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财会税务电子书 > [茅盾文学奖]第3届-徐兴业:金瓯缺( >

第106章

[茅盾文学奖]第3届-徐兴业:金瓯缺(-第106章

小说: [茅盾文学奖]第3届-徐兴业:金瓯缺(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贯绝处逢生,在无可奈何的处境中,忽然产生了活机,立刻据情转奏官家。官家准
奏,于是第二次伐辽战争又开始了。
  但是进行战争准备的第一步就是令人沮丧的。
  既然要作战,就得恢复统帅部的编制,任命都统制。众望所归的种师中没有被
任命为都统制,反而调到后方去当一名无足轻重的防将。朝廷决心要利用这个机会,
把几十年来种氏在西军中树立起来的威信和影响连根拔除,这真找到一个绝好的时
机了。为大家鄙视、连他本人也没有预想到的刘延庆被任命为都统制,何灌被任命
为副都统制。何灌原来也是西军旧人,后来调到东京去当高俅的副手,在西军将校
的心目中,这个何灌早已成为朝廷化了的权门依傍者,这种人在军事上不可能再起
什么实际的作用(后来他很快就被调到东京去)。人们从这两道新的任命中就可以
预卜到战争的黯淡前途。
  七月余下来的几天和整个八月份都在令人气闷的沉默中度过去,没有看到宣抚
司采取什么积极的措施,也感觉不到在前线应当感觉到的紧张气氛。
  在这段时间中宣抚司唯一的新措施就是派刘鞈到真定府去接收早在第一次伐辽
战争开始前就由他在那里经手招募的新兵。这支新兵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就能击刺
骑射,可供前线调拨。另一名幕僚孙渥被派到太原府去协助知府张孝纯募兵,并商
量把河东路部分兵员向前方输送的工作。张孝纯身为地方大员,素来又有知兵之称,
童贯不得不跟他客气一点,让孙渥去当他的助手。
  战争是一种消耗的事业,从长远来看,兵源必须补充,这倒未可厚非。但是无
论真定募兵,还是太原征兵,为数都极为有限。现在要紧做的工作很多,特别是经
过一战溃败,散处在前线各地的西军还没有完全动员、集中起来,也没有作出任何
整顿军务调整前线的计划,倒先去干些不急之务,不知道他们的闷葫芦里到底卖的
是些什么药?这使得马扩十分纳罕。
  此外,马扩还发现新的统帅部确是经过彻底的改组了,改组得面目全非。除了
刘延庆本人挂帅印、坐镇统帅部以外,平时进出得最勤的是何灌、辛兴宗弟兄、刘
光国、刘光世弟兄、杨惟中、王渊等等。王渊是童贯的亲戚。杨惟中镇压方腊后,
朝廷赐田赐宅,都出于童贯一力保荐。他们都是西军中的分裂分子,现在霸占了统
帅部,使得西军旧人都裹足不前,有时被迫召来会议,也是默默寡言,瞧着你们怎
么办。倒是宣抚司的人员和统帅部的新人们拉得很紧,两者沆瀣一气,十分投契,
说出来的话,都是一个调子。
  向来不善于发表议论的刘延庆自从挂了帅印后,忽然变得哓哓多言了。他力主
持重,反对进兵。后来他又进一步阐述道:我军溃败之余,士气不振,兵力不足,
万无可以战胜辽军之理。为今之计,只有派人到金军军前去乞师,请他们回军攻取
燕京,我家送些金帛与他,从金人手里取回燕京,才是万全之计。
  马扩知道刘延庆向来言不成章,是西军中出名的脓包货。现在即使议论的还是
一条歪理,却也能够说得头头是道。这分明是别人借他的嘴巴说出来,试探试探大
家的意思。而他也乐得按兵不动,坐享其成,可以说是投其所好的。
  一天,刘延庆又在统帅部大放厥词,宣抚司的僚属们从旁你一句、我一句地帮
腔,西军旧人都默不作声。马扩实在气愤不过,当着童贯的面,就和刘延庆争论起
来。马扩针锋相对地指出:让金人进入居庸关,暴露我方无力攻取燕京的弱点,是
愚蠢不过的行为,其后果不堪设想。他斥责刘延庆身为统帅,掌管着七、八万大军,
如何说出这等没气力的话来。刘延庆一驳即倒,气得张口结舌,不知所云。这时宣
抚司的僚属们又一齐起哄,为刘延庆解围。
  “马宣赞有这等本事,单枪匹马去拿下燕京城,事情倒好办了,既省得兴师动
众,又省得去与完颜阿骨打那厮盘口舌!”
  “马宣赞这等本事也难免在雄州城下吃败仗,如今吃了三天太平饭,又来高谈
阔论,信口雌黄了。”
  这种风凉话是马扩听惯了的,见怪不怪。值得奇怪的倒是向来有些见识的赵良
嗣此时也加进来替刘延庆说话。说什么我军暂时无力攻取燕京,借助金军之力,收
我渔翁之利,也未始非良策。
  “赵龙图直如此小觑我军力量,”由于赵良嗣是辽的降人,他的话特别引起马
扩的反感。马扩当即理直气壮地反驳他道,“怎见得我军就无力攻取燕京城?再者
你赵龙图久与完颜阿骨打打交道,岂不知他得寸进尺、得陇望蜀的贪欲?辽之五都,
金军已取其四,剩下一个燕京城,还待借助于他,叫他小看了我将来灭辽以后,岂
不将矛锋直指于我……”
  马扩还没有说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话,童贯自己先把这层意思抢着说
了。
  “将来的事,哪里论得定?只好到时再议了。”不过他说的恰巧是马扩想说的
反面,表明他是一个十足地道的实用主义者,“我军两番兴师动众,如若连个燕京
城也拿不下来,岂不令官家觖望,朝议嚣然?如今打听到金主正在云中奉圣州督师,
近在咫尺之间,赵龙图与马宣赞得便前去走一遭,听听他的口气,也无不可。”
  童贯的话说得首鼠两端,他的目的却是清楚的,就是要不借任何代价拿下燕京
城,以便向朝廷交帐。可见赵良嗣的这个建议早已得到他的默契,可能还是出于他
的授意,现在是等于向马扩发布命令了。对此,马扩作了严正的答复:
  “今日之事,宣抚要马某去冲锋陷阵,捐生沙场,马某万死不辞。如要马某去
干这等丧权辱国、贻祸子孙的勾当,马某却期期不愿奉命。”
  “马宣赞言重了,”童贯一听马扩说得斩钉截铁,正义凛然,不禁在心里暗暗
发笑,“这小子说话咄咄逼人,专门叫人过不去。等到朝旨一到,看你去还是不去?
”表面上却仍然陪笑说道,“今天不过大家商议商议,看看有何取胜之道。左右不
过是闭谈罢了,并无成议,何必如此认真?”

  (二)

  但是要不认真地对待童贯的话就会上大当。到了九月初,朝廷果然特派钦差赍
来御笔,委赵良嗣为国信使,特擢马扩为国信副使(马扩还是第一次被抬举到这样
高的地位),取道代州,前去奉圣州,就近与金主协议合取燕京事项,不得有误。
  自己躲在阴暗角落里出鬼主意,还说什么“不必如此认真”,事实上却早已奏
准朝廷,以官家名义,强人去做他们不愿做的事情。御笔就是童贯的万应膏药。事
情做得顺手,都是他的功劳,万一出了漏子,官家就成为他的挡箭牌,这些都是童
贯一贯的伎俩。当初对付种师道如此,如今要对付一个小小的马扩,他用的也是这
一手。对此,马扩虽然十分愤慨,却也没有出乎意外。意外的是这次派来颁发圣旨
的钦差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密友刘锜,这倒真是想不到的事情。
  传达了圣旨,刘绮把马扩拉到下处,详细地告诉他其间的曲折经过。
  原来那天争论以后,马扩也料定童贯会奏准朝廷,强迫他出使。为了先发制人,
马扩写了一个条陈,剀切明白地捐出:若使女真入关,后必轻侮我朝,为患甚大。
他列举了不使女真入关,其利有五,使之入关,其害有九。他不但反对邀请女真进
兵居庸关,还积极地主张我军应立即进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燕京城,以
防金人背约,遣兵入关,着了我的先鞭,贻后来无穷之祸。然后他分析形势道:辽
军一战得利后,反而全师撤退,其故有三:一来因耶律淳之殁,国有内难,回师以
固其根本;二来防常胜军异动,以重兵镇慑;三来对付西山各路义军的掣肘。近来
打听得义军张关羽所部曾在京西出击一次,契丹军吃了大亏,耶律大石奔命不遑
(这时马扩还不知道有关耶律大石的确讯,只能如此推测)。他料定我一败之后,
不敢再出,我偏要利用他们的内难,出其不意,飙发电举,这不但是形势上的需要,
而且也有事实上的可能。我军千万不要磋砣泄杳,再丧失这个大好机会。
  为了要使这份条陈能直达御座之前,真正发生作用,马扩把它寄给刘锜。刘锜
不敢怠慢,立刻进呈御览。碰巧那天官家的心情十分舒畅,他当场就朗诵了两遍,
玉音琅然地击节称赞道:“伟论,伟论!”
  可是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官家一时兴之所至的称赞,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全部
接受马扩的意见。事实上童贯的奏疏早已先他的条陈而达御前,官家先已入了童贯
之见,认为赵良嗣的计划值得一试,现在又觉得马扩的条陈也很有道理。他沉吟片
刻,就作出决定,把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调和折衷起来。他对刘锜说:
  “朕看赵良嗣、马扩二人之计,都可行得通。朕意即派他两个到奉圣州去见金
主。一面烦卿到前线去参赞戎机,协助刘延庆筹商进兵燕京之计。如辽果有内难,
我军事得利,取得燕京。他两个去了就以祝贺为名,兼商善后大计,不必再提借兵
取燕的话。万一前线军事邂逅不如人意,自不得不假助他力,与我合取燕京。联此
番特擢马扩为国信副使,增重其事杈,诸事他都可与赵良嗣权衡商酌,临机应变,
总以取得燕京为第一要旨。卿到军前,可与马扩委曲说明,并道朕对他倚重之意。
朕的手旨,也烦卿一并赍去了。”
  其实官家的意思,也还和童贯一样,要不借任何代价拿下燕京城,否则上无以
对祖宗之灵,下无以塞朝议之口。至于用谁的力量拿到它,倒还是次要的问题。他
虽然两用马扩、赵良嗣之计,在内心中毋宁认为行马扩之计,要担一点风险,还不
如行赵良嗣之计,直截了当就可取得燕京。化一点金帛,对他是无所谓的事情。因
此,在两者之间,他是有所侧重的。这一点刘锜心里很清楚。手旨中的要点,是要
马扩等克日前往奉圣州。马扩可以违抗刘延庆、违抗童贯的命令,却不可能违抗圣
旨。既然圣旨中明确地规定了任务、行程,到了此时,马扩纵使再有一百个“有利”
,二百个“不利”,也无处去说了。他只得怏怏然溢于言词之表地告辞了刘锜,与
赵良嗣一起动身,取道河东边线的代州前往奉圣州去。
  能够作为自己的主人的人,一般都在干着与本身愿望相符合的事,有时迫于环
境,虽也会去做一些相反的事,但只限于特定的场台。马扩曾经多次出使辽、金,
每一次都认为自己要去完成的任务有益于国家,也符合他本人的意愿。从来没有像
现在这样明确地意识到他这次出使要去执行的是别人强加于他,与他本身意愿绝对
相违反的任务。换句话说,他此行要去执行的任务,完成得越符合上面的要求,就
越加给朝廷带来严重的灾祸。但是这个朝廷的主人——官家,不会因他这样忠心耿
耿而感谢他的,因为他与官家之间隔开的层次实在太多了。高高在上的官家怎么可
能清楚地了解一个沉在低层的微末武弁的一切想法呢?官家既然称赞他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