土圈 
  扒掉民房无其数 
  砍掉树木有几万 
  …… 
  集家部落怪事多 
  男喊女哭苦连天 
  十冬腊月无处住 
  眼望旧房泪涟涟 
  ——民间歌谣 
  1 
  像小镇夏天一样徐德龙有些精神萎靡、颓唐,筐铺的销售淡季,一两天里没一个顾客,他在炕席上掷两只铜骰子。 
  “我去河边割点柳条,德龙,你在家照顾铺子。”丁淑慧手拎把镰刀,一根绳子,说。 
  “我和你去。”徐秀云说,深草没棵的丁淑慧一个人去河边割条子,她不放心,“咱俩是个伴儿。” 
  “你身体刚复原,累不得,在家做晌午饭吧,我回来吃。”丁淑慧一个人去了,把徐秀云留下。 
  “老板!”有人来买筐。 
  徐秀云去前屋的铺子。 
  一个身穿家织布旗袍的女人买走一只圆筐,和踅进来的徐大肚子撞个满怀,他嘲讽道:“算啥呢?”女人反击道:“缺幺断九……”看来他们认识,至少她知道徐大肚子是个赌徒。 
  “爹!”徐秀云赶忙招呼道。 
  “四爷呢?”徐大肚子的目光在铺子里转一圈,没见他要找的人,问。 
  徐德龙听见徐大肚子的说话声眯在里屋,躲藏不住啦,他主动从里屋出来招呼道: 
  “爹!” 
  “我和你说过,别管我叫爹。再叫,我可要和你急眼。”徐大肚子不接受,翻脸急愣子(发怒)。 
  “爹,我……”徐秀云试图缓和气氛道。 
  “住口!哪有你掺和的份儿。”徐大肚子恼怒道,“徐四爷钻耗子窟窿里啦?” 
  “找我什么事?”徐德龙见徐大肚子这般态度,也硬起来,问。 
  “装糊涂是不是?赢了人家的大活人……”徐大肚子长在嘴边的话,再次说出来。 
  “爹,我不是他赢来的,是我真心爱她,嫁给他,与你们赌耍无关。”女儿真诚表白道。 
  “这是我们男人们的事!”徐大肚子尖刻地说,“四爷,你不是臭无赖吧?赢了躲藏起来,算是男人吗?潘金莲的肚子……”他当着女儿的面羞于说出歇后语后面的词儿,他骂徐德龙是熊包。 
  “我没藏也没躲,也不怕你!”徐德龙被激怒道,“只是我不再上赌场罢啦。” 
  “我们之间的那一笔债未算清。”徐大肚子望眼女儿说,“我要从你手上赢她回来。实话对你说吧,今生今世,我豁出命也要和你赌一场。” 
  “爹!——”徐秀云奋力阻止道。 
  “四爷,有种你和我走吧!”徐大肚子用话刺激他。 
  “你以为我怕你!”徐德龙给弄火了,要和他去赌,徐秀云拉住他,阻拦道:“德龙,你不能去!” 
  “早晚也得有这么一场。”徐德龙甩掉徐秀云的手,说,“我和你去结我们的旧帐,输赢从此我们两清。” 
  “这还像你四爷说的话。”徐大肚子有了笑容。 
  “德龙!”徐秀云大喊道,“今天你迈出这个门槛,回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徐德龙迟疑一下,还是同徐大肚子走出筐铺。 
  丁淑慧背一捆青柳条,吃力地在街上走。老牛婆曹氏被人接去,坐在一辆毛驴车上,她在毛驴车上喊:“徐太太。” 
  丁淑慧双手嵌入勒进两肩很深的绳子里,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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