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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8章

宰执天下-第1688章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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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皇城司进行的情报交换,便是诸多交换中最成功的一项。之后内部刊发的所谓参考,其实也是遵循着这个原则。

    无论是宗室还是贵戚,又或是富户豪门,他们的关系网都不是仅仅局限于京城,而是伸向全国各地,尤其是京畿,覆盖了整个中原腹地。得到了他们的支持,两家报社的耳目其实远比外界所了解的更为广布。

    只是在朝堂上,他们依然缺乏强有力的支持者。宗室、勋贵、豪商,势力不小,却没有什么政治地位可言。天子也好,皇后也好,在朝堂的重压下,也不可能保得住他们,除非朝堂上,有重臣愿意为他们说话。

    而且就算有有哪位宰辅贴上来表示善意,他们也不敢相信。

    除了韩冈。

    从渊源和信用上,只有韩冈最为可靠。

    所以韩冈要他们做出选择,他们也当真进行考虑,而不是立刻拒绝。

    这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他们需要韩冈,而韩冈也只要快报上发一篇文章。收益远远大于风险。

    而且当韩冈把文章送到逐ri快报之后,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要么是彻底决裂,赌一把韩冈ri后再难复起,要么就是老老实实的在报纸上刊发,结果最多也不过是报纸停刊而已。

    韩冈ri后的报复可以针对到人,朝廷的处罚,到报社就终止了。危险xing完全不同。而且韩冈的文章又是在为他们说话,为百姓发言,正大光明。

    但毕竟有风险。他们还是先希望自冯从义口中得到保证,或是更进一步的消息。

    成为关注的焦点,冯从义回以微笑:“先论对错,而后再说其余。”

    毛永立刻道:“枢密的文章总是浅显易明,但道理却不会错。在下方才也拜读过,实是醍醐灌顶,让人叹为观止。世人多说铜臭,岂不知臭的是人yu,而不是钱本身。钱者,信也。一言既出,再无可议之处!”

    钱之源。

    货泉,货币。

    没有谁能够完全自给自足,必须用自己多余的财物,换取不足的东西,也就是以物易物。损有余,补不足,天之道也。莫说上古,就是今ri,也是极为常见。

    出身农家的人都很清楚,家里的ri用多有交换而来,用鸡蛋换米,用麦子换盐,用肉换布,例子太多太多。

    但以物易物,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合适的交换对象,我缺的是盐,多的是铁,你缺的是木头,多的是酒,两个人没办法交换。

    或许三人交换,甚至多人交换,也许能达成目标。但这样一来,往往就会因为对手上货品的价值不能达成一致,而无法成功。参与进来的人越多,达成协议的可能就越小。就像一根铁链,只要中间一个环节断了。那整条链子都作废了。

    所以为了让更加复杂的交换能够顺利完成,便有了一种特殊的商品——钱,作为中间的环节,用货换钱,再用钱换物就行了。韩冈用了两个很拗口的自创名词,称之为一般等价物,也称衡货,衡量商品价格的货品。

    但并不是圆形方孔的才是钱。周时各国铸币,齐铸刀币,楚铸蚁鼻,秦为半两,外形各不相同。而作为衡货,也不仅仅是青铜、铁质的钱币,粮食、丝绢、金银,都能拿来使用。就在如今,丝绢依然是通行度不下于钱币的衡货,其贵且轻,商人多称之为轻货。

    对于韩冈的论断,毛永五体投地。因为例证随处可见。他见识过乡村里的集市,有的甚至是用鸡蛋来做衡货。梳子三个鸡蛋,发簪五个鸡蛋,十分常见。

    之所以能派得上用场,因为这些衡货本身就具有价值,得到了人们的认同,也就是人们相信交易到手上的衡货有价值。

    所以说衡货的本质便是信。

    不过最常见的衡货还是钱。

    钱最早是贝壳。并非贝壳值钱,而是稀少。

    古者宝龟而货贝,以海贝为币。安阳殷墟中,出土了很多。

    只是随着滨海之民借助地利而搜集大量贝壳,随着贝壳采集得越来越多,自然而然的就没人使用了。继而出现了金币。这里的金,是五金的金,金银铜铁锡。开采难,铸造也难,不会因多而贱。故而使用铜币,从周时,延续到金。

    如今之所以铜贵钱贱,使得不法之徒融钱取铜,去铸造铜器,正好证明了铜钱本身与实际价值无关,而只跟信用有关。否则钱币的价格就不应该低于等量的铜器。

    而朝廷铸币,就有义务维持货币的信用。

    “昔年文潞公安抚陕西,有一官上书请废铁钱。事虽不遂,但谣言已传遍京兆府。市井之中,物价腾贵,而铁钱无人收用。文潞公使家人以绢四百匹至市上易铁钱,民间遂安,铁钱通行如初。他所做的,也只是回复铁钱的信用。”

    赵世将感慨着。不论这是不是示好旧党,韩冈利用文彦博为例证,在文章中把道理说得更为通透了。而且秉承了韩冈一贯的文风,都是论点、论据、论证俱全,证据都来自于身边随处可见的场景,让人看了就不由的信服。

    在场的诸多人等,看了韩冈的文章,无不信服。

    剩下的只是做和不做,以及韩冈想要他们怎么做。

    所以他们需要冯从义。

    “钱源。”

    王安石对着面前的字纸皱着眉头。

    平章军国重事,一人之下而已,天底下想要奉承他的不知凡几。从快报报社得到信报,拿到韩冈想要刊载的文章,比任何人都要早。

    按照韩冈过去命名的习惯,也许应该改成货泉追源才是,那样已经很直白了,而现在的题目更直白。

    轻轻将纸页折起,王安石重重的靠在椅背上,神sè前所未有的沉重。

    “大人,怎么了?”

    王旁亲自端了解暑的饮子过来,却见王安石对着书桌叹气。

    王安石将单薄的纸页递给儿子,有着淡淡的失落:“无一字提及义利,却没人比他说得更通透了。”

    钱即是信。

    义利之辩,至此可以休矣。

    韩冈没有一句反对铸币,却明白的要求朝廷保证新币的信用。

    人无信而不立,国无信而难存。

    朝廷几次铸大钱,看似有赚,其实亏掉的是国家的信用,长此以往,信用耗尽,国何以存?

    打仗之前都要发一道檄文,这叫名正言顺。韩冈这一回也是名正言顺了吧。至少在朝廷之外,所有人都会认为将韩冈阻拦于外是个巨大的错误——若有韩冈在朝,朝廷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与其空耗唇舌,不如穷究其理。

    这正是气学的宗旨。

    王安石沉沉一叹,他一意孤行坚持的新学,真的是对的吗?

第37章 朱台相望京关道(12)() 
这算是不辩而辩吧。レ。siluke♠思♥路♣客レ

    短短两千余字的文章,曾布很快就看完了,但坐在灯下,却是久久不动。

    论其文采,不值得多议,可内容,却不能不深思。

    京城两大报社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而手中的资源也越来越多,早在仅仅只有小报的时代,官员就是购买报纸的主力军,何况如今内容更加充实的两家快报。

    聪明一点的官员都知道购买一份报纸来及时掌握市井中的变化。而手中权力更大的宰辅,更是能得到报社中人的投效,还能直接收买关键人员,往往能在第一时间得到重要的情报。

    韩冈送到逐ri快报的文章,不仅仅送到了王安石的手中,曾布也十分及时的得到了一份抄本,由妻弟魏泰连夜送到府中。

    盯着韩冈的文章,曾布久久不动,书房中只有玻璃灯盏内的烛火在闪烁。魏泰等了半天,不见曾布动作,眼睛也被烛火闪花了,耐不住低声轻问:“姐夫,韩冈的文章中果真有深意?”

    魏泰连夜将韩冈的文章送来,之前已经先看了一遍。心知韩冈用心深远,不过效果似乎太强了一点。让他的姐夫竟然愣了半晌都没有动静。

    曾布终于有了动作,探手一推桌案,靠在了椅背上。闭起酸涩的双眼,喟叹道:“义利之辩,韩冈是别出蹊径。甚至无一字涉义利,只从钱着手,孔孟之后,无人有此一言气学一脉的着眼点始终与人不同。”

    他又摇摇头,“不过究其本,还是孟子的‘王何必曰利’。以信义治民,而利自得。背信弃义,得之小而失之者大。尤其是将钱之为钱,归之于信这一点,完完全全是出自于孟子。气学崇孟,由此可见一斑。”

    魏泰眨了半天眼睛,他可不是想听曾布说这些的,曾布要如何应对才是他的有兴趣关心的事,“那韩冈的用心呢,可是在攻击朝堂?”

    曾布眼皮微抬:“还看不出来吗?气学讲究实证,既然韩玉昆说‘钱之本,实乃信’,那铸币的问题就得从信字入手。无外乎是在说,当他入朝后,就能让折五钱重新得到三军万民的信任。”

    “他不是要朝廷停止铸造大钱、铁钱?”

    “怎么会?只是以己之能,证我等之愚,不堪为朝廷辅弼而已。他一向是自负其能的”

    曾布哼了一声,韩冈的脾气他早就见识过了。从当年第一次见到韩冈时起,曾布就知道,这是个喜欢表现自己的才干,又不吝于铤而走险的危险人物。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多少事实都不断在证明这一点。

    “可他也没说怎么办?”

    “文章里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吧?文宽夫的例子都拿出来了。”曾布看了魏泰一眼,“只要能保证朝廷的信用不失,铸币的祸患就没了。赋税征收以折五钱为重,或是铜铁各半缴纳。只要朝廷承认折五钱能当五文用,那市井中当然不会再折二折三。”

    魏泰摇摇头:“似是故弄玄虚。”

    “这就是韩冈聪明的地方。就算没有他的这篇文章,朝廷迟早会这么做的。但现在他的文章既然写出来,那么政事堂下堂札要,都会被说成是从韩冈而行。无能二字,可就少不了的。”

    “这”魏泰抿着嘴,yin沉着脸说道:“其心可诛。”

    “担什么心?此篇一出,难做的可是王介甫。”曾布脸上不见有半点心结,“如果王介甫能排除偏见,当能看得出钱源的意义何在。可惜啊,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究竟是为何?”

    “还没明白吗?韩玉坤在钱源之中说朝廷铸造钱币,必须保证钱币的信用。但反过来想,只要保证信用,就是纸片也能当钱了。”

    “怎么可能?!”魏泰双眼一下瞪起,差点失声叫了起来。

    “去过质库吗?知道押票吗?”

    “没去过,不过还是知道的。”魏泰摇摇头,又点点头。

    “押票是什么?”

    魏泰顿时恍然,“啊!原来是这个道理。”

    质库的押票不仅仅是赎回的凭证,在许多质库,还可以直接拿着押票再押一次,拿来换钱。这也是门生意。绝大多数人把押票都押出去后,就不会再赎回了。而两次质押加起来得到的金额,其实还不如一次死当。对开质库的商人们来说,他们也更喜欢这样的质押手法。

    押票不过是张纸,但也能换钱。因为押票的背后,是赎回抵当物的权力。是信用的一部分。片纸亦可为钱。

    魏泰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喉咙发干,“朝廷如今财用匮乏,如果韩冈当真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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