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第4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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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撑着手肘，坐她对面，伸手拈起她一缕乱了发，替她别脑后，才道：“有你，我自然是不紧张。”
说完她灌了一口茶——赶紧压下沸腾恶心感。
这些动作都是和容楚学，真不知道容楚活了这么多年，怎么没恶心出胃病？
海姑奶奶格格笑起来，斜睨她一眼，伸指点她额头，“你呀，越来越会说话，我真担心我这魂儿，要给你勾飞了去。”
她笑得身躯微颤，修长手指半空中荡一抹柔软弧，从眉梢到眼角，都满满喜悦和风情。
太史阑很想把那支染着蔻丹，戴着硕大海蓝宝石手指，狠狠地拍下去。
她心中一遍遍提醒自己——后一天，后一天。
“我倒觉得我勾不了姑奶奶魂儿。”她转着茶杯，口气淡淡，“倒是鱼姑奶奶魂儿，似乎落我这里了。”
“她又怎么了？”海姑奶奶皱皱眉，脸色冷了下来。
“也没怎么，只是昨晚派人给我送信，说船头一叙。”太史阑语气轻描淡写，“我没去。直接将信退还了。”她挑挑眉，说笑话一般，“想不到鱼姑奶奶还会写信，不过那信可不是写，居然是画，画了只船，船头两个人，想来是这个意思吧？”
海姑奶奶原本眼神狐疑，也怀疑辛小鱼大字不识，怎么会写信？听到后一句才释然，笑道：“这是她没错了，她确实有以画代信毛病，她画还画得不错。”
太史阑之前见过辛小鱼记账，就是以画代字，这话一出口，便知道海姑奶奶是信了。
果然海姑奶奶脸色随即便淡了下来，喝了口茶思量半晌，唤过人来，道：“去和鱼姑奶奶说，后头船上壮丁多，没个人镇不住不行，让她过去管管。”
“是。”
太史阑垂下眼，喝茶。
这几日航行，辛小鱼一直用办法往海姑奶奶面前凑，太史阑也用办法让她凑不到海姑奶奶面前。她那轻描淡写不落痕迹“美男计”和“争风吃醋离间计”下，辛小鱼数次靠近海姑奶奶机会都被打灭，反而令海姑奶奶越发忌讳。就算这样，太史阑也不放心，这么一个人船上，终究如炸弹般随时会爆，每日防着也累得慌。今日再加一把火，终于把辛小鱼驱出了主船。
她心中满意，抬头对海姑奶奶一笑，眼神里着意用了点力，海姑奶奶神情眼瞧着便恍惚了。
她爪子摸过来之前，太史阑已经起身，装做看海景走了出去。
过了今夜，明日就是一场翻覆。
她并不为即将到来巨变紧张，只想着留海岸上同伴，想着她们不知是否安好，静海是否生乱，想着远丽京容楚是否如意，是否因为她失踪，自己又无法亲身寻觅而郁郁心。
到明日，一切便知道了。
……
晚风从海边到窗边，容楚也总督府她卧室内，隔窗遥望海那一端。
此刻太史阑是否安好？是否也海上航行，还是某个小岛漂泊？还是和谁周旋？她若知他已经赶到静海，是否会拼命赶回？
她失踪已有二十多天，说他一点不担心是假，这天数，南齐律法上，已经可以正式宣告一个人失踪，而家人，已经可以开始操办丧事。
而他，静海苦苦等候，依旧没有等到结果。
风过窗棂，他抬起手，似要捕捉风里属于她气息。修长手指风中一挽，一个珍重等待，黯然挽留姿势。
他转回脸，对身后等候命令周八。
“收拾行装，明日回京。”
……
相思无处付，一夜听海声。
天亮了。
今日微雨，天色暗沉，不太好天气有点影响海姑奶奶心情，不过随即太史阑话便令她眉目舒展。太史阑说，纷雨如血雨，纷雨洗征尘。这正预示着海姑奶奶今日之战，必将血洗静海，旗开得胜。
“还是你会说话。”海姑奶奶亲昵地拍着她手，眉梢眼角都是笑，每抹笑都带了个小钩子，一钩钩要勾到她魂里去。
她眼睛很亮，满满期待，期待不仅是今日大战，还有面前这个知情着意“美男子”。
这段日子相处，她亲眼看见面前这个人淡定从容，见识不凡，有同其他人都截然不同风神气质。她渐渐收了当初戏耍之心，不再想着将这人当作禁脔，开始认真考虑起当初那个提议来。
她不能自抑地被她吸引，她知道今日错过这个人，也许这一生都再遇不见第二个。
有生之年，未见如此人淡定又凌厉，霸道又散淡，雍容又利落，严谨又潇洒者。
她为此待他日渐尊重，不求眼前亲昵，只图讨他欢心，只图将来。
将来。
想到这两个字，想到今日之后雪耻复仇，一呼百应，夫妻恩*，全生活，她血也似腾腾热起。
……
太史阑对她夸赞向来宠辱不惊，反正这些语调词儿都是和容楚学。
前方海岸线已经望，隐约可以看见静海轮廓。太史阑走上甲板，看见五艘大船上人都忙碌。
第二艘船上似有目光将她穿透，她回身，就看见司空昱立船头，眼神复杂地望着她。自从那日水姑姑喊出那句安胎药之后，他眼神总是怪怪，几分落寞几分叹息，时常眼睛扫过她肚子注意着她，却又她目光转过来时，急急逃开眼神。辛小鱼被发配后船，他自然便解脱般跟了去，和海五合作，哄住并看守住辛小鱼。
太史阑遥遥对他笑了笑，她心情不错。
司空昱目不转睛盯着她笑容，嘴角扯动，想笑，却终究笑不出。
她为回归欢喜，他却知，回归就是分别，属于他和她后一段独处日子，属于他后机会，结束了。
……
“报告主船，二船准备结束。”
“报告主船，三船准备结束。”
……
旗语不断打过来，向海姑奶奶报告各船准备情况。
暗中报讯及调集静海城残余势力船，昨夜已经悄悄出发，会赶主船抵达之前，先和静海城那边秘密通气。
按照海姑奶奶计划，她会清晨，声势浩大直抵静海码头，之后由等候码头自家手下带领，直扑总督府，先血洗总督府，再杀掉所有不听话人！
她看来，静海没有敌人，静海唯一敌人，就是太史阑。杀掉这个青面獠牙女人和她所有属下，静海从此就回到了父亲和她手中。至于其余那些静海大小地头蛇，都是墙头顺风草，只要她把带血风刮了过来，他们就会应着风倒下去！
她对这些人揣摩并没有错，但她没有想到是，随着容楚到来，一切已经不同了……
“姑奶奶，枪要不要现提出来发放？”有人前来请示。
海姑奶奶望着平静海面，和空荡荡毫无准备码头，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笑，“先拿出来放甲板上，看守好，别急着发放。这是我杀手锏，太招眼，不到后关头不能动用。”
“是。”
……
天还没亮，容楚已经起床，他是被一阵鸽子咕咕鸣叫声惊醒。
他立即起身，速梳洗，当周八拿着一管信笺进来时，他连包袱都打好了。
展开信笺一看，他面容平静，顺手将信烛火上烧了，一边命护卫进来给他磨墨写信，一边吩咐周八，“通知所有人，立即出发。”
他匆匆写了一封信，搁案上，马车已经驶到院子里，周八背他上了车。
车帘垂下，遮住那人如玉容颜，黑丝阻隔里，初起晨曦里，他似留恋似遗憾地，深深瞧了那屋子一眼。
“走！”
……
一刻钟后，苏亚手拿一封密报，冲进了这院子。
“国公，紧急军情……”
她声音顿住，愕然看着人去屋空院子。
桌上整齐放着一封信，苏亚打开。
“我有急事必须立即回京。你等安心等待。若有变故不必心急，以静海总督令，令驻扎码头附近天纪军应战，胜则有赏，败则以军法追究。本地士绅亦以军令召集配合，当可无虞。另，近日若有重大事端，亦有可能是太史阑回归之期，尔等务必切切意。容楚字。”
苏亚怔怔盯着信纸，心中再次对容楚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怎么就能算到近日有变故？而他点拨也让她茅塞顿开——何必紧张？直接以近编营天纪三大营应战！一方面锻炼兵，一方面淘洗天纪军，如果他们有异心不好好应战，趁机清洗；另外，天纪和海鲨私下是有同盟，他们出战，海鲨这边以为有猫腻，一开始会掉以轻心，他们就可以抢得先机。
难怪国公收编三大营后，直接将他们派驻到码头附近，原来他早算准，会有敌自海上来。
苏亚初看见容楚离去，顿觉失去主心骨，有点惶然心慢慢安定下来，随即她看见自己手中密报，脸色一变。
糟了！
海鲨女儿今日大举进军静海码头，不正是“重大事端”？总督大人难道能借此回来？
可国公已经走了！
这不是错过了？
……
海姑奶奶计算航程十分精准，她确实就清晨时分，众人还沉睡时，靠近了静海码头。
但此时，她神情微微紧张，因为有手下回报，她身后不远处，又出现了一条大船。
这时候出现大船不是什么好事，好只有一艘。
海姑奶奶眯着眼睛，想了想，做了个放缓航速手势。
她要先瞧瞧这船是敌是友，是敌人就先打发了，不然马上她带兵下码头，岂不是将背后交给敌人？
“姑奶奶……”一直用瞭望镜观察码头一个大把头，放下瞭望镜，面色有点苍白地道，“码头上忽然出现军队！”
海姑奶奶一怔——静海已经有了准备？她腹背受敌？
出师不利让她心头有些烦躁，随即便安定下来——怕什么！她还有八十支火枪！这才是纵横天下绝杀利器！南洋某小国，曾出现过有人持双枪就攻下皇宫，占据皇位事，而她，有八十杆！
“姑奶奶，好像是天纪军队！”那边又报告，“我看见旗帜了！”
海姑奶奶怔了怔，舒了口气，却又疑惑地道：“天纪军这时候到码头做什么？”
正说着，侧方那艘没有标记大船到了。
此时五艘大船都已经将靠近码头，海面上起了雾，那船雾气中慢慢靠近，看不清全景，只觉得船上影影绰绰也似有不少人。海姑奶奶粉面含霜，厉声道：“炮筒弩弓准备！”
船上轧轧一阵连响，炮台启动，缓慢转动方向，看样子，海姑奶奶宁肯放下对面码头天纪军，也要先对付这艘不明来历船了。
“姑奶奶！”那负责瞭望手下又叫，“码头上出现不少民壮！可能是本地士绅武装团！”
所谓本地士绅，就是那些洗白或者还没洗白地头蛇们，海姑奶奶回头望一眼，冷哼一声，“这些见风使舵，来迎接我了是吧。”
她依旧紧紧盯着那艘大船，思考着码头前将这船打成碎片，正好扬威，好让码头上那许多人，瞧清楚她海姑奶奶武力，不敢再起二心！
头顶忽然一亮，金光渡越，日出！
几乎刹那间，海面浓雾散去，现出清晰船体，码头上严阵以待人群，对面大船，和船上人拼命挥动旗语。
海姑奶奶霍然脸色一变，身子前倾，靠着船舷，惊叫，“爹爹！”
那边大船上有人步奔来，团寿字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