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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1)东方快车谋杀案-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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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劳黛的身体也很健康,可是只从马上摔下来就死了,时间并不太久,你明
白吗?他们几乎立刻把她扶起来,还有些氰化物的味道散出来。假如她像爱
丽般躺在开敞的空地,过了几个小时以后,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气味没有
了,什么都找不出来了,不过,哈劳黛怎么吃了那颗胶囊的,我却不明白。
除非你留了一颗在‘痴舍’里。有时,哈劳黛常到那里去,留得有指纹,还
掉了一个打火机在那里。”

“我们一定都很不小心,要弄得天衣无缝,那可真是难而又难呵。”
这时我说道:
“你们都疑心爱丽的死是我做的手脚,是不是?你们都这么想?”我环

顾四周黑压压的人群;“或许你们统统这么想吧。”
“别人时常都知道呵,不过我并没有把握,我们是不是能尽尽力。”
“你们应该警告我。”我斥责地说道。
“我并不是警员呵。”肖大夫说。
“那么你是什么人呢?”
“我是医师。”
“我不需要医师。”
“那还是走着瞧吧。”
我望望老费说道:
“你在做什么呢?到这里来审问我,担任法庭的庭长吗?”
“我只是治安推事,”他说:“我以朋友的身份到这里来。”
“我的朋友吗?”这句话使我吃了一惊。
“爱丽的朋友。”他说。
我可不明白,这些话对我来说毫无道理,但是我止不住觉得相当重要。

他们统统来了!警员、法医、肖大夫、老费,老费本身是个大忙人呵。整个
事情盘根错节,我对这些就忘记头绪了。你也看得出,我非常疲倦,时常突
如其来倦得不得了就去睡觉。。

所有的人来来去去,有人来看我——形形色色的人。大律师啦,小律师
啦,还有一种随着他和医师来的一种律师啦,好几个医师啦。他们使我烦死
了,我都不愿意回答他们的问题。


其中一个总是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说有,仅仅只有一项我要
的,那就是一枝圆珠笔和一大堆纸。你明白了吧,我要纸笔把这一切都写下
来,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要把自己的感觉、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一想
到自己越多,就觉得对每一个人越有兴趣。因为我过去很有兴趣,做出了有
兴趣的事。

医师——至少有一个医师——似乎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说:

“你们一向都让人写声明书,所以为什么不能让我写声明书呢?或许,
有那么一天,大家都看得到呀。”

他们就让我写了,我没法儿一直写下去,写得很长,时常觉得疲倦。有
些人用上什么“责任减退”的词儿,而别的人却不同意,五花八门的说法不
一而足。有时他们甚至以为你没有在听,然后我又得出庭,我要他们把最好
的衣服捎来,因为在法庭上不得不装成良好的姿态呵。似乎他们早已派上侦
探监视上我有一阵子了,这些新来的佣人,我想是老费雇用或者教唆出庭的;
他们列举我和葛莉娜的事证太多太多了。说也奇怪,葛莉娜死了以后,我再
也不怎么想到她了。。我把她杀死以后,似乎不再要紧了。

我很想回想到自己勒她掐她时,那种堂堂胜利的感觉,然而甚至那样也
是一去不回的了。。

有一天,他们突如其来把妈妈带来看我,她老人家站在门外看着我,妈
妈的神色并不像往常般焦急了,我想现在的神色是伤心;她老人家和我,都
没有什么可说的。她所能说的只是:

“美克,我努力过呵,我拚命努力过要使你安安全全的,却失败了,我
一向都怕自己会失败呵。”

我说:“好啦,妈妈,这不是您的错,这是我自作自受呵。”

而我突然想起来,“这正是桑托尼所说的话嘛,他也为我而害怕呵,他
也无能为力。没有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或许只除开我自己。。我不知
道,也不敢保险。不过我倒是不时都记得——记得那一天爱丽向我说:‘你
像这样儿望着我时,你在想些什么呀?’我说:‘像什么?’她说:‘就像
你爱我似的。’我想在一方面我的确爱她,也可以爱她,她太甜蜜了,爱丽
呵,甜蜜欢畅。。”

我想自己一向的罪孽便是贪得无厌,而要这些东西,却要走容易的路子,
贪心的路子。

头一次,也就是我头一天到“吉卜赛庄”遇见了爱丽,我们又从公路下
山时,遇见了黎老太婆,她对爱丽的警告,使我记在脑子里要付钱给她,我
知道她是为了钱什么都做的人。我付了她钱,她就对爱丽作警告,下恐吓,
使爱丽觉得很危险。我当时觉得爱丽惊吓而死掉,似乎更为可能。我现在知
道了,就在第一天,黎老太婆真正给吓坏了,为了爱丽而吓坏了,便警告爱
丽,要爱丽离开,对“吉卜赛庄”不要有任何举动。当然,她警告爱丽,是
要不同我来往。我当时不明白,爱丽也不明白。

爱丽要怕的是我吗?我想一定是的,只是她当时并不知道。只知道有什
么事情正威胁她,有危险存在。桑托尼也知道我内心中的狠毒,也像我妈妈
一样。她却毫不在乎,奇怪,太奇怪了。现在我知道了,我们在一起时如胶
似漆,呵,非常恩爱。要知道当时我们很幸福就好了。。我当时有了机会呵。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次机会,而我——却置之不顾。

葛莉娜根本不重要呵,似乎很奇怪,是不?


甚至连我这幢漂亮的宅第也不重要呵。
唯有爱丽。。而爱丽却再也找不到我了——此夜绵绵无尽期。。这就是

我这个故事的终了。
“终了也就是开始”——大家都这么说。
可是那是什么意思?
我的故事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呢?一定要试一试,想一想了。。。。


假戏成真

张国祯译

1


接听电话的是白罗的能干秘书李蒙小姐。
她把速记簿摆到一边去,拎起话筒,平淡地说,“屈拉法加8137。”
赫邱里·白罗躺回直立的椅背上,闭起双眼。他的手指在桌缘上轻敲着,

脑子里继续构思着原先正在口述的信文优美段落。
李蒙小姐手掩话筒,低声问说:
“你要不要接听德文郡纳瑟坎伯打来的叫人电话?”
白罗皱起眉头。这个地名对他毫无意义。
“打电话的人叫什么名字?”他谨慎地问。
李蒙小姐对着话筒讲话。
“空袭?”她怀疑地问说。“噢,是的——再说一遍姓什么?”
她再度转向赫邱里·白罗。
“艾尔瑞德妮·欧立佛太太。”(“艾尔瑞德妮”与“空袭”音近似。)
赫邱里·白罗双眉竖起。一项记忆在心中兴起:一头被风吹散的灰发。。

老鹰一般的轮廊。。
他站起来,接过李蒙小姐手中的话筒。
“我是赫邱里·白罗。”他浮夸地宣称。
“是赫邱里·白罗先生本人吗?”电话接线生用怀疑的话声问说。
白罗向她保证是他本人没错。
“白罗先生接通了。”接线生的声音说。
她纤细的口音被壮丽的女低音所取代,白罗急忙把听筒移离耳朵一些。
“白罗先生,真的是你吗?”欧立佛太太问说。
“是我本人,太太。”
“我是欧立佛,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你,太太。谁能忘得了你?”
“呃,有时候是有人不记得,”欧立佛太太说,“事实上,经常如此。

我不认为我有非常独特的个性。或者也许是因为我经常换发型。不过这些都

是题外话。我希望,我没在你非常忙的时候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你一点都没扰乱到我。”
“哎呀——我确信我并不想扰乱你的心思。事实上是,我需要你。”
“需要我?”
“是的,马上。你能不能搭飞机来?”
“我从不搭飞机,飞机令我恶心。”
“我也是。无论如何,我想其实飞机并不比火车快,因为我想这附近唯

一的机场是几里路外的艾塞特机场。所以,搭火车来吧,十二点从派丁敦开
往纳瑟坎伯。你可以赶上这一班。你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我的表准确
的话——尽管它通常都不准。”

“可是,你人在什么地方,太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纳瑟坎伯,‘纳瑟屋’。会有一部轿车或是计程车在纳瑟坎伯车站等
你。”


“可是,你为什么需要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罗疯狂似地重复
问道。

“电话机都装在这么不方便的地方。”欧立佛太太说,“这部电话是在
大厅里。。人来人往的谈话声。。害得我听不太清楚。不过我期待你来,大
家都会感到非常紧张刺激,再见。”

对方的话筒猛然喀察一声挂断。电话线传来轻柔的嗡嗡声。

白罗困惑而不知所措地放回听筒,低声嘀咕着什么。李蒙小姐漠不关心
地拿着笔,正襟危坐。她以低闷的声音复述口述的信件在被打断之前的最后
一句。

“。。容我向你保证,我亲爱的先生,你所提出的假定。。”
白罗挥手打断她的复述。
“是欧立佛太太打来的,”他说。“艾尔瑞德妮·欧立佛,侦探小说家。

你可能读过。。”他停了下来,想起李蒙小姐只读一些进修方面的书籍,对
于犯罪小说这一类无聊的书籍不屑一顾。“她要我今天到德文郡去,立刻过
去,”——他瞄着时钟——“在三十五分钟之内。”

李蒙小姐不以为然地扬起双眉。
“那会有点匆促,”她说。“为什么?”
“你问得好!她并没有告诉我。”
“真是非常奇特,为什么没告诉你?”
“因为,”赫邱里·白罗若有所思地说:“她怕被别人偷听到。不错,

这一点她表示得相当清楚。”

“呃,真是的,”李蒙小姐为她雇主打抱不平地说,“人们期望的一些
事!妄想要你那样没头没脑的匆匆上路!一个像你这么重要的人物!我总是
注意到这些艺术家和作家都非常不平衡——没有均衡感。要不要我打电话去
邮局发一封电报:‘遗憾无法离开伦敦’?”

她的手伸向电话机。白罗的话声止住了她的动作。
“不!”他说。“恰恰相反。请立刻叫一部计程车来。”他提高声音。
“乔治!收拾一点盥洗用具装进我的小手提箱里。快,赶快,我要赶火车。”

高速驶过全程两百一十二里中一百八十多里的火车,轻缓而歉然地驶完
最后三十里路,进入纳瑟坎伯车站。只有一个人下车,那就是赫邱里·白罗。
他小心地越过车厢台阶和月台之间的大间隙,朝四周观望。一个搬夫在火车
远远的一头一个行李车厢里忙着。白罗拎起手提箱,沿着月台往回走向出口。
他缴回票根,从售票室走出去。

一部大轿车停在外面,穿着制服的司机走向前来。
“赫邱里·白罗先生?”他恭敬地询问。
他接过白罗的手提箱,打开车门。他们驱车离开车站,越过铁道桥,转

入一条两旁都是高树篱的乡间小道。随即右侧的树篱消失,露出一条很美的

河流,以及远处蒙着一层蓝氲的山丘。司机把车子挨近树篱,停了下来。
“舵河,先生,”他说。“远处是达特木丘陵地。”
显然必要赞赏一番。白罗发出必要的话声,喃喃地说了几声“壮丽!”

实际上,自然界对他的诉求作用非常少。一座精心培育整理出来的菜园了还
比较有可能让白罗的双唇吐出赞赏的话语。两个女孩经过他们的车旁,辛苦
地慢慢爬上山坡。她们背上背着重重的背包,穿着短衣裤,头上包着彩色头
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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