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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断笛 下 by 朱雀恨-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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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我就想说了,”李尚道:“他决不可能在前面,他有病,路都走不动,怎麽可能跑这样远?!你这是存心送死呢!可这不公平!你真要觉得欠著他一条命,那麽你什麽时候死、怎麽死,都该由他来定!你若死在路上,对他有什麽好处?!你是解脱了,可他呢?说不定此时他正在平城等你,你若死了,他该怎麽办?!”
司马绍望著他,手中的鞭子终於垂了下来。

地平线上的平城由小渐大,夕阳也已晕红了西天。李尚忽然指住城楼道:“看!那是谁?”司马绍极目望去,但见城头之上有个人影,正依在旗幡之下,远远望去只是一个小灰点儿,然而司马绍的心却怦怦疾跳起来。
他拼命打马,灰色的城墙急速高长,那人影也越来越清晰,近了、近了,他看到了,那削瘦的、酷似的身形,近了、近了,他看到了以一根簪子挽住的发髻,但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不知何时泪水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到了城下,他几乎是跌下马来的。
“喂!”身後,李尚叫住了他:“不管你到底做过什麽,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恨你。经过那麽多事,还能在一起,就是了不得的缘份。别老想著过去,你们也该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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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如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动著旗幡,夕阳也来凑趣,为整个城头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此刻的城楼没有了白天的巍峨沧桑,倒有了一份温柔情致。然而也许使这苍凉古城温柔起来的并不是风,并不是夕阳,而是那城墙边的人影。司马冲靠在城垛上,左手支颐,正望著城外的莽莽荒原。他的神情平静恬淡,几乎称得上幸福。而他的右手中,握著一捧五颜六色的野花,柔软的花瓣垂落下来,遮住了他残缺的手指。
那是城外野地里早绽的春花。
原来,他去了那里。
原来,春天已经来了。
司马绍一步步朝弟弟走去,他已经离他很近了,他可以看到他袍摆上的污泥,可以看清他随风轻扬的发丝,只要他伸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弟弟的衣裳。但他却踌躇起来,眼前的画面太美好了,他能感觉到弟弟的快乐,那宁谧的、小小的快乐,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资格打搅。
於是他站在那里,站在离心爱的人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看著他,用目光拥抱他,亲吻他。
他知道,弟弟不会知晓,这浊乱的尘世已无法再搅扰他了,污浊的自己也是一样。
然而,弟弟却转过了头来,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望向了他。
司马绍简直忘了呼吸。
弟弟在看他,这一次,他真的在看他。那眼神不再是茫然冰冷的,淡漠的云翳已从他眼中散去,那目光是柔软的,一如这早春的脉脉余晖。
“冲。”司马绍颤抖著伸出手来,直到指尖触到温暖的肌肤,他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他捧住弟弟的脸,眼泪瞬时模糊了视线:“对不起……”他低下头去,将额头紧紧地跟弟弟抵在一起,喉咙已哽得不能说话,每吐一个字,都引起一阵酸软的涨痛:“你不必原谅我,但是,跟我在一起吧……永远、永远在一起……我不能没有你……”
弟弟没有回答,额头却亲昵地和他贴在一起,小小鼻尖也蹭著他的,他能感觉到弟弟轻软的呼吸,花儿一样的嘴唇近在咫尺,如此甜蜜地诱惑著他。他忍不住拥住了弟弟,将他拖得更近,於是他们的嘴唇完全贴合在一起,他攫取了他的吻。
太甘甜了,这久违的吻。
他渴极了般地吮吸那软软的嘴唇,那羞涩的舌尖。也许他还是没有资格吻他,但他不能不这样做,不能不把那小小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胸怀。那是他的生命,他一错再错,却又失而复得的生命。
渐渐的,他感到了弟弟的回应,木然的舌头变得柔软了,开始纠缠他的,细瘦的胳膊也抱住了他的背脊,请先是虚虚的,畏怯似的,後来便抱得越来越紧。当他把弟弟按在城垛上一遍又一遍地深吻时,司马冲不禁颤抖了起来,手中的野花也握不住了,被晚风卷到了空中。
平城的落日仿佛也允诺了他们的热情,将暮色垂落下来,於这花絮纷飞中,柔柔地笼住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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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司马绍是把弟弟背下的城楼的。天已经暗了,街道两边的人家次第亮起灯火,从城头上看去,橘红的光影漂浮在茫茫夜色里,跟秦淮的夜景竟有几分神似。司马冲大概是倦了,静静地趴在司马绍背上,他本来就瘦,这两年又清减了许多,轻得全不似个大人。
司马绍驼著这样他,望著这样的平城,便有些恍惚,他不禁问弟弟:“你想建康吗?”
司马冲自然不会回应,他也不介意,又道:“等收复了北方,我们回江南去好不好?你放心啊,到那时我不会再当皇帝了,我会陪著你。”他托了司马冲一把,好让弟弟趴得更加舒服:“我有点想建康了。”
他微笑起来:“我真想背著你,把小时候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我想带你去秦淮游湖,我还想带你登上建康的城楼,在那儿吻你,当著整个建康吻你……”
“冲,你愿意吗?”他问。
小巷里只有他一个人孤单的脚步。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啊。”他竭力让自己的声调显得轻松,却还是忍不住悲哀起来:“冲,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假如你真听得见,那麽能不能对我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
司马冲动了动。司马绍不由屏住了呼吸,他感到弟弟环紧了他的脖子,他甚至能感觉到弟弟吹在颊上的软软呼吸,有那麽一会儿,他真以为弟弟会说什麽,但是没有,他什麽也没听见。司马冲只是轻轻地把脸颊和他的贴在了一起。
司马绍在李尚为他们准备的小院前停下,他把司马冲放了下来,对他说:“这是我们的新家,你和我两个人的家。”
他掏出钥匙,交到司马冲手里,司马冲似乎并不明白该做什麽,於是他从身後抱著弟弟,握著弟弟的手,一起去开门锁:“开了这扇门,你我便永结同心。”
钥匙插入锁孔,“哢哒”一声,机簧开了。
那一瞬间,司马冲脸上仿佛也有淡淡的欣喜。司马绍忍不住抱紧了弟弟,深深地吻他,只是这样吻还不够,干脆将弟弟打横抱了起来,就那样跨进了门去。
庭院里头,月亮早用清辉为他们铺出了一条锦毯,晚风也拨动著竹梢,送来沙沙的吟唱。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夜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的新房,普天之下终於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他们相守。
“冲,”把弟弟抱到床上时,司马绍凝视著他:“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司马绍的声音沙哑起来,他拔下弟弟的发簪,让那墨云般的长发倾卸下来,又取来一把梳子,放在床上。司马冲只当他要让自己梳头,便习惯性地伸手来接,司马绍摇头:“不,不是这样。”
他握住弟弟的手,让弟弟拔去了自己的发簪,於是他的头发也披拂了下来。
他挽起弟弟的一缕长发:“这一丝一丝便是一世一世。”他拿过梳子,用梳齿轻轻地抚过它们:“我为你梳头,你生生世世便都是我的。这是燕代的风俗,小时候母亲对我说过,若有一天我爱上一个女子,便可那样留住她的心。你不是女子,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我想要的人便只有你。”
他帮司马冲梳完了头发,又将梳子放进弟弟的掌心:“现在该你了。”他忐忑地望著司马冲:“你愿意吗?你愿意让我永远陪著你吗?”
司马冲看著梳子,迟迟没有动作,忽然梳子从司马冲手心滑落下来,跌在地上,生生摔成了两半。
司马绍脸色不由一黯:“果然……”他绝望地垂下了眼帘。然而就在这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头发,司马绍抬起头,发现弟弟正将他的头发举到唇边,一根一根地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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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绍怔住了,他不敢动,甚至也不敢呼吸,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他几乎无法置信。然而那是真的,弟弟真的在吻他。
现在司马冲又凑近了一些,像黏人的小猫一样温柔地吻著他的发梢,接著又好玩般地啄吻他的胸膛,虽然隔著好几重衣衫,虽然那吻天真得近乎孩子气,被吻过的地方却还是热辣辣地灼烫起来。司马冲却似乎还嫌不够,又将脸埋向了他的小腹,司马绍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血液都流向一个地方,连神经都要被烧毁了。
他知道弟弟已不明白这行为意味著什麽,弟弟是无意识的,然而他却不能不有反应。那是他最爱的人啊,他最爱的人伏在他胯间,用脸庞蹭著他的小腹,这实在是太甜密的煎熬了。他咬紧了唇,垂头望著司马冲,弟弟流云似的青丝已披拂开来,露出了雪白的颈项,还有微敞的衣领。随著那小猫般的轻轻磨蹭,领口也一开一合,仿佛是在无声地邀请。司马绍几度强忍,却还是不禁伸出了手,将指头轻轻探入了弟弟衣领,衣领很窄,他能触到的部分相当有限,可就是那小小一片滑腻也叫人心驰神荡……
这杀得死人的,近在眼前,却无法攫取的快乐。
司马绍苦笑起来,他把手从弟弟领口抽出,温柔地抚摸弟弟的头发:“你怎麽可以这麽欺负哥哥?等你病好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听到他这麽说,司马冲居然抬起了头,茫然地看著他。司马绍不由笑了,他托起弟弟的下颌,在他唇上轻轻盖了一个吻:“别怕。”他把弟弟抱起来:“到那时,你会喜欢的。等你病好了,等你原谅了我……”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哑了下去,脸上却还是笑著:“如果你病好了,也不肯原谅我,那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一年、两年、十年,百年,大不了还有下一辈子,再下一辈子……。你已经把生生世世都许给我了。”他吻他的额头:“我们总会在一起的。到那时候,我要你做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说这些的时候,司马冲始终定定地看著他,连睫毛都没有眨上一下,一幅痴了的模样。司马绍担心起来:“你怎麽了?”
司马冲的睫毛抖了抖,两行眼泪无声地滑下来。司马绍抬手去帮他擦拭,哪知司马冲也伸出手来,摸索著抚上他的眼皮,司马绍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早就湿了。
那晚他们都没有脱去衣服,就这样相拥著依偎在床上。後来,月亮从云絮里滑了出来,把水银般的光辉抹在他们身上,司马绍望著枕畔司马冲,他已经睡熟了,身子蜷得像一个虾米,两只手还紧紧抱著他的胳膊。司马绍把被子拉过来,替他盖好,司马冲不满似地嘟囔了一声,朝他的怀里又拱了拱,司马绍发现有什麽东西从弟弟的衣袖里掉了出来,他拈起一看,原来是一朵小小的野花。
“冲,司马绍轻轻将花别在了弟弟发间:“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十个春天。”
司马冲垂著睫毛,均匀地呼吸著,他一直是那麽安静、那麽乖觉的小孩。二十年来一直如此。
司马绍吻著他的额头,又一次流泪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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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他们在平城住了下来。平城的生活远谈不上安逸,这北地小城本就地瘠人贫,又经匈奴多年盘剥,没有多少人家吃得饱肚子,李尚见百姓饥馑,便将带来的军粮分给了城中黎民,这样一来,军队虽然入了城,每日配给的口粮却比以前更加少了。
司马绍因为和弟弟搬出来单住了,所以便不再去营地吃饭,而是自己开夥。他生在帝王之家,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哪曾碰过锅碗瓢盆了,第一次下厨,自然手忙脚乱,做出来的东西更是连看都不能看。
司马绍瞧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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