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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我欲为后-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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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翃道:“娘娘又说笑了。”
  “并不是说笑,”庄妃脸色肃然,道,“自从皇后去了,这些日子含章宫人来人往的,看着花团锦簇很是热闹,人人都觉着宫内只有我有皇子,所以将来这后位必定是非我莫属了,但是,我看这般情形心内反而惶恐。”
  “这是为何?”
  庄妃笑说:“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来,我跟皇子的性命,都是你所救下的,二来,原本梧台宫的皇后娘娘,不但是个有皇子的,而且还是太子,现在却又是什么下场呢?”
  薛翃道:“人各有命,娘娘心思敦厚,自然跟梧台宫的命不会一样。”
  庄妃笑着摇头道:“这六宫内的莺莺燕燕实在多不胜数,心思厉害的也不止一人,将来假如有个不好相与的横空出世,叫人无法和睦相处甚至自相残杀,谁又能说得准呢?但是妹妹是修道人出身,又有医者的父母之心,你若是入宫……不管是为妃,还是更上一层,大家姊妹相处,岂不是极好?我也才能彻底放心。”
  两人目光相对,薛翃心中想着庄妃的“更上一层”,妃之上,自然就是皇后之位。
  ***
  薛翃离开含章宫后,一路往回,走到半路,却见宁妃从旁边的宫门口走来。
  宁妃走到跟前儿:“道长是从庄妃娘娘那里回来?是给小王爷看过了吗?”
  薛翃道:“是,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娘娘从何而来?”
  宁妃说道:“从永福宫而来。先前宫内闹得人仰马翻,今儿去太后面前说说近来的各色情形。”
  两人且说且走,薛翃道:“太后身体如何?”
  宁妃道:“听说最近在喝什么九仙薯蓣煎,太后赞不绝口,还让御膳房负责多熬制几瓶备用。”
  薛翃说道:“起先是我给庄妃娘娘的方子,看样子也适合太后的体质。”
  宁妃点头,笑道:“有这样的好方子,道长之前怎不先告诉我,也让太后对我另眼相看。”
  渐渐要到了云液宫,薛翃请了宁妃入内相坐。
  左右宫人奉茶,薛翃道:“先前娘娘跟我说自己胸口郁积且吞酸,最近我正也想到一个方子,也是我道家所用的奇效良方。”说着摆手,示意宫女们退下。
  众人都屏退后,薛翃道:“这叫做九味萸连丸。”
  宁妃慢条斯理地点头,询问药方,悄然记住,又道:“梧台宫的那场火,你觉着怎么样?”
  薛翃道:“起的有些奇怪。”
  宁妃笑而不语。
  薛翃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微惊:“你……”
  “我是觉着,就算何家倒了,太子死了,皇后最多也只是一个被废,皇上绝不会用凌迟之法来对付她的。”宁妃淡淡地说,“我思来想去,觉着这个法子很好,浑身不能动地躺在地上,偏偏神智还是极清醒的,就那么一点一点地被火烤干,皮肤一寸寸裂开,却偏偏无法动弹,想起来就让人觉着痛快……”
  薛翃隐隐地有些不寒而栗:“是你?真的是你?”她本就有些怀疑这火起的十分巧合,没想到真的是有人暗中行事。
  宁妃淡淡道:“别害怕,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其实这法子也只勉强合格。还算是便宜她了。”
  “其实,你何必急在一时?”薛翃低头,隐隐地又有些不安:“而且如此行事,可知道十分冒险?”
  宁妃道:“我本也不想急于一时,也想留着她的贱命,慢慢的折磨。只是有人容不下她,想要她快点儿死,我怕再不管的话,她就痛痛快快地死于非命,倒不如死在我的法子上来的叫人舒心,所以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宁妃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带微笑,很是惬意。仿佛谈论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今日天气。
  薛翃竭力按下心中那隐隐地不安:“你说的有人想要何雅语死?那个人是……”
  宁妃冷笑道:“何雅语是谁扶着上位的?是谁跟她一起,谋害了端妃的?先前何雅语倒台,那个人当然怕她把自己的丑事也抖搂出来。自然有些坐不住了。”
  薛翃听到这里,眼中才又露出淡冷的怒色:“是她!果然是好狠毒的心肠。”
  “嗯,”宁妃应了声,“所以我得抢在她之前动手。听说,那贱人嚎叫了近半个时辰才真正咽气儿了呢。”
  “别说了。”薛翃想捂住耳朵,她到底有些听不得这些。
  就算何雅语是罪魁祸首,就算她死得其所,可是作为曾经历过那种地狱的人,她下意识地不愿意再面对这些残忍。
  宁妃转头看她一眼:“到底是修道的,又习惯了济世救人,你啊。”她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是和玉,真的觉着,你就是端妃娘娘呢。”
  薛翃垂眸不语。
  宁妃倾身问道:“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沉默了会儿,薛翃才回答:“十八岁了。”
  宁妃笑道:“亏得如此,不然我就以为是端妃娘娘转世了呢。你可知道,那会儿在慎刑司里,你抱着太子殿下,我真的觉着……”
  宁妃说到这里,悠悠地停了下来,她看向薛翃,望着她如雪的肤色,突然话锋一转:“你真的要为妃吗?”
  薛翃道:“我不想。”
  宁妃道:“为什么不想?只要有利于复仇的,又有何不可?”
  薛翃扭头,眉头微蹙。
  宁妃打量着她如玉肌肤,如扇长睫,真是个值得人爱的玉人儿。因笑道:“以皇上对你的宠爱,以及你的出身,入宫为妃的话只是等闲,要是再高升一步……”
  薛翃想到之前给正嘉抱住时候,那种浑身异样的感觉,就如同把身体送到虎口里去。
  她不禁说道:“我、不想跟皇帝……”
  薛翃还未说完,宁妃敛了笑:“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这么喜欢你,难道只当你是个女道士吗?自然更是因为你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天生丽质,可遇而不可求、更加难得的女人。所以他格外纵容你。”
  薛翃呼吸有些急促,她当然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是在与虎谋皮,玩火而已。
  直到现在,骑虎难下。
  宁妃继续说道:“但是皇上不是那种昏聩之人,恰恰相反,你看何雅语的下场就知道,——皇上本来早就不满她了,只是因为何贯在北地统兵,所以皇帝先不动声色的拔除了那跟獠牙,才处置何家。那天晚上失火,你可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进内去救吗?因为是皇上下令不许人去救,皇上就是要她死,要她活活地给烧死……”
  薛翃先前隐秘地从小全子口中得知这句,如今听宁妃如此说,才知道果然是真。
  她合上双眼,轻声一叹。
  宁妃凝视着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预先取之,必先与之,这些道理不用我说,你是个聪明的人,皇上虽爱你,但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别触怒了他,你我都知道,皇上的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希望你别辜负了……这幅惹人怜惜的好皮囊。”
  宁妃说着起身:“我也该回去了。”
  薛翃望着她素色的衣裙:“宁妃。”
  宁妃住脚:“何事?”
  薛翃问道:“我还不知你的名字呢。”
  宁妃眨了眨眼,微笑道:“很久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了。你是第三个。”
  “那前两个是谁?”
  “一个是昔日的端妃娘娘,另一个,是皇上。”
  薛翃略略诧异:“那你的名字呢?”
  宁妃道:“香草。”
  薛翃抬眸,心中朦朦胧胧地出现一副场景。
  宁妃眼中带笑:“很俗气的名字吧?但是端妃娘娘说,香草天生带香气,又能入药,是极宜人的。皇上说,香草可宁神,所以才封了我为宁妃。”
  宁妃说完:“好好记着我的话,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最好。”嫣然一笑,转身去了。
  ***
  一个特殊的名字,让薛翃想起了一段尘封的记忆。
  那天她带了宝鸾宝福,闲逛御花园,无意中宝福听见有个宫女在哭。
  宫内流泪也是忌讳,那宫女发现后,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求饶。
  薛翃见她手上有血渍,便命她起身,问她发生何事。
  原来这宫女是操持花房的,手上的伤,是因为先前伺候一株稀罕的多色玫瑰,不小心失手摔碎了,给玫瑰划伤了的。
  花房的掌事太监便将她打了一顿,罚她三天不许吃饭,又让她独自一人前来整理御花园西北角的花草。
  薛翃俯身握住她的手,见那手上的伤口颇深,像是给猫爪挠的一样触目惊心,她不觉心疼,便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宫女轻轻地包住。
  “你叫什么名字?”薛翃温声问道。
  小宫女低着头,浑身发抖:“我、我叫香草。”
  这本是极其俗气的名字,几乎每个人听见都会笑出声来。
  薛端妃却温柔地笑了:“香草虽不是鲜花,但天生带香,且又长久,最重要的是还能入药,甚是宜人。真是个好名字。给你起名的人,想必也是希望你像是香草一样,长久平安,且又宜人吧。”
  当即,又命人去训斥了那管事太监一顿,把那太监调离了花房。
  此后嬷嬷们便自带了宫女去敷药疗伤,给她弄些吃的。
  这件事对薛翃来说只是平常之事,也就忘了。
  只是从那以后,云液宫三五不时会送来一些新鲜的花朵儿跟果子之类,问起来,却是花房一个小宫女送来的。
  薛翃觉着她甚是有心,便叫人把她升了掌事女官,虽然只不过是管理花房,但不至于像是先前那样劳累了。
  又怎么能想到……这个心狠手辣,行事缜密的宁妃,居然是当初那个跪在她脚下瑟瑟发抖、柔柔弱弱的小宫女呢。
  但是薛翃又知道,宁妃之所以会变成如此,却也正是为了她。
  薛端妃虽然已经“死”了,但仍有人记得她的好处,甚至为了她搏命。
  薛翃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中,泪已潸然。
  次日黄昏时分,养心殿内来了人请薛翃前去。
  将要进殿的时候,薛翃意外地发现,田丰竟然只立在殿门口,并未入内,而且脸色看来极为忐忑。
  薛翃扫他一眼,迈步入内,养心殿却静悄悄地,有一名小太监道:“仙长请到省身精舍。”
  于是从后殿绕了出去,踏过鹅卵石的甬道进了省身精舍。
  皇帝坐在前方的紫檀木镂空大圈椅上,在他面前,跪着一道影子。
  如银丝般的头发在顶心挽成一个髻,身着灰色的麻衣,看打扮不像是宫内人,但偏偏……如此眼熟。
  薛翃半是疑惑地盯着那人的背影,与此同时,圈椅上的皇帝,却也正在望着薛翃的反应。

第89章 

  薛翃徐步走到那跪地之人的身旁; 那人略微一动,却不敢擅自抬头。
  直到正嘉开口说道:“你仔细看看她。”
  此刻,地上之人才转头看向薛翃。
  薛翃的眼前是一张苍老而略带憔悴的脸孔,两只殷殷切切的眼睛仰视着自己; 因为年纪大了; 眼窝有些微微凹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薛翃,在目光相对的刹那间; 嘴唇略动了动,却并没有说话。
  薛翃当然认得这是谁; 在认出的瞬间,那个名字几乎冲到了嘴边; 幸而又及时地忍住了。
  这位; 赫然正是昔日伺候正嘉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大太监郑谷。
  两人对视片刻,郑谷又谦卑恭敬地低下头去:“奴婢参见和玉仙长。”
  薛翃转开目光; 看向在上的正嘉。
  皇帝沉沉地瞧着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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