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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9章

宰执天下-第20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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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太蠢了,所以两家都是不沾牛肉,日常以羊肉、猪肉为主,鱼类、禽类辅之。

    真要说起对牛肉大快朵颐的日子,还是两个人还在广西的时候,那边杀牛就跟杀猪一样普遍,新鲜的小牛肉都是想吃就吃。

    见韩冈和章惇都停下筷子在说话,摊主汗水流得更多,将新烤好的肉装盘,借着上菜的机会,来到桌边。

    摊主一阵点头哈腰,小心翼翼的问:“两位相公,小人秘制的旋炙猪皮肉可是哪里不合口味。”

    韩冈哈哈笑着指了指对面的章惇,“合我的口味得紧,只是不合这位章枢密的口味罢了。”

    摊主顺着韩冈的手指看向章惇的时候,满是油汗的一张黑脸,几乎要哭出来,

    “别听他胡说,只是没胃口。这里不要你服侍,去烤些给外面的人吃。”

    摊主连连点头,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回头就在心中感叹,两位相公真是菩萨脾气。包括以前来过的坏了事的薛相公,这三位来店里吃过饭的相公,个个都是和和气气,比来每个月过来收税的税吏还好说话。

    “等等。”

    摊主刚准备捋起袖子,好生再亮一亮手艺,把两位相公手底下的人都喂饱喂好,就听见背后有人叫。

    忙转身回来,见是韩冈叫住了他。

    叫了摊主到身前,韩冈问道:“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烤肉的不是你,人呢?”

    “小人阿爹……那个先父,两年前就去世了。临去前,在开宝寺那里开了分店,给了小人的弟弟,这里就给了小人。也多亏了相公,相公上次来过之后,家里的生意就好了几倍,天天客满。小人的先父在家里把相公的长生牌位供上了。”

    “可惜。”韩冈叹息道,“你手艺还不错,但比你爹还差一线。”

    摊主连忙低头:“是小人学艺不精。”

    “算了,先去烤肉吧,那么多张嘴等着你呢。”

    摊主离开,韩冈转头对章惇笑道,“开宝寺边卖烤肉,真定家的那群小和尚口福不浅。”

    章惇冷哼道:“哪家的贼秃缺了吃喝?多了一个烤肉,也只是换换口味。”

    开宝寺的主持大师真定和尚,御赐紫衣,在僧录司中列名,是京师中数得着的名僧。只可惜韩冈、章惇皆看透了那些和尚到底是什么货色,吃喝嫖赌的水平,小时候还荒唐过一阵的章惇都赶不上其中的平均水准。

    摊主离开之后,韩冈环顾四周,几年前,他就是跟薛向一起,在这里吃过烧烤。好像很久之前的事了,想起来,就让人有种莫名的怀念。

    他感叹道:“如果薛师正还在就好了。”

    “说得好像死了一样。”章惇嗤笑道,“薛向不还活着?”

    韩冈回手指了指皇城,“在那里已经死了。”

    以大逆之罪被发配岭南,这辈子不可能再翻身。说他死了,正是因为他的政治生命,在蔡确被杀的那一刻,已经死了。

    章惇笑容消失了,的确,成为罪囚远流岭南,薛向其实已经死了,有无死讯,不过是一条消息罢了。

    “没有了薛师正,汴河纲运就给弄得一团糟。每年损失超过一成,费用增加三成,养肥了多少条饿狗?”

    “还不是薛向害的,他做了叛逆,害了多少人才。”

    薛向掌控六路发运司的时候,大刀阔斧任免官员,他所提拔的基本上都是人才。但他一倒台,这些人全都受了他的牵累,而没被重用的咸鱼翻了身,可惜不是贪官污吏就是废物。

    等韩冈厘清朝局,腾出手来准备整顿纲运的时候,薛向立下的规矩和制度,已经败坏的不成样了,所以韩冈修京泗铁路另起炉灶时才那般容易。

    韩冈轻叹,“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一切转眼即逝。”

    “过得是快。”章惇追忆着过去,“记得当初我被贬出京,玉昆你一大清早就来送我。还在汴河边吃了两个炊饼,那时候,就有白糖馅炊饼了。”

    “因为那时候交趾的种植园已经开始产白糖。”

    “那时候拿下交州才两三年吧。”章惇道,“如今天下产糖,交州居其半。运出交州的稻米,每年也是数以百万石。”

    “天下人口日繁,未来的大宋,需要更多的交州。”韩冈试探着章惇。

    “未来?”章惇回望韩冈,“玉昆你觉得这样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韩冈沉默了片刻,抬眼问道:“不知子厚兄你怎么看天子?”

    章惇摇摇头,“是我先问玉昆你的。”见韩冈苦笑起来,他又道,“我先答也没什么。小儿罢了,最多有几分聪慧,可惜性子差了。”

    “先帝的性子其实也不算好。”

    韩冈还记得熙宁八年的时候,赵顼被辽国佯作南下的恐吓,吓得逼谈判的臣子割让国土。甚至拿臣子的家眷作威胁。

    韩维还在谈判桌上保护国家利益,而做皇帝赵顼却从后面拆台,逼着韩维早点把土地割出去好结束谈判。从那时开始,韩冈就对赵顼失望透顶。

    “但先帝会用人,能用人,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用。如今的皇帝,全无分寸。等他亲政,也许一切都会付之流水。”章惇抬起眼,盯着韩冈,“玉昆,我这可是掏心掏肺的说给你听了。”

    “多谢子厚兄能坦诚相告。”韩冈拱了拱手。

    章惇没回礼,一双眸子仍是盯着韩冈,“玉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有希望,不容易。”韩冈回答得很简洁。

    “重臣议政都出来,还是不容易?”

    “权臣不能做,不可做,只有集合众力一途了。”韩冈无奈的笑道。

    如果是自己的东西,当然要牢牢抓在手里,可惜不是自己的,而且又难以独力抢上手,那么也只有拉上一帮人上来瓜分了。

    “但这也只是第一步。”韩冈继续道。

    “那第二步呢?”章惇问道。

    几年前韩冈就跟章惇说过他的想法,当时章惇决定与韩冈分割开来,但现在,局势易变,两人又重新坐到了一起。

第30章 回首云途路不遥(四)() 
韩冈与章惇公开在州桥夜市上会商。

    前天晚上,从州桥经过的几百几千人,都看见了两名宰辅对坐在一顿都要不了十文钱的小铺子里。

    那家卖烤肉的摊子,是否大赚特赚、是否事后弄出个宰相专座、枢密使专供来,京师百姓挺有兴趣,大报小报都大肆报道,但朝堂之上,可就全无兴致,他们只关心韩冈、章惇是否会因此而受到惩罚。

    依祖宗之法,宰辅于都堂之外,严禁私会,以防臣子勾连,架空天子。即便臣子们真想要交通勾连,都有得是办法,但规矩就是规矩。

    也许过去宰辅们私下里串通的情况不胜枚举,可是在明面上,公然聚饮的就是韩冈、章惇二人。

    御史台为此整体出动。主要是弹劾韩冈、章惇无大臣体,以宰辅之尊,出入市肆——韩冈当年与薛向一起在小摊子吃饭,也就是这个性质。

    只有少数几封,弹劾韩冈、章惇以宰辅之尊,不当私会。

    这还是韩冈、章惇私下里让人安排的,免得惹起众怒——牢牢控制在宰辅手中的御史台,比一群疯狗更让朝臣害怕,有了主子,可就是主子指哪儿就咬哪儿了——否则现在真没有哪位御史敢于老虎头上扑苍蝇,那纯粹是在京城呆久了,想去南方品尝一下不要钱的酒和盐。

    太后不得不将这件事重视起来。

    苏颂将在月内便会正式上表告老,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在太后面前提过了。之后乞骸骨的奏表,不过是走个流程。

    太后也曾极力挽留,而苏颂虽是感动不已,但并没有改变他的决定。

    苏颂那边是走定了,而韩冈这边就跟章惇勾结起来了,这是要做什么?

    宰相和枢密使两人同桌共饮,不论是哪位天子看到了心里都免不了要不安,太后又何能例外?

    别的不提,首先异论相搅就玩不下去。更别说两人违背旧制,还明摆着就是要将宰相之位私相授受。

    如果换成是先帝赵顼,看到做臣子的悖逆到如此程度,实在是史无前例,决定不会轻饶得了章惇、韩冈。

    就是向太后在眼中,也觉得韩冈、章惇有些过分了。

    往重里说,就算韩冈、章惇两人情有可原,但他们这么做了,有了先例,日后朝廷的规矩那还是规矩吗?

    只是她还是不觉得韩冈会如此狂悖,肯定是有哪里给弄错了。

    韩冈很快便被招到了内东门小殿。向太后质问着他:“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其实并不怀疑韩冈会骗她。长久以来的信任关系,让她不会怀疑韩冈。之所以还要找韩冈来,只是不相信另一边的章惇

    韩冈立刻扬声道:“陛下明鉴,臣与章惇只是出宫时同行,顺便在路边小坐,非为公事,只是闲聊而已。”

    “就这些?”太后追问了一句,只觉得韩冈说得太过轻描淡写。

    “陛下。臣与章惇结识多年,一向交好。后因识见不同,故而稍有疏淡。但同殿为臣,又并心合力辅佐陛下数载,闲来共语,也当是人之常情。”

    太后皱着眉道:“但也不必在州桥夜市上。你看,御史台写来的奏章都有两三尺高,全都是在说相公和章枢密的。”

    “陛下明鉴,臣与章惇正因为胸怀坦荡,并无阴私,所以才能坦然于州桥旁小聚。否则臣要与章惇私下勾连,难道还不能派人、写信吗?若是如此,怕也是外人难知,更不会有御史台的弹劾。臣今日所受弹劾,正是臣与章惇并无欺隐的明证。”

    “不是因为苏相公要告老?!”向太后突然问道,难得的言辞犀利。

    “陛下!”韩冈抗声道,“臣虽已知苏颂将请老,但臣可以父母妻儿为誓,前日与章惇相谈,绝无一字涉及相位!”

    韩冈敢于拿着自己的家人发誓,不是他不迷信,而是他的确半个字都没跟章惇提起苏颂要空出来的相位。

    “相公息怒,吾不是那个意思的。”向太后连忙安抚,等韩冈低头谢罪,她才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相公与枢密说了什么?”

    “有说起天子的病情,章惇详细问了臣。又有说起当初章惇被贬出外,臣清晨送行的旧事,还提到了交州的种植园。此外还有曾经与臣一起那里共饮过的薛向,聊起他当年整顿六路发运司的作为。另有说起京城美食,此事臣与章惇各有主张。”

    “官家的病情,相公是怎么说的?”向太后随即就问道。

    “跟臣之前在殿上与陛下和群臣所言无异。具体内情,不得陛下同意,臣不敢外传一字。”

    向太后点点头,这才像韩冈会做的事,只是又纳闷起来,“怎么又提起薛向那个叛逆的?”

    “今年汴水纲运又是报上来多少毁损,故而臣与章惇一时皆有所感。薛向虽是逆贼,但才干卓异,财计、转运等事上,朝中无人可及。他败事之后,六路发运司中内事便一路败坏下去。”韩冈叹了一口气,“本是国士,奈何从贼。”

    “都这么些年了,六路发运司还没整治好?”

    “有薛向之材者朝中难寻一人。”

    “相公也不行?”向太后不相信韩冈会不如薛向。

    在她眼中,韩冈、还有章惇,都是开国以来少有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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